“爸,吃飯了!”
何甜甜勤快的從灶房里端出一大盆的玉米地瓜粥。
將偌大一個搪瓷盆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何甜甜沖著院子喊了一嗓子。
“哎!哎哎!”何大壯蹲在墻,拿著自己用孩子的作業紙卷的煙,正悶頭著。
煙是那種劣質的煙,味兒很沖,何大壯卻十分珍惜。
小口小口的嘬著,剩下最后一點兒也舍不得扔,猛吸幾口,火都快燒到手指頭了,才百般不舍的把煙屁丟在地上,用鞋碾了碾。
何大壯站起,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堂屋里那個忙碌的影。
兩年前,徐秀蘭向何甜甜坦言世的時候,也順便告訴了何大壯。
何大壯是個典型的農村漢子,有點兒重男輕,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啊。
有了兒子,家里才有壯勞力,才能掙工分,分糧食。
但,這并不表明,他對兒就不喜歡。
何大壯上不說,可每次徐秀蘭打罵周子璇的時候,他都會悄悄拉一把。
周子璇會跑去爺爺家,也是何大壯暗中指引。
那時,何大壯只以為媳婦兒太重男輕,所以才不待見兒。
結果、結果……天知道,聽到徐秀蘭用隨意的口吻談論當年的事時,何大壯到的沖擊有多大。
何大壯平時多麼老實、窩囊的一個人啊,那天晚上差點兒跟徐秀蘭翻臉。
當然,也只是“差點兒”。
他到底還是子、怕老婆,雖然心里不高興,但還是悶頭悶腦的蹲在了門口,自己生悶氣。
那時還只是知道真相,兩個孩子也沒有換回來,何大壯都有種茫然的覺。
現在,周子璇和何甜甜各歸各位、各回各家,何大壯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沒有養在邊的親生兒。
尤其是何甜甜模樣好、穿的也好,通的氣派看著就是城里的。
何大壯再看看自己糙、黑黢黢的大手,上穿著的補丁裳,已經破了一個、腳指頭都要頂出來的農村大棉鞋……
白天的時候,何大壯也看到了周傳國。
明明人家比他還大三歲,結果看著比自己年輕多了。
頭發烏黑油亮,外面披著呢風,里面穿著八新的深灰中山裝,右側上口袋里著一支鋼筆,腳上穿著半舊的大頭皮棉鞋,手里還拿著一個公文包。
那模樣,那氣派,簡直比他們生產大隊的大隊長還要面。
不知道的見了,還以為是市里來的領導哩。
周傳國和何甜甜,似乎才更像是父。
而他何大壯,就是個沒錢沒勢沒能耐的泥子。
一種深深的自卑,悄然在何大壯的心底肆意蔓延。
何大壯甚至擔心,兒回來了,要是嫌棄自己、嫌棄何家怎麼辦?
何甜甜可不是小孩子了啊,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他一個當爹的人,打不得、罵不得,真是——
何大壯只要一想就覺得頭疼。
但,何大壯做夢都沒想到,何甜甜回到何家后,看到破破爛爛的房子、缺胳膊兒的家,以及老農民一樣的親爹時,并沒有出異樣的神。
當著周傳國的面兒,何甜甜就主開口了何大壯一聲爸。
那時,何大壯還想,這孩子或許是懂事,不想在外人面前出不要的一面。
等周傳國走后,何大壯卻發現,何甜甜對待他們兩口子愈發親近了。
一口一個媽、一口一個爸,那親昵的態度,仿佛從小就長在他們夫妻邊一樣。
沒有毫的隔閡,也沒有任何的生疏。
看到這麼乖巧、懂事的一個兒,何大壯的心無比復雜。
唉,這麼好的孩子,卻在別人家養了十幾年。
而他養、疼的兒,卻把他們何家上下當了仇人。
這、這特麼到底算怎麼一檔子事兒啊。
其實,不只是何大壯忐忑又別扭,就是何家的另外兩個孩子,也都十分不自在。
何甜甜是徐秀蘭的第一個孩子,剛生完沒過多久,徐秀蘭就又懷了孕。
這次就厲害了,直接生了個雙胞胎,還都是兒子。
徐秀蘭本來就潑辣,有了兒子傍后,就更加直了腰桿子。
兩個兒子今年十五歲,老大何家寶,生的高高壯壯,卻不太學習,勉強讀到初二就死活不肯讀了,回來跟著爸媽種地。
老二何家玉清秀些,人也聰明,小學還跳過一級,今年考上了縣城的高中。
平時住校,昨天放了寒假,他今天中午剛剛到家。
何家寶和何家玉兄弟倆是異卵雙生,所以長得并不一樣。
仔細端詳,倒是何甜甜和何家玉長得有幾分相似,都是雙眼皮、大眼睛。
徐秀蘭做完飯,來到堂屋,看到八仙桌上已經圍滿了一家人。
何甜甜和何家玉挨著坐,兩人湊到一起,讓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他們是親姐弟。
嗯,果然是我親生的,看著就順眼。
“家寶、家玉,這是你們的親姐姐何甜甜,以后啊,你們兄弟兩個要好好保護姐姐! ”
徐秀蘭作為一家之主,當然要代表全家發言,煞有介事的說道,“甜甜,他們兩個是你的親弟弟,你千萬要好好照顧他們!”
家玉隨,腦子聰明,學習好,將來能考大學,倒是不用太擔心。
但家寶卻仿佛從何大壯上扣下來的一樣,憨頭憨腦、老實,除了種地,啥也不會,將來啊,肯定需要姐姐、弟弟的幫襯。
徐秀蘭跟很多長輩一樣,都希自己的兒能夠相親相、相互扶持。
尤其是何甜甜,的起點最高,資本也足,只要嫁個好人家,何家上下都能沾的。
“媽,知道了!”何家寶憨憨的了頭,小心翼翼的瞄了何甜甜一眼。
看到何甜甜文靜秀氣的模樣,他又是有些新奇、又有些自卑,但更多的還有欣喜——這可是我的親姐姐呢。
“嗯!”何家玉更謹慎些,淡淡的應了一聲,也扭過頭去看何甜甜。
忽然發現,這個一貴氣的便宜姐姐,似乎跟自己長得有些像。
何家玉雖然有個雙胞胎哥哥,但他還是第一次到了緣的神奇!
何甜甜則落落大方,任由兩個弟弟打量。
對于徐秀蘭的期許,何甜甜也沒有太抗拒。
這個年代,就是推崇兄弟姐妹之間互助互,一家子里有個優秀的孩子,就應該提攜、照顧其他的手足。
“媽,您就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家寶和家玉的。”
何甜甜淡淡一笑,忽的想到一事,轉頭問向徐秀蘭:“媽,我記得您說過,家寶下學后就在生產隊干活?”
徐秀蘭似是猜到了什麼,眼睛一亮,“甜甜,你是不是有什麼好門路?”
就知道,甜甜這個兒啊,沒白生。
何甜甜卻沒有急著回答徐秀蘭,而是問了何家寶一句:“家寶,你有什麼想干的事兒?或是什麼特長?”
何家寶忽然為全家人關注的焦點,頓時漲紅了臉。
他撓了撓頭,憨憨的說道,“我、我也沒啥想干的,我就是喜歡種地!”
徐秀蘭:……
你個沒出息的憨貨!
何甜甜倒沒有氣惱,相反,很喜歡何家寶這樣: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能夠踏踏實實的種地,也能過好日子。
“種地太辛苦了,而且沒有什麼前途,這樣吧,家寶,你跟著我認識草藥吧。”將來政策變好了,還可以讓何家寶種個草藥或是弄個特養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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