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煙喝了口茶后, 愣了愣。

　這不是云霧茶嗎？

　看了德嬪一眼。

　德嬪沖笑了笑。

　阮煙意會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

　云霧茶的清香去了困意。

　阮煙等人也都是經過事的，就算沒生過孩子，也瞧過人生孩子。

　都知道這孩子生出來沒那麼快, 便閑聊寒暄起來。

　小鈕鈷祿氏還說起八月十五中秋節宮宴的事。

　眾人正說著, 產房里忽然響起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

　明間里瞬間安靜下來。

　產房。

　戴佳貴人滿頭冷汗。

　疲憊地看向接生嬤嬤，“是阿哥還是格格？”

　萬歲爺對不過爾爾, 這孩子興許是這輩子唯一的指了！

　“恭喜戴佳貴人，是個小阿哥！”

　接生嬤嬤滿臉喜氣地說道。

　皇家阿哥貴重！

　先前給善妃娘娘接生小阿哥的那個嬤嬤回頭可是得了二百兩的賞銀。

　接生嬤嬤把小阿哥抱到戴佳貴人面前。

　戴佳貴人松了口氣，臉上剛出喜，在瞧見小阿哥的時, 卻愣住了，“他的腳？！”

　產房里的聲音, 明間能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聽到戴佳貴人生了個小阿哥時，阮煙還為戴佳貴人高興的。

　但在聽見后面那句話他的腳后，阮煙心里咯噔了下。

　德嬪臉也微沉。

　沒一會兒, 接生嬤嬤用襁褓抱著小阿哥出來，臉上滿是驚恐神。

　“貴妃娘娘、鈕鈷祿娘娘、善妃娘娘，小阿哥，小阿哥的腳長短不齊。”

　眾人臉瞬間變了。

　阿哥生來殘缺，這可是晦氣事！

　連佟貴妃此時也沉著臉, “你可看全了？別是想多了！”

　“奴婢不敢胡說，娘娘您瞧。”

　接生嬤嬤把襁褓的布打開，瘦的小阿哥蹬著雙, 他的兩條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看出長短不一樣。

　眾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德嬪更是滿臉愣然。

　“嗚哇嗚哇……”

　像是被風吹冷了，小阿哥發出一陣哭聲。

　阮煙連忙道：“快把布包好, 別讓小阿哥著涼了。”

　就算是殘疾, 也是皇家子嗣, 不容疏忽！

　“是，是。”

　接生嬤嬤連忙把孩子包好。

　小阿哥這才慢慢不哭了。

　眾人此時都不知怎麼辦。

　那拉貴人的孩子早夭，那是因為被人害了。

　戴佳貴人難道也是？

　鈕鈷祿氏看向佟貴妃。

　這時候，佟貴妃卻不說話了，閉著，仿佛自己是個啞。

　很明顯，佟貴妃想明哲保。

　誰都知道，這件事傳到萬歲爺耳朵，萬歲爺會有多盛怒！

　生下有殘缺的阿哥，這事說到底就不吉利！

　“怎麼著也該讓人去乾清宮說一聲，至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兒，該怎麼說也得讓萬歲爺定奪。”阮煙道，“再者，也該讓太醫來瞧瞧小阿哥的才是。”

　的話提醒了鈕鈷祿氏。

　小鈕鈷祿氏點頭道：“是這個道理，大家也別回去，等萬歲爺的意思下來再說。”

　今兒個這事甭管是意外還是人為，反正都得理完畢才能走人。

　眾人也沒人敢說不好。

　小鈕鈷祿氏打發了幾個太監去乾清宮、太醫院。

　眾人又都歸座，都一言不發了，不像剛才還能說幾句話。

　德嬪這會子滿腦子都糟糟的。

　在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萬歲爺把戴佳貴人托付給，德嬪也是盡心盡力照顧了，一方面的確有私心，想著將來把戴佳貴人的孩子養在膝下也好，可對戴佳貴人，德嬪是推己由人，知道戴佳貴人的辛苦，因此待遇上給夠，平時也經常關懷，兩人的不說能像善妃和安嬪，但是也是有真了。

　這幾個月，德嬪是無微不至地照顧戴佳貴人，但凡吃喝用度哪樣不都檢查過后才放心送到戴佳貴人那里。

　可怎麼還會生出個有殘缺的小阿哥呢？

　“啪啪啪”

　幾聲鞭聲響徹沉悶的天際。

　宮燈開道，明黃的靴子由遠及近走進明間。

　眾人紛紛起行禮，“給萬歲爺請安。”

　康熙面微沉，他的眼神從屋子里眾人掃過，最后落在小阿哥上。

　接生嬤嬤已經嚇得兩發了。

　“都起來吧。”

　康熙沉聲說道。

　眾人都是出了一冷汗，謝了恩后才站起。

　周院判來的巧。

　他一進來，剛要行禮，康熙直接道：“別行禮了，給小阿哥和戴佳貴人把把脈。”

　“嗻。”周院判也知道事輕重。

　他上前過去，打開小阿哥的襁褓，在瞧見那雙時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路上他還在想這小阿哥的問題能不能治，可現在瞧了，他就知道這治不好了，這分明左比右短了一小段，走路來肯定高低不平。

　周院判帶著忐忑看了看小阿哥的舌苔和面，又進去給戴佳貴人把了脈。

　戴佳貴人眼神急切地看著他，“我、我是不是被人害了？”

　戴佳貴人的話，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然而周院判卻搖了搖頭，“貴人上除了有些弱，并無異常。”

　他出來后，也是同樣的回話。

　所有人心里悄悄都松了口氣。

　得虧這事不是戴佳貴人害了，不然后宮又得了。

　但這小阿哥生來殘缺又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小阿哥的病，能不能治？”

　康熙仍不死心。

　周院判起袍子，屈膝跪下低頭：“奴才無能。”

　眾人靜了靜。

　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康熙靜了靜，沉默地坐在圈椅上。

　產房里傳出戴佳貴人委屈的哭聲。

　他越聽心越煩，猛地站起來朝外走去，要走到門檻時又頓住腳步，對德嬪道：“好好照顧小阿哥。”

　“是。”

　德嬪趕忙屈膝答應。

　萬歲爺走了，沒對戴佳貴人有什麼吩咐。

　也沒人敢在剛才那會子問這事該怎麼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說。

　小鈕鈷祿氏頭疼不已。

　如今管著后宮，這事萬歲爺不拿主意，不就是只有能拿主意了。

　明兒個偏偏還得請安。

　“都散了吧。”小鈕鈷祿氏說道。

　眾人起道了聲是。

　小鈕鈷祿氏看著德嬪，心也十分復雜，也不能多說什麼，這事其實對戴佳貴人來說要是被人害了還能有個說法，偏偏是天生的，這什麼事？萬歲爺不能有問題吧，那有問題的就只能是戴佳貴人了。

　宮里頭忌諱多，戴佳貴人以后的日子怕是難了。

　“你也多保重，好好安戴佳貴人。”

　“娘娘說的是。”

　德嬪說道。

　小鈕鈷祿氏這才走了。

　阮煙回去之后，換了裳，都還有些不敢置信剛剛發生的事。

　言春見這副模樣，便道：“娘娘您別多想了，這事也只能怪戴佳貴人福薄。”

　阮煙想說發生這事，戴佳貴人心里比誰都難。

　生的孩子有問題未必是戴佳貴人的問題。

　可張了口，卻意識到和言春說這些話，們未必能理解。

　而且這句話也犯上，萬一傳出去不了又是麻煩上。

　到底沒說什麼。

　只是閉了眼，想起剛才聽見的哭聲，心里約一陣陣疼。

　戴佳貴人生的小阿哥腳有問題這事，隔日小鈕鈷祿氏還是托了蘇麻喇姑，讓老人家幫忙告訴太皇太后。

　夜里。

　蘇麻喇姑說起這事。

　太皇太后卻不像眾人想象出來的那般打擊，只是道：“腳不齊，子骨可怎麼樣？”

　“子骨倒是不錯。”

　蘇麻喇姑說道。

　太皇太后道：“那便好了。這腳不齊未必是件壞事，至這孩子能立得住。”

　蘇麻喇姑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腳有疾，就注定不得萬歲爺疼，也注定和九五之位無緣。

　宮里誰會去對付這樣一個小阿哥。

　于是。

　戴佳貴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年底，萬歲爺給宜嬪的阿哥、阮煙的阿哥還有戴佳貴人的阿哥起了名。

　宜嬪的阿哥名喚胤祺，阮煙的阿哥名喚胤福，而戴佳貴人的阿哥則名為胤祐。

　幾個阿哥和格格都上了玉蝶，排了序。

　雅莉奇排第四，為四格格，胤福為六阿哥。

　阮煙在得知名字后，一度角搐。

　胤福，胤福，這名字也未免太福氣了吧，配上這大胖小子年畫似的模樣，誰見了不得覺得這孩子家境肯定殷實。

　……

　康熙二十五年。

　紫城，南三院。

　靠左邊的院子書房里。

　一個穿碧藍長袍的小年正手持狼毫筆，低頭練字。

　“六阿哥，您練字的時辰已經要結束了。”

　小太監多寶瞧著懷表，小聲又可憐地催促道。

　善貴妃娘娘說過，不許小阿哥天天看書練字，免得看壞眼睛，特地賞了他這個懷表，讓他每隔半個時辰就讓小阿哥停下來休息。

　可偏偏他們家阿哥就是看書練字，還不許人打擾。

　多寶夾在娘娘和小阿哥里頭，可不就頭疼了？

　胤福寫完最后一個大字，他滿意地欣賞了下后，轉過頭樂呵呵地對多寶說道：“多寶，你瞧這字好看嗎？”

　多寶湊了過去，他也不識字，認不出好壞，但是小主子寫的就算是鬼畫符也得夸啊，他拍著手道：“您寫的可太好看了，貴妃娘娘知道您的字長進這麼快，肯定高興。”

　胤福臉上一紅，小包子臉出幾分。

　他道：“明日端午，我就把這些日子寫的字帶回去給額娘和李額娘瞧。”

　他心里有幾分期待明日額娘和李額娘的夸獎。

　多寶一下慌了。

　這主子要是把寫的字都帶回去給娘娘們瞧，那這些日子小主子用功學習的事，豈不是娘娘們就會看破。

　回頭他的賞銀可就沒了。

　“小主子，您帶這些回去，貴妃娘娘和安妃娘娘可就發現您學習的事了，回頭小的可就得挨罰了。”

　胤福一向善良，一聽這事，一琢磨還真有可能。

　他便為難了。

　他既想讓額娘們看看他到上書房來后的進步，又怕被額娘們發現他加功課學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