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又是一陣海浪拍在周承嗣的腳下，而那道影也已經靠近了他，停留在他兩步遠的水里，然后朝著他出了臉，而和下半的魚尾則都在水里。

“你不是說想看我長什麼樣？”周承嗣聽到開口道，“現在你看到了。”

哪怕在這這之前有種種猜測，但現在真正見到了的樣子，周承嗣還是有些難過，“細。”

他寧愿這個不是，這樣就不用吃那麼多苦了。

“你不怕我？”細故意翹起了魚尾，讓他看得更清楚一點。

“你的尾很漂亮。”周承嗣忍著眼淚道，“他們說，你的眼睛是藍的。所以，你們說的治好我，就是把你的眼睛換給我嗎？”

“這份禮你不喜歡？”細道，“但這是我唯一能報答給周夫人的東西了。當年的恩，我始終都記得。”

“對不起。”周承嗣道歉道，“倘若當年我們把你帶走了就好了。”

細笑了起來，“善良的人總會嫌自己做的好事不夠多，而作惡的人卻總覺得自己做的都不是惡事。你不必為這個自責，我的仇我自己已經報了。當初那個禽和他兒子不是死在風暴里，而是我故意弄翻了船，讓他們淹死在海里。

你不知道，當時看著他們一臉恐懼的模樣，我心里有多痛快。最可笑的是，那個禽在臨死之前還求我，讓我救他的兒子。說他罪不可赦，但是他的孩子是無辜的。”

說到這，細冷笑了一聲，“他也配提‘無辜’這兩個字？然后我就讓他抓著了木頭，讓他親眼看著他的兒子是怎麼死去的，就和當初我看他怎麼殺了我娘一樣。所以周承嗣，我沒你想的那麼可憐，我的手里也沾了人。”

“是他們活該。”周承嗣道，“他們不該那樣對待你。”

“我這麼可怕，你還要為我說話？”細道。

“你只是對惡人可怕而已。”

“你只和我相了三個月，就這麼確信我是個好人。周承嗣，我愿意把眼睛給你，是因為我欠你們的人，但這不代表我是個好人。”細道，“知道我做得餛飩為什麼鮮異常，其他人都做不出這個味道來嘛？

因為里面有鮫毒。河豚毒，所以鮮，鮫毒也是如此。一點點吃，不會有任何的異樣，只會覺得這味道鮮異常。但是日積月累，吃的多了，毒就會越積越深，最后毒發亡。

鮫毒最厲害的不是讓一個人死就完事，而是毒會散播出去，就像瘟疫那樣。你們真應該謝你周老太爺，當初若是沒他阻止那些人吃我娘的尸，臨海府城早就了地獄。而現在，他們也該謝周夫人。”

沒想到背后還藏著這麼多的真相，周承嗣眼里滿是難以置信。

聽他久久無言，細自嘲一笑：“怕了嗎？”

周承嗣搖頭，“對不起。”他再一次道歉道，“但我還是相信，若你沒有遭遇這些，你一定不會變這樣。”

這一回，換來的是細的沉默。

許久后，才道：“如果之所以是如果，是因為它永遠都不會發生。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但現在至你沒有這樣做，我們都還活著，你的餛飩鋪子也沒再繼續開。”周承嗣道。

“如果不是那兩個人，我怎麼可能會放棄。”細不悅道。

“不，你會放棄。我知道，你一定也在等人來救你，不然是話，你要想讓瘟疫散播，那臨海府城的人早就死了好幾回。你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壞，也沒有那麼罪無可赦。所以，請不要貶低自己。”周承嗣懇求道，“從前的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你是細，以后不會再有人讓你不開心。”

宛如肋被擊中一般，細撐在沙灘上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沙子，有些慌，甚至想逃避這些，“今天和你說得已經夠多了，我要走了。”

轉要走，可這時周承嗣卻從礁石上跳到了的面前，然后抱住了。

海浪撲倒在兩人上，周承嗣被澆了一，他卻遲遲沒有放手。而他懷里的細則渾僵在原地，雙手無所適從。

還是第一次被人擁抱，原來真的很暖。

“雖然很想開口讓你留下來，也想給出照顧你一輩子的承諾，但我知道，你是屬于大海的。相對于我照顧你，我寧愿你此生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周承嗣了的額頭，然后看著道：“你這次回去，就別再回頭了。去吧，我看著你走。”

覺到懷抱松開，細抬頭面對著他，最后轉鉆了海水里。

的尾一甩，影漸漸與幽藍的海水融為一。

周承嗣站在海邊了許久，直到徹底見不到的影子，還是遲遲沒有離去。

……

細一直朝著深海游去，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想離海岸越遠越好。

等到累得游不了，歇下來時，卻發現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海底，而同易的人正在那等。

“來了？”傅杳道。

細將埋在淤泥里的劍取了出來遞給，道：“謝謝。”

周承嗣說的對，確實在等一個救贖，幸好等到了。

“客氣。以后打算怎麼辦？”傅杳問。

“應該會去尋找其他的鮫人吧。”細道，“反正不會再上岸就是。”

“唔，是個清醒的決定。”傅杳認可道，“那祝你一路順風，我就先走了。”

“好。”

兩人就此別過，細看著消失在原地，拜了拜尾，繼續朝著深海前方出發。

傅杳將劍拿回道觀，道觀里眾人都在。見到這把好劍，大家不得詢問來由。

傅杳將這件事大概說了遍之后，三娘道：“其實，周家人愿意的話，細也可以待在周家。”

“細自己本就是鮫人與人族的產，怎麼可能會希自己的孩子在同樣的苦。”傅杳道，“而和周承嗣若在一起，能一輩子不圓房？別人不知道的份還好，一旦泄出去，整個周家都跟著倒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不是說說而已。”

“唉。”三娘嘆了口氣，想到自己，突然悲從中來。

旁邊，趙興泰卻關注點不一樣，“那就是說，那餛飩湯是因為有鮫毒才這麼鮮？一點點鮫毒都這麼味，那如果多放點……”

“多放點，你就能一直留在道觀給我賺錢了。”傅杳道，“不過賺的是冥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