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林希這一聲喊就把正打算進來買東西的周廠長嚇了一跳。

　他進了小賣部問陸觀華,“小希怎麼了？”

　陸觀華怕兒名聲影響，也不在乎面子，就把自己的拿出來讓周廠長看,“我買了個假肢,剛戴上就磨出，小希看到沖我發火,說我不會照顧自己。”

　周廠長瞧著他這傷口流，也責怪他太心急,“小希這是孝順才沖你發火呢。你呀,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能讓孩子心呢。”

　陸觀華訕訕地，“我這不是也沒說什麼嘛。現在都我祖宗了。”

　周廠長笑了,“小希人小鬼大。你這孩子養得好。”

　他夸了一通買了包煙就離開了。

　陸林希跑到藥店買了碘伏和紗布火急火燎跑回家。

　等拆開假肢發現斷的截面糊了一層，上面有許多水泡都被磨破了，陸林希心疼得不行，上就不饒人，“活該！知道疼，你還綁著，你就不知道解開啊。我跟你說,你這個假肢大部分都是鐵做的,鐵是重金屬,萬一傷口染,不得要掛水。嚴重的還有可能危及生命。你這幾天這條必須得橫著，盡量不要下垂,要不然傷口會一直流。知道嗎？”

　陸觀華見小叭叭沒完，還沒大沒小的，實在沒忍住,弱弱替自己辯解，“爸沒你想得那麼脆弱。”

　陸林希眼睛一斜，陸觀華就慫了，討好地笑，“好好好！我的錯，爸以后再也不心急了。”

　陸林希心里滿意，面上依舊板著，“知錯就要改。以后假肢一天只允許戴20分鐘。你現在有傷，等傷口結痂再戴吧？”

　陸觀華一聽急了，“小希，我的傷口結痂后再戴，到時候磨合不是更疼嗎？”

　陸林希正道，“誰說的。我上次問過醫生了，他說剛開始戴都會不舒服，在假肢和的接點磨破然后結痂，再磨破再結痂，直到結起一層厚厚的老繭。有了老繭，以后再戴就舒服了。”

　陸觀華眼睛一亮，“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干什麼。”陸林希翻了個白眼，“如果有傷還戴，萬一跟假肢粘在一起，拔的時候多疼啊。”

　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跟它粘合在一起，萬一染那就完蛋了。

　好在這個自制假肢接面不是鐵，而是木頭，輕易不會染，但是木頭壽命不長，等它朽了肯定要及時更換。

　陸林希幫他重新包扎好這才想起來問，“這個自制假肢從哪買的？”

　陸觀華把況說了一遍，“在市中心，你姑姑看到有個修鞋匠自制假肢不錯。能彎能走，不用拐杖自己就能走。我瞧著不錯，就讓對方給我做了一個。我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就沒告訴你。”

　陸林希嘖嘖，“就你天天戴著不摘，我又不瞎，還想瞞我？你瞞得住嗎？”

　陸觀華知道惹到這位小祖宗了，也沒反駁，“你快進去寫作業吧。小小年紀就這麼心，你小心眉頭長皺紋。”

　陸林希撇撇，“我才不會長皺紋。我可是高級臉。”

　陸觀華可不知道什麼是高級臉，一頭霧水。

　陸林希也沒跟他解釋，把碘伏和紗布放在收銀臺，“要是還滲，別忘了再抹點。”

　“知道了。小管家。”陸觀華將東西收好，又問明天想吃什麼？

　陸林希想了想，“都可以。你自己看著辦吧。”

　陸觀華揮手讓回屋寫作業去了。

　**

　“小希，周廠長中午送來了樣，你看看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

　陸林希放學回到家，陸觀華就告訴一件喜事。

　陸林希睜大眼睛，“這麼快就做好樣了？那我要好好看看。”

　陸林希跑回堂屋，一眼就看到沙發上放著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服。放下書包，迫不及待拿起來。

　這服是大人的尺寸，一個孩子穿著自然不合適，但是陸林希看面料就有點頭大。

　陸觀華正在給客人結賬，剛找零錢，就見兒拿著服直愣愣往外沖，他趕把人住，“你去哪呀？”

　“我去趟服裝廠。這服做得啥呀。”陸林希差點氣死了，這麼經典的款式，怎麼能用這種糙的面料，這是埋汰誰呢。

　陸觀華目送兒進了服裝廠，又折回來，繼續收銀。

　陸林希一口氣跑到廠長辦公室，他正在和會計以及書商量事。

　突然闖進來，就嚇了所有人一大跳，助理本沒攔住，“廠長，說有急事找你，我……”

　“沒事，你先出去吧。”周廠長笑容可掬招呼陸林希進來坐。

　書給拉椅子坐下，“小希，快坐吧！”

　陸林希也不跟他們客氣，將服放到辦公桌上，上都快起泡了，“廠長，您這服怎麼用這麼差的面料啊？這麼好的款式，您好歹也用好點的面料。像這種針織開衫最好的面料是羊或桑蠶，你就算用不起這兩樣，你用純棉的也行啊，可你們居然用腈綸。這麼差的面料，你這是糊弄誰呢？”

　簡直是暴殄天啊。陸林希只覺得自己的心被糟蹋了。太可惡了。

　周廠長和陳會計對視一眼，都有些震驚懂這麼多。不過想到之前賣服，可能是爸爸教的也說不定。但是他們也是有苦衷的。

　周廠長嘆了口氣，“小希，不是我們不用好面料，但你也知道咱們廠經濟困難，用好面料，我們負擔不起開銷。雖然你只設計了五款，但是開衫的就有十幾種，我們之前進的面料不是黑就是白，這些鮮艷的都得重新買。開銷大著呢。”

　陸林希還是不甘心，“純棉也不差啊。難道你們一直要做這種地攤貨嗎？”

　“地攤貨咋啦？”周廠長對自己廠的定位非常準確，“地攤貨才能給廠里帶來銷量。上次有外國商人來咱們廠，他們當著我們的面就說咱們廠的設備太老舊了，工藝不夠。生產不出高端產品。我們只能走低端。我就算批發好面料，咱們的設備也不上，何必浪費好面料呢。”

　周廠長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但是卻涼了陸林希的心。原想等服裝廠開不下去時，自己有錢就把服裝廠買下來。自己打造出一款奢侈品牌，可瞧著他這說法，廠子本生產不出高檔貨，那還買個啊？又何必浪費時間在這服裝廠？

　陸林希的失太過明顯，陳會計怕這孩子倔勁上來，忙站起來寬，“你呀，想做高檔的好服，我也能理解。但是你得考慮咱們國的實際況。”

　他從報價上取出一份報紙，擺到陸林希面前，“你看，這報紙上說咱們全國平均工資是300，但是咱們廠那些工人只有180，這還不是最低的，像那些農民，一年到頭種地也就兩三百塊錢收。哪來那麼多人買得起好服？腈綸有腈綸的好，它便宜，而且服耐穿，不變型。那些追求時髦的孩只在乎好不好看，本不在乎面料。那些追求面料的有錢人不可能買咱們這種三無品牌。你說對嗎？”

　“你們就沒想過為品牌的加工廠嗎？”陸林希定定看著他們，“如果你們為品牌的加工廠，你們就可以得到投資，這樣就能給廠里添加新設備，將來就能生產出高檔品。”

　周廠長一聽這話立刻急了，“我們是國企，不是私廠，為品牌的加工廠，這不就替別人打工了嗎？”

　陸林希雖然不知道前世這個服裝廠的結局，但是倒閉的國營大廠比比皆是，這個服裝廠怎麼可能會是例外。現在見他們還在垂死掙扎，沒有想著改變經營模式。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陸林希思忖片刻，最終妥協，“那行。你們自己定吧。但是如果這幾款賺不到錢，我就不會再幫你們畫圖了。”

　“好咧，放心吧，只要賺到錢，我們肯定會分賬給你。你別想太多。”

　陸林希起，就要離開。

　陳會計突然住，“小希？”

　陸林希回頭，“怎麼了？”

　陳會計覺得陸林希這孩子聰明的，就想向請教怎麼把庫存銷掉，“你上回拿服也看到了，咱們廠的庫存實在太多了。那些可都是錢啊。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賣了錢，你也能得到一點分的。”

　陸林希低頭想了想，“我給你們一個建議，你們將每款服建立畫冊，然后讓銷售員去推廣的時候，把舊款和新款搭配賣。”

　陳會計眼睛一亮，朝翹了個大拇指，“主意不錯。”

　他示意書給銷售員通個氣，讓他們推銷的時候就按這個來。

　陸林希笑笑，轉出了辦公室。

　剛要離開，突然電話響了，助理住名字，“小希，你姑姑找你。”

　陸林希只好走回來接電話，“姑？啥事啊？”

　陸觀笑得合不攏，“小希，你爸之前不是托我找商鋪嗎？我這些天幫他打聽啦，找到一家合適的。就在咱們市中心位置，原先是國營商場，前段時間不是開了一家蘇寧電嗎？價格打不過蘇寧，他們就想把電鋪面賣掉。”

　陸林希蹙眉，“幾樓啊？”

　“二樓。每平是600元，面積是200平。地方很寬敞，他開小賣部綽綽有余。”

　這個價格可以說是相當劃算了，陸林希很是心，“那我周末去看看。你幫我約商場負責人。”

　“好啊。”陸觀以為要跟爸一起來，一口答應。

　陸林希回到家將況與爸爸說了。

　陸觀華卻不怎麼樂意，“二樓不合適吧？誰買東西跑二樓啊，人家都在一樓。”

　“一樓他們未必樂意賣。”陸林希想到一個好主意，“我們可以安裝自扶梯，到時候肯定能吸引許多客人來購。”

　他們石平縣城就是十八縣小城市，去年剛改革開放，還沒有立一家私人超市。

　如果能在市中心建立大超市，絕對是第一家，生意差不了。

　陸觀華還沒見過自扶梯，陸林希形容給他看，“坐那種扶梯很方便。”

　“那種自扶梯多錢？你有沒有打聽過？”

　陸林希還真不知道，后世倒是很便宜，一部自扶梯也就20萬。貴的是電費。但是電子產品在90年代都是最貴的，自扶梯估計也不例外。但是上哪打聽呢？整個T市都沒有這種自扶梯。

　陸觀華也沒問從哪知道的，“周末咱們先問問能不能買一樓。如果不行，自扶梯的價格等我們裝上電話，我找人幫你打聽。咱們好做個對比。”

　陸林希點點頭。

　吃完飯，唐奕暖來找陸林希一塊去三岔路口賣帽子。

　之前做的帽子，為了保證質量，他們多要了五十份，好后，打算在三岔路口賣。而且就去電影院門口。

　唐也去，所以陸觀華這次沒有跟著。

　三人到了電影院門口，把手電筒綁在自行車的車頭，來來往往的小年輕經過能看到。

　現在天氣已經有點冷了，尤其到了晚上需要穿棉才能不被凍著。

　三人守在電影院門口，陸林希和唐奕暖時不時賣。

　晚上賣帽子可比賣玩偶花束難多了，因為前來看電影的大多是。買花束是為了討好對象。買瓜子花生是為了看電影有吃的。

　買帽子就不太適合這個場合。擺了半個小時，連個問價的都沒有。

　唐奕暖指著對面，“哎，蘇寧電那邊一直亮著燈，門口擺了不小攤，咱們要不要去那邊？”

　陸林希確實心，但是擔心唐不同意。

　唐奕暖沖著撒，“，我們不跑，就在對面擺攤。您一抬頭就能看到我們。您讓我們去吧。這邊太黑了，而且沒什麼人。”

　唐被孫鬧得沒辦法，“那我跟你一塊去。”

　陸林希有點過意不去，“這不好吧？”

　唐在這邊生意是真的好，一會功夫就賣出十幾份，到那邊可能沒那麼好的生意。

　唐擺擺手，“沒事兒！去看看也好。興許你們到那邊生意就好了呢。”

　三人立刻挪地方。

　還別說，到這邊兩人一吆喝，很快就有人湊過來，問帽子怎麼賣？

　得知這麼好看的帽子居然要四塊錢，不姑娘而卻步。

　其實這個帽子并不貴，關鍵是現在全國平均工資才300，有一大半人的工資甚至還不到200。四塊錢的帽子有許多人本買不起。

　一般遇到兩個閨一起逛，就會主降價，比如兩頂帽子便宜一塊錢，們多數就會買。

　兩個小姑娘憑借甜，再加上這帽子的確很新穎，有好幾個姑娘買下。

　賣掉幾單，陸林希高興眉眼都跟著飛揚起來。

　唐奕暖更是滋滋，連連夸贊陸林希英明，“還是在這兒比較好。有人顧。”

　給自己挑了個咖啡的帽子，雖然皮不是很白，但是這顯白。

　陸林希戴了一頂米白的帽子，配上的絨玩，可又俏皮。

　這樣的帽子絕對是獨一份，很快有姑娘過來問價格。

　就在這時，突然對面的攤主火急火燎收東西。

　陸林希一怔，唐立刻反應過來，連連催促兩個孩子，“快快快！快收拾攤位！”

　陸林希也顧不上賣東西，將東西一卷，全部收起麻袋，袋口往車后座一夾，人呲溜一下就騎進巷子里。

　唐作比還快，一頭扎進巷子里。唐奕暖沒有車子，只能用跑，跟在兩人后。

　一邊跑一邊回頭，依稀能聽到有一伙人追了過來。隨后是有人慢了一拍被別人訓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