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宗祠自有陣法保護,但等閑舍不得用。畢竟消耗的是道元石,這等珍方家是沒多庫存的,用一顆一顆。
然而此時,面對兇名赫赫的吞心人魔,白發老人死亡之后也不敢閉眼。
他無法想象自己都被瞬殺,方家其余的人,又能撐得住多久。方家奉養的那幾個供奉,真的會為方家搏命嗎?
這座宗祠里,供著的是方家的列祖列宗,代表方家的。
所以他即使是死了,也要在死之前做點什麼。
他寄希于守護方氏宗祠多年的鶴靈陣,能夠困住熊問。
最好,可以等到道元石耗盡能量。
那時消息必然傳至城主府了。
他相信魏去疾雖然嚴厲近苛,但在這種大是大非的時候不會留手。
方家會被保住的!
心臟被挖去的白發老者,死去了,仍直直瞪著夜空,未有瞑目。
熊問大怒,卻也心神搖。
負兇名,不知經歷多追殺。隨機轉移藏地是他的習慣,因為倘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躲在哪里,追殺他的人更無邏輯可依。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一次再尋常不過的隨機轉移藏地的行為,竟然接連出現意外。
他記下了那個持劍小子的面容,卻終于在此時,決定先行離開了。
在楓林城中,他只能先行按捺殺意。
然而鶴靈陣,卻不會管他的想法。整個陣法籠罩范圍,也只有熊問如此氣勢洶洶。那清頂上的鶴靈虛影,雙翅一振,便尖嘯著直撞熊問。
熊問的軀,瞬間被一層霧所籠罩。
他拔地而起,拳頭之上,燃起了焰。
霧所之,地面衰黑,落葉腐。焰燃燒之時,仿佛空氣也被消解。
他就以那裹在焰中的拳頭,猛烈而赤的、與鶴靈尖喙對轟!
鶴靈虛影在一瞬間就崩解,整個籠罩方氏宗祠的清也就此消散。
宗祠里戰斗的靜驚了不人。
最先趕到的是方家的兩名供奉,俱是九品游脈境修士,而后是附近的方家護衛。
但他們都遠遠地站定,被那個半空中擊潰鶴靈的影所震懾,不敢挪步。
那個籠霧,拳纏焰的強者,只低頭看了他們一眼,那眼神抑,卻兇狠殘暴。
依熊問本來的子,勢必要殺眼前所見的所有人。但他分得清緩急,因而忽然焰散、霧消,整個人如石墜地,砸影中,就這樣消失在眾人視線里。
整個方家宗祠附近,一片緘默。甚至連虛張聲勢的喊,也都不敢有。
方澤厚父子自然也趕到了現場,但他們也都靜默得如同雕塑。
方家是楓林城三大姓,有自己的面和威風。但對于熊問這樣的強者來說,卻脆弱得不堪一擊。
熊問闖他們的族地宗祠,殺死他們的守祠人,打破他們的守祠大陣,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
這個夜晚如此恥辱,大段大段的墨浸染天空,所有的人安靜如幕景。
一點火出現。
那火很微渺,就像圍爐烤火時,忽然有一柴發出噼啪的響聲,而后炸出來的一點火星。
但它讓這個夜晚有了亮。
而后才是震耳聾的呼嘯。
眾人這時才看清,那火星本不是火星,而是一桿長槍的槍尖。
整條長槍從夜中穿出來,槍尾握在一只修長有力的手上,帶出一個黑發如墨飄散、面容銳利得令人不敢直視的男人。
說不清是長槍帶著他,還是他摜著長槍,連人帶槍以刺破夜的姿態貫落地面!
影,被打破了。
吞心人魔熊問從碎裂的影中一躍而起,上霧驟生,聲音卻咬牙切齒:“祝唯我!”
他就是祝唯我!
這桿槍,就是名震清河郡的薪盡槍。
熊問發出一聲怪異的嘯,雙眼之中,忽然滴下淚。
從三山城到楓林城,這中間他與祝唯我手已不下十次。從一開始的睥睨不屑,到后來的重視警惕,再到如今,甚至有了一他自己絕不肯承認的驚懼。
這家伙實力提升太快,幾乎一戰一個臺階。
要不然他堂堂吞心人魔熊問,又何至于東躲西藏?
此時祝唯我一槍將他出,他也在第一時間選擇搏命。
淚滴下,原本只覆蓋著拳頭的焰,驟然暴漲,籠罩全。
但祝唯我,只回以張揚一笑:“抓到你了!”
他人半傾,右手輕輕一抖,扎地面的槍尖便往上挑起。
地面以他的槍尖為起點,碎裂的地磚泥土混雜著騰起一條直線,有如地龍翻。
熊問就那麼在焰的籠罩中踏空而行,置那條翻騰著向他撞來的地龍于不顧。所有的碎磚泥土,都在接焰的瞬間被腐蝕殆盡。
河宗的噬魂焰,就是如此邪異霸道。當然它最恐怖之,在于噬魂。而熊問此時加持了搏命杜鵑泣,平添七分威能!
面對熊問如此全力的發,祝唯我不閃,不避。
他手上一抖,槍尖指著熊問,人直面。
“好好的杜鵑泣,被你得這般難聽!”
他反而沖鋒!
剎那間火焰以槍尖為中心開,夜空下生出一片火海。
祝唯我就帶著火海前沖。
焰與火海相撞,槍尖與拳頭對轟。
祝唯我與熊問,全力相爭!
熊問背東向西,祝唯我背西向東。
熊問自上而下俯沖,祝唯我自下而上挑突。
爭鋒相對,一并決前!
勝負只在一瞬間。
焰被火海“澆滅”,整片火海也在一之下被腐蝕大半。
但畢竟勝負已定。
這場鋒,從當初熊問第一次選擇逃竄開始,就已經預設了結局。
火海迅速翻卷往前,熊問暴退。
被火焰燎過,他上的黑袍被燒掉大半,出那顆耀眼的頭來。
他眼耳鼻,七竅都在流,這讓他那張本就兇狠的臉,變得更為猙獰可怖。
他用盡全的力量暴退,卻直視著祝唯我的眼睛。
此時他絕不敢背過去。
當初他大鬧三山城,甩掉緝刑司,已是傷不輕。卻被這單人獨槍的家伙綴上。
手數合才覺不妥,便決意先養傷。可祝唯我如跗骨之蛆,怎麼也甩不干凈。
從三山城開始,他就一直逃竄,一直逃竄,本沒有養傷的時間。總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最終傷重如此。
他決意如果這次能夠,就再不顧及臉皮,也不想什麼自由,一定求老大出手救命。他要洗楓林城,殺盡祝唯我祖宗十八代,還有那個拿劍的狡猾小賊,必要屠遍滿門!
腦子里翻江倒海,心中大恨難解,熊問直視著祝唯我的眼睛。
他在那雙亮如槍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紫。
紫氣東來!
天子拔劍起,而有紫氣東來,諸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