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觀燭笑的像個天使,“秦媽媽,今日繼續給我刻娃娃吧?好嗎?”
原來是要刻娃娃。
夏蒹松出一口氣,正要低下頭去看看那兩個石刻娃娃,忽然被一雙小手捧住了臉。
天氣炎熱如沸,夏蒹是坐著不都留了滿大汗,小裴觀燭上卻一細汗痕跡也無,兩只小手冰涼著夏蒹臉,“秦媽媽,你怎麼了?”
他湊近了看,一雙圓葡萄似的眼睛黑的徹,夏蒹想張說些什麼解除嫌疑,可是完全說不出話。
“秦媽媽今日好生奇怪,”小裴觀燭睜著黑溜溜的眼珠看著,“是生病了嗎?”
夏蒹眼前再次出現了明面板和悉的選項。
心中謝天謝地,“子是有些不爽利,公子不必擔憂,刻個石娃娃奴還是刻得的。”
“嗯。”小裴觀燭極為輕易地相信了夏蒹說的話,也沒問一句得的什麼病,只抱著夏蒹的胳膊坐到旁邊,眼睛看著拿起兩個小石刻娃娃,忽然笑了兩聲。
夏蒹回眸,就見小男孩笑出一口森白的牙齒,“秦媽媽總算繼續來給我刻娃娃了,我自己總是刻不好,這些日子傷了好幾次手。”
他說著,出的手掌,夏蒹垂眼一看,果不其然,傷口藏在白皙指里,猩紅皮翻卷,一看就是使力太過,尖刀一下子劃出去所致。
“府中的下人究竟有什麼存在的必要?那樣的臟活累活還要秦媽媽去做,明明秦媽媽只要給我刻娃娃就夠了。”
夏蒹嘗試著扯起角沖他笑了笑,心想裴觀燭小時候可真是喜歡這位“秦媽媽”。
“所以,秦媽媽今日不管如何,都要把娃娃給我刻完啊?”小男孩蒼白的手指搭上夏蒹的膝蓋,手指頭白得好似本沒有從中流,隔著一層布料下森森冷意,“沒有臉的娃娃,我看著會覺得心中難過,要有張臉才行。”
他說的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可是細品又覺得哪哪都不太對勁,夏蒹點了下頭,認真看了看手上兩個石刻娃娃,其中一個只刻了一半,刻出來的是像線一樣的眼睛。
夏蒹萬般小心起刀,本還在心中憂愁該如何雕刻,手卻自起來,刀子寸寸劃過石刻娃娃空白的臉。
小裴觀燭坐在旁邊,雙手捧起臉,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看著夏蒹手上的石刻娃娃。
好高興啊。
不用去羨慕別人,他也要有自己的娃娃了。
想到這里,小男孩作輕輕的將臉到“秦媽媽”的胳膊上,笑容好像上去的一樣燦爛非常。
夏蒹不錯眼雕刻了好久好久,雕到天際變暗,紅的火燒云爬上遠蒼藍的天際化為一片紅云才終于雕完。
轉了轉酸疼的脖子,著手將尖刀放到地上,自雕刻出來的石刻娃娃有著細長的綠豆眼,厚實的,一道線刻畫的鼻子,長得不僅丑還有那麼點兒眼,也不知道是像誰,皺了皺眉,覺得如果是自己親手去刻會刻的比這個好看。
不知道裴觀燭會不會喜歡,夏蒹作輕巧的回過頭,就見在自己胳膊上的男孩正閉著眼睡的正香。
夏蒹忽然就覺得如果世界上的小孩都和裴觀燭小時候一樣乖巧,等一個下午也不哭不鬧,還這麼親人好看,那小孩這個生其實也可的。
選擇了一個對話,“爺,奴刻好了。”
“嗯——?”小男孩醒過來,意識到夏蒹在說什麼,興高采烈道,“太好了!秦媽媽!謝謝你!”
他沒有對這個石刻娃娃的臉發表意見,手指甚至還不釋手地挲著石刻娃娃丑陋的眉眼,興之溢于言表,又是捧著石刻娃娃,又是去擁抱夏蒹,把夏蒹整得有些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這麼一個丑娃娃怎麼就讓他這麼喜歡了。
就在夏蒹忍不住想要拍拍裴觀燭的小腦袋時,忽然聽到遠傳來古老的風鈴聲。
到底是小孩子,臉上藏不住什麼事,他微微蹙起眉,抬起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看著夏蒹,“好可惜啊秦媽媽,阿母回來了,我不能再和秦媽媽一起玩了。”
夏蒹在心里笑嘆了口氣,可能每一個小孩子聽到家里大人忽然回到家都會正襟危坐扮樣子,裴觀燭年早慧,功課肯定更多。
夏蒹看著小裴觀燭拍了拍雪青下衫上沾著的塵土,抱著石刻娃娃站起來,腳步微快轉離去,夏蒹沒地方去,便跟著小裴觀燭走。
卻見男孩繞過了他該住著的屋子,繞過了墻沿下在一起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丫鬟們,繞過了院子邊上的那口還未封的井,直奔后院而去。
夏蒹瞪大眼,腳步下意識跟著男孩過去。
走過一片片層層疊疊的荒樹,夏蒹聞到一惡臭,抬頭看到里面放了一個巨大的鐵籠子。
籠子早已經生了銹,好像是專門用來關豬狗的,還散發著一畜生特有的腥臭味,夏蒹皺起眉正想帶他出去,就見男孩十分自然,且練的攬著衫,鉆進了布滿腥臭與臟污的鐵籠里。
“哎?”
夏蒹幾乎是不自地,發出一聲驚愕的低音。
小裴觀燭抱著石刻娃娃,微微笑著,端端跪坐到正中,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人來,還歪著頭眼神好奇的看著夏蒹,像是好奇自己的秦媽媽怎麼還不走。
夏蒹站在外面,隔著籠子與他對視,心中只覺荒唐的要命,正要過去,忽然聽到后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踩過片片枯枝落葉,發出令人無法忽視的“嘎吱”“嘎吱”的聲響。
夏蒹站在墻角,回頭就看到一個穿著錦華服,佩戴滿頭珠翠凌華的人緩緩走了過來,子極瘦,整個人像個枯木柴一樣被層層疊疊的華貴衫包裹著,臉與裴觀燭如出一轍的蒼白,那是長期躲在屋中,不常見才會出現的泛著青的白,可即便是這樣的干枯與蒼白,也不能掩蓋面容的麗。
裴觀燭與生得極像,只是裴觀燭的極度鋒利,卻好像明珠蒙了一層灰撲撲的霧,縱然口脂涂得再鮮紅奪目,也擋不住雙眼的恍惚與無神。
可母子二人如此相像,夏蒹看著的面容,卻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陳夫人。
陳夫人與先夫人,是真正的極為相像。
而且不是說先夫人暴怒無常,手下奴仆皆戰戰兢兢,萬般小心伺候嗎?
但是一路走過來,夏蒹也沒有聽到那群站在墻沿下的丫鬟們行禮問安,甚至聽著們還在聊天。
夏蒹心中狐疑,可很快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因為看到先夫人手里拿著一把用鐵鏈串起來的鑰匙,口中也不知道是在念叨著什麼,走到籠子前,將籠子關上,“咔”一聲落了鎖。
夏蒹:?
鐵籠里跪著的小裴觀燭好像本沒有覺到任何不對,甚至還膝行上前,獻笑著小聲央求,“阿母,鏡奴今日也聽話了,晚上可以同意讓婆子給鏡奴送些吃的嗎?鏡奴已經有好幾日沒怎麼吃東西了,阿母。”
口中念念有詞的人一頓,瞪著空的眼睛抬起頭,表十分恐懼地捂起耳朵四張,視線轉到夏蒹那里,夏蒹被嚇得心臟狂跳,生怕沖過來用那又尖又細的指甲掐自己,可只是一晃便回過了頭,忽然抓住籠子的鐵欄桿開始十分用力地搖晃。
“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不許說話!”
“哐當”“哐當”的用力抓著鐵欄桿搖晃,面目猙獰唾沫橫飛的對著裴觀燭尖聲吼,好像面對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而是永世仇敵,似乎是忘了自己手上有鑰匙,發現自己這樣沒辦法開鎖將里面的人抓出來,又開始抬腳用盡全力地踹。
“哐當”“哐當”,籠子被踹到后挪,發出“刺啦”一聲尖銳嘶鳴,夏蒹心臟狂跳,想都沒想趕上前想抬起手阻攔這個正在發瘋的人。
太難了,整個人都開始因為這個人而天昏地暗的泛起惡心。
籠子里的男孩早就被這一番作折磨的吐了出來,他已經好多天沒吃東西,吐也只能吐出一片胃,里發出痛苦的“唔”聲,籠子被到了墻后,裴觀燭像一塊小小的破布一樣趴倒在一片臟污里。
夏蒹看著,忽然就忍不住有點反胃。
人淡淡“看”了一眼,十分讓人意外的什麼也沒說,口中又恢復了方才的念念有詞,下還留著自己方才發瘋時流下來的口水,一步一步往回走。
夏蒹回過頭,就看到像是被誰規定了某種命令,徑直坐到了那口井旁邊的小木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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