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清歡（12）

　外面風卷著雪，從下半晌就下起來了。今晚上歇的有些早，許是每天的多，福晉貪覺，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自從福晉躺在邊，再也沒有半晚上雙腳冰涼的況了。以前是火炕上，依舊覺得自己的腳是冷的。那時候常做夢，夢里醒來，有時候都不知道是從骨子里出來的冷|凍醒的，還是因為怪又模糊的夢給驚醒的。

　福晉說不做夢了，怪了，自己也不再做夢了。

　可是不做夢了，自己卻更糊涂了。

　福晉將一切不合理的東西都推給了‘病’，說這是有病。

　他之前只是覺得不是，但卻沒有詳實的證據證實這不是病。可這次不一樣，自己手里的洋文書看沒看的只自己知道。那書嶄新嶄新的放著呢，從那天得了賞賜之后，自己才的將書給翻了。甚至補了許多的批注，然后又補了許多的作業，證明自己確實用功了。

　他怕這點被人發現，甚至連筆跡做舊的事都想到了。

　明明沒學的東西，可就是能聽能看，就像是那些四書五經，只要過一遍，就能記住一樣。以前，他覺得他很聰明，他有過目不忘之能。他小心的掩飾著這份本事，不敢人知道。誰自己胤祚呢？要真是天縱奇才，想來，自己還真就活不到現在。

　可這沒學的卻覺得自己懂，事實上再次翻書的時候，就是覺得這玩意自己能看懂。

　生而知之嗎？

　這可不屬于有病的范疇。

　如果自己對有些東西是生而知之，那麼福晉呢？福晉是否跟自己的況一樣，對有些東西也是生而知之呢？

　福晉擅長什麼呢？

　吃？是的，吃！廚都被折騰的沒脾氣了。聽把做菜說的頭頭是道的，那做菜呢？這個在宮里沒法驗證。所以，暫時將這個擱置。

　還擅長什麼呢？

　那個拉滿的弓嗎？這個應該不是能力，而是恰巧福晉的力氣大。

　嗯！一定是這樣的。自己吃壯了，肯定這方便還是能勝過福晉的。因此，這個也可以暫時擱置。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呢？

　醫？有可能！但也不一定！對醫的興趣，可能來自于對自己有病的懷疑。至今仍然興趣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子不大康健，自己著急著找辦法才會如此的。要是這麼一想，這個是不是也能暫時放下呢？

　可要是把這些都排除了，福晉還有什麼是拿手的？就跟天生就會似的？

　撒？嗯！這個應該是天生的。

　于是，他扭臉看自家福晉，嘟著睡的正香甜。真好看，他出手輕輕的點在嫣紅的上，輕輕的過。然后福晉哼唧了一聲，絨絨的腦袋又往他懷里鉆。

　他不由的輕笑一聲，自家這福晉一定是一只天生會撒的小狐貍。

　早上一醒來，小狐貍已經不在炕上了，什麼時候起的自己都不知道。

　梳洗出來，問伺候的：“你們福晉呢？”

　不等丫頭回話，簾子就被掀開了，福晉哈著手從外滿進來，一看到自己那臉上的表就跟花似得，瞬間綻放了：“爺醒了？”

　嗯！他手去拉，“一大早的，你去做什麼了？”

　不想人家一躲，然后嘿嘿笑，“玩雪了，手涼。”

　玩雪了？

　這麼大的人了，哪個福晉跟自家這福晉似得，大早上的又是風又是雪的，急||出去玩了？

　想說這個道理吧，可看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有多高興，因此一張口，卻只吐出兩個字：“淘氣！”

　說著話，就人擺膳。

　兩人現在差不多能吃一樣的東西了。吃的東西一樣，但不是說飯量一樣。

　自己吃了一碗餛飩，一個餑餑。可福晉不是，也是一碗餛飩，但還吃了兩個沫小燒餅，一個餑餑，三個象眼饅頭，要的菜不多，但也有六樣。一掃而空，一點都沒剩下。

　凡是剩下一點的，都覺得好可惜，“粒粒皆辛苦呢，這個不吃了多可惜。”

　怎麼會可惜呢？主子不吃，還有奴才呢。

　結果福晉說，“咱不給人吃剩飯。要賞也賞干凈的。”

　合著也知道這話不能說呀！皇上不就賞菜呢，當然，也不是皇上剩下的。皇上吃飯那是有人布菜呢，用公筷，都是干凈的。皇上吃三筷子，吃著好的，就給誰誰誰賞了。

　是明知道什麼話不能說，在外面也從沒失言過。但是對他，那真是什麼都敢說。

　好似在的心里，自己跟，要親近過任何一個人。這個任何一個人包括父母兄弟！

　所以，這是個膽子特別大的小狐貍。

　這是他給福晉上的第一個標簽。

　看著可香甜了吃了一頓飽飯，恨不能抱著肚子在炕上哼哼，他丫頭給泡了山楂茶遞過去，“我還有功課，你呢？要做什麼？”

　快過年了，我想給爺做裳。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要看醫書。看來，自己猜測是對的，對醫的興趣應該不算是本能。那你做吧，我去書房。

　一個東次間一個西次間，互不干擾。但是福晉這手腳未免也太快了些，晌午吃飯的時候，里里外外都裁剪出來了。

　張嬤嬤不是說福晉不擅針黹嗎？

　桐桐就笑，“我繡的不好，但是裁剪還行。”然后抬頭看，“所以，我做的裳都素。”

　爺喜歡穿素一些的！好的！

　吃飯吧！你果然還就是個小飯包。

　可轉天，他發現他錯了。太醫一早起過來，診平安脈。今冬沒犯咳疾，一切都好的。除了吃的想的多以外，沒別的病。老太太的面都平和了，開了養生的方子，不要熬湯藥的，但卻離不得丸藥。

　這丸藥得打發人去藥庫去取呢，老太醫就打發了藥，跟六阿哥邊的太監趙其山一起去取了，順便跟六阿哥說些保養之道。

　沒有因為新婚就耽于，這一點尤其重要。

　他嘚吧嘚吧的說，六阿哥和六福晉都聽的可認真了，真就跟帶了兩個學生似得，偶爾六福晉問出的問題，那真是恰到好。

　說的口干舌燥，喝了三道茶了，取藥的才回來。

　他就順勢接了藥瓶，“早晚必得吃，這養神丸藥材難得，一年也配不足百瓶……”

　桐桐就順手接過來了，拔|開塞子聞了聞，就微微皺眉，“這藥怕是有些不對，您老說，何首烏了十年生的配藥，這藥效便打一大半的折。您細細聞聞，這藥味一樣嗎？這何首烏，最多三年生的……”

　不可能！

　老太醫將藥倒出來，用指甲從丸藥上挑出一點點放在里細細的嚼，隨后就微微的皺眉。跟著將茶碗中的茶潑了，放了藥進去。桐桐轉，親自提了水壺來，只給里面倒了一口的熱水。老太太端著茶盞搖晃著，不大功夫，丸藥全化了。他含在口里，細細的品了一遍。然后面大變，趕起，“阿哥爺，出了這樣的紕，臣罪該萬死。”

　嗣謁利索的將人扶起來，“老太醫，您看您說的，從甄選藥材到配藥，也不是您經手的！何罪之有！”他笑了笑，“養生的丸藥，看不見藥材，里面難免有以次充好的。”這事子在務府，跟一個老太醫沒多大瓜葛，最多就是拿了這樣的藥來，他有不查之過。不過，他關注的是，宮里得寵的主子，用的藥都是好藥。就像是他自己，之前熬藥的藥材，就沒出紕。可其他的主子呢，像是宮里的地位妃嬪，像是宮里不得寵的公主，像是宮里有些小癥候的奴才。他們拿到手里的藥，都是好藥嗎？

　未必！

　藥材這個東西，非行家不能看出端倪。

　可自家福晉只聞一聞，就知道十年生的藥和三年生的藥中間的差別，這是何等能耐？怎麼解釋的能耐？

　自己估計都沒意識到有這能耐。是著急了，怕這藥吃到自己里，所以才沒有多想直接給破了。但這事，他不能把裹在里面。在娘家，是不是學過醫，這騙不了人。

　因此，這事不能鬧！

　腦子里迅速的過了一遍，就跟老太醫笑道：“久病醫，我這些年吃的藥比吃的飯都多，藥味有點不同，我也吃的出來。之前就有丸藥微微有些差別，一直沒言語。也想著，是下面的人肯定有為難的地方。可這次，差的可有點大了。這養神丸不比其他，好些宗室的老王爺都在用。你說，這可爺怎麼辦？福晉肚子里不藏話，把我跟說的，給嚷出來了。那……你就去給管事的傳傳話，就說小心當差吧，凡事有個度。爺不言語，是念他們伺候了這麼些年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可不是說宮里住著都是傻子，能隨便糊弄。”

　不敢！萬萬不敢！

　好聲好氣的把老太醫送走了，他才扭臉看自家這福晉。

　就見正看他，眼睛瞪的大大的。

　他笑了笑，牽著的手去暖閣，把膳廚房送來的松子糖給塞里，“怎麼了？嚇著了？”

　不是嚇著了，只是今兒這個事吧，不敢深想。

　他就笑，卻不敢嚇，只打岔說，“還有過類似于今兒的況嗎？”

　類似于今兒的？

　桐桐湊過去，低聲道：“說了爺可能不信，我有時候就覺得，四嫂屋里的可多東西都是我的！”

　巧了！爺也覺得四哥的很多東西都是爺的！

　兩人對視一眼，然后各自撇開：這種的應該跟今兒這種況還不一樣！總覺得別人家的東西是自己的，這不是神奇，這是貪婪！

　罪過啊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