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現在有八千塊錢，咱們可以買個假肢。”還有得剩。

　陸觀華還是那句話，“這些錢看著多，其實不多。咱們還是省著點花。”

　陸林希是后世人，自然知道錢會越來越貶值，現在八千塊能蓋三間大瓦房，但是以后連一平米都買不起。

　但是讓爸爸買房產，他肯定不同意，思來想去就攛掇他，“要不然咱們琢磨個賺錢營生？”

　爸爸現在沒了一條很自卑，如果他能賺錢，自信心肯定就上來了。但是他做什麼好呢？

　陸林希著下想了一個好主意，“爸，要不然咱們開個小賣部吧？就賣油鹽醬醋之類的。街坊四鄰都需要，他們肯定愿意顧。”

　陸觀華也在琢磨自己適合干的事。他除了會開車，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手藝。

　聽到兒說要開個小賣部，他仔細想了想，“行是行。但是咱們家不靠街頭啊。”

　這片家屬區有幾十家，他們家居中位置，想做生意還得找個鄰街鋪面讓更多人知道才行。

　陸林希提議，“要不然把巷口那家租下？”

　巷口那家去年下海發家就搬走了。因為是福利房，必須在廠里工作十年，房子才能屬于個人，他沒干滿就辭職，服裝廠有權收回房子。前幾個月廠里正在為這個名額開會討論。無論選誰，總有人不服氣，后來又出了貨車被截這件事。福利房一事就一直耽擱到現在。

　陸觀華打量自家這房子，從他結婚開始，這房子就沒變過，滿滿都是回憶。

　陸觀華仔細想了想，“不租，咱們買。”

　陸林希吃了一驚，“真買啊？咱家錢夠嗎？”

　巷口那家是三間大瓦房，比他們家寬敞多了，八千塊錢夠嗎？

　“夠。那房子都八年了，就是一堆爛木頭，也就值兩千。”陸觀華安兒，“等咱們搬到那邊，這兒就租出去，每個月還能收房租呢。”

　住到巷口，王家就沒辦法整天盯著他們家，他們也能過點踏實日子。

　陸林希點頭答應，“啊。”

　陸林希夾了一塊魚到父親碗里，“爸，你現在需要營養，得好好補補。”陸觀華將碗往后挪了挪，“我吃豆腐就行，我不吃魚。”

　陸林希看著魚發呆，爸爸經常會說這樣的話，“我不吃”，“我不吃蘋果”，“我不吃蛋”等等。

　小時候常常笑爸爸傻，這麼多好東西爸爸居然都不喜歡吃。

　長大后才明白，爸爸只是舍不得吃，要將好東西留給們。

　陸林希似是信了，將筷子放到自己碗里，陸觀華剛要吃飯，突然一塊魚放到他碗里，陸觀華驚愕萬分。

　陸林希眨了眨眼，笑瞇瞇道，“爸，我已經長大了，你還當我是傻子啊。”

　陸觀華看著大兒狡黠的笑臉，心中一陣。

　陸林希連連催促他，“爸，你快嘗嘗味道怎麼樣？”

　陸觀華嘗了一塊魚，這魚一看就是活魚現殺，吃起來新鮮得很。

　兒用蔥姜蒸過后，放了點生和鹽，滋味甚是妙。

　陸觀華已經好久沒吃過這麼鮮的魚了，他點頭贊嘆，“好吃。”

　陸林希又用公筷給他夾了一塊，笑彎了眼，“您多吃些。好好補。我還等著您開小賣部賺錢養我呢。”

　陸觀華心下稍安，也覺得開個小賣部不錯。至他能賺錢，不是小希的拖累。

　吃完飯，陸林希收拾好碗筷，然后去周廠長家。

　周廠長正在吃飯，得知來意，習慣皺眉思考可行。

　周主任卻覺得這主意不錯，“那棟房子給誰都不好，能收回點本錢也是好的。廠里現在正困難呢。”

　貨車出事，車上的貨都被搶了，損失慘重的是服裝廠。不說陸觀華和周華兩人的工傷賠償，就說那一車貨就值不錢。

　周廠長到底不敢自己做決定，他讓陸林希回去跟爸說，“我得先跟廠里領導商量，過幾天再給他答復。”

　陸林希笑瞇瞇道謝，“謝謝周叔。”

　陸林希回到家將況跟父親說了一遍。

　陸觀華點了點頭，問兒要了紙筆。

　陸林希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數學本、一只鉛筆以及一塊橡皮。

　因為才開始學寫字，現在用的是鉛筆。只有考試才會用圓珠筆。

　陸觀華接過只有他小拇指長的鉛筆，看了眼曬得黑黢黢的大兒，嘆了口氣，從兜里掏出一張百元鈔票，“這些錢你留著花。”

　陸林希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接到這麼大額的鈔票，這鈔票不是后來的紅鈔票，而是藍紫，上面印著四位偉人的那種舊版鈔票。

　陸觀華怕兒花錢，還不忘補充，“買點生活用品，不要花錢，知道不？”

　陸林希笑瞇瞇將錢收起來，點頭說好。

　湊過來，看爸爸列小賣部需要添置的品。除了商品，他們還要對房子進行簡單裝修，還要買些貨柜，辦理煙草證和工商許可證。

　他列好后，陸林希皺著小臉，“爸，你怎麼去進貨？”

　要是爸爸好好的，他完全可以坐車去批發市場找代理商，可現在不的。

　陸觀華早就想好了，“第一次直接去批發市場當面定，后面缺貨就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送貨上門，這些代理商都會在門市安裝電話。”

　一般跟廠里簽合同的都是一級代理商，一級代理商多數都是省級，接下來就是各個市的二級代理商，然后是各個縣的三級代理商，甚至還有四級代理商。

　而代理商之間都會簽合同，不能越級拿貨。

　陸林希想幫爸爸，于是就提議，“爸，要不然我幫你跑吧？到建材城買貨架。”

　整個T市也就只有一個建材城，跟凰街道一樣也是郊區，相當于在市區的一南一北，離他們這兒有五十多里路。

　陸觀華哪放心讓兒跑那麼遠的地方，“你現在還小，外面太了，爸不放心，到時候爸自己會去，看看能不能讓貨車拉過來。”

　T市去年才改革開放，暫時還沒有商品房，建材城一般是自建房才會去那邊買，大部分人都是自己騎車過去的。

　不過兒這話也給陸觀華提了個醒兒，“你去不了，但是有人可以。”

　陸林希不明白他的意思，陸觀華笑道，“你石叔啊，他也是司機，他應該快回來了。到時候我請他幫個忙。”

　陸林希彎起眼睛，翹了個大拇指，稱贊爸爸聰明。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喊門。

　陸林希過窗戶，笑道，“說曹到曹就到。石叔回來了。”

　說完，答應一聲。出去將客人迎進來。

　服裝廠有三名正式司機和四名候補司機，石標峰就是三名正式司機之一，他之前負責出車去南方，今天才回來。得知陸觀華出事，他簡單吃了飯就過來看他。

　陸觀華怕一會兒嚇到兒，就沖陸林希笑道，“我和你石叔談點事，你出去玩會兒吧。”

　陸林希點頭，拿著自己收集好的蟬蛻去找唐奕暖。

　唐奕暖是的小學同桌，三歲時，父親為了保護服裝廠財產，被大火燒死，后來母親改嫁，跟著一起生活。兩人經常一起到學校后面林子里找蟬蛻。

　去唐家，唐奕暖正坐在院子里的水井邊洗服，得知要去賣蟬蛻。

　唐奕暖跟說一聲，唐就答應了，不過還是再三叮囑賣完東西就回來，不要跑。

　唐奕暖笑著點頭。

　陸林希從小到大就沒見過比唐奕暖脾氣更好的人，無論有多嘮叨，總是笑瞇瞇的。

　唐奕暖見一直盯著自己，以為嫌啰嗦，就笑著解釋，“最近外面很，我不放心，總要啰嗦幾句。”

　陸林希點點頭。

　唐奕暖知道陸林希爸媽離婚了，人雖小，卻也會安人，“你還有爸。其實日子不難熬的。我一個人都能養活我，你爸肯定也行。”

　唐年紀大了，眼睛早就老花，早在唐奕暖出生之前，就已經從服裝廠退休。兒子出事后，就在縣城擺攤賣炒花生和瓜子。把孫拉拔大了。

　陸林希也在琢磨賺錢門路。爸的小賣部就算開在巷子口，招攬生意也有限。

　想賺點錢補家用，于是就問唐奕暖，“我也想去縣城賣東西。我能跟你一塊去嗎？”

　唐奕暖睜大眼睛，“啊？你這麼小就要去賣東西？”

　“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而且我爸斷了一條，以后也上不了班，我想幫幫他。”陸林希有些難過。

　唐奕暖心里同好姐妹，“那你賣什麼呀？你也不知道在哪進貨呀？”

　陸林希上輩子在國外當模特，以現在的高和形象暫時沒辦法走這條路。但看服的眼還是有的，“我想拿廠里的服去縣城賣。”

　服裝廠做服經常會有尾貨，要麼便宜賣給員工當福利，要麼以極便宜的價錢賣給二道販子。跟廠里知知底，廠里可以給賒欠。如果賣不完，還可以退給廠里。完全是無本買賣。

　唐奕暖眼睛一亮，“可以啊。”這話剛說完，又搖頭說不行，“我都是晚上賣東西的。你的服在晚上賣不合適吧？”

　唐一般都是在電影院門口賣花生瓜子，賣給到電影院看電影的小。

　如果遇到城管，騎著自行車立刻閃進旁邊巷子里，人瞬間沒影。

　陸林希賣服，服有那麼多尺碼，想跑都不好跑。

　陸林希磨牙，除非一個人跑到市中心夜市。可那地方人生地不，得很。經常有混混去收保護費，沒人照應，回頭那些混混能把的貨攤給掀了。

　唐奕暖以前經常跟著一塊去賣貨，也算有點見識，立刻給陸林希出了個主意，“除非你一大早起來趕早市。”

　陸林希現在不怕早起，“可以。我能早起。”

　一般早集沒有混混，主要混混都趕夜場，早集都是在城管上班之前。那些小攤販五點就去占位置。

　夏天一般四點半天就亮了。五點占位置，倒也不算特別早。

　而且趕完早集也可以回家睡覺。

　陸林希解決一樁心事，“那我回去就跟我爸說。”

　唐奕暖想了想，“我跟你一塊去吧。我不讓我晚上跟去。”

　晚上經常會遇到混混，唐怕孫走丟，所以不肯帶出去。唐奕暖很想幫賺點錢。

　兩人一塊去也能有個照應，陸林希自然沒有二話。

　兩人說話的功夫，藥材收購站就到了，這地方離凰街道只隔了兩條街，并不遠。

　將蟬蛻給老板稱重。

　兩人都拿著一背簍，蟬蛻看著多，但是輕飄飄，沒什麼重量。兩人的蟬蛻差不多，每人賣了兩塊三。

　這些錢對大人來說不算什麼，但對孩子來說，卻是一筆相當大的進項。

　兩人背著背簍，笑瞇了眼。

　快到巷子口時，遇到一幫小孩子在跳繩，看到們過來，小伙伴立刻招呼兩人過來玩。

　王小娟迎上來，“你倆去賣知了殼了？”

　唐奕暖沒什麼心眼，直接點頭承認，“是啊。”

　“多錢？”

　唐奕暖也沒有多想，直接告訴實數。陸林希想阻止都來不及。

　小伙伴們圍過來，全都羨慕地看著們。“哇，你們太有錢了吧。能買好多唐僧呢。”

　“可以買二十三冰！”

　“還能買泡泡糖！”

　“我也要找知了殼。我也想吃冰。”

　王小娟心里羨慕嫉妒，但上卻不饒人，一臉嫌棄他們見識短淺，“不就兩塊三嗎？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也去找，肯定賣得比你們多。”

　說完，丟下小伙伴跑回家拿竹竿去了。其他小伙伴呼啦啦跟在后，也去找蟬蛻。

　唐奕暖小臉慘白，“我沒有炫耀啊，怎麼這樣！不是自己問我的嗎？”

　陸林希拍拍肩膀，“以后不要說實話。你看看你說了，咱們的賺錢門路就了一個。以后咱們肯定找不到知了殼了。”

　唐奕暖咬著，重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陸林希怕難過，又笑著安，“算了，學校后面的林子都被我們找遍了，他們現在找也晚了。”

　唐奕暖一想也對，“那我以后不說了。”

　“嗯，快回家吧。”陸林希急著回家找父親商量賣貨的事，也沒再糾結這事。

　唐奕暖差點忘了這個重要的事，“對對對，我得跟說一聲。”

　兩人一前一后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