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裂開的時候， 虞兮枝也有點錯愕。

的本意其實只是打落夏亦瑤的劍，讓再也沒有力氣重新撿起那柄或許會貫穿自己膛的瀟雨劍。

卻未曾想到，自己的劍氣竟然直接將這柄名劍擊碎了幾斷！

太清月的月還在空中， 跌落在地面的劍碎片自然也倒映出了這樣的月。

說要一地霜華，此刻滿地碎劍再折倒映出皎然月， 便真的如同一地霜華。

那邊沈燁既然已經敗了，屢次自觀， 明白自己大約無力支撐再戰一場，便也灑然放棄，干脆到虞兮枝的擂臺這邊來看比劍。

此刻見到這一幕， 沈燁不由得挑了挑眉：“喲， 這劍不是碎你劍兮嗎？這場景，真是似曾相識。”

――確實是似曾相識。

一樣的擂臺，一樣的山有木兮， 一樣碎裂一地的劍。

只是那時，他被碎劍后， 還沒來得痛惜，便已經破境， 旋即便被一步伏天下的狂喜蓋過了碎劍的難過。

又不是本命劍， 碎了也就碎了， 比起伏天下，碎一把用順手了的劍，又算得了什麼呢？

而到夏亦瑤，卻就只剩下了握著本命斷劍劍柄時的怔忡和茫然。

怎麼會這樣？

便是打不過，便是境界略低， 到底也都是伏天下罷了，怎麼會……怎麼會連的本命劍也碎了？

那、那可是從劍冢之中帶出的瀟雨劍！

還記得自己從劍冢中取劍時， 萬劍齊鳴滿昆吾時的景象，這樣一柄堪稱名天下的劍，怎麼可能……會這樣就碎了？！

是自己一直以來都無法真正與自己的本命劍做到人劍合一，是到最后都沒有找到瀟雨劍的另一半^羽，是一開始就不應該強求，還是因為……虞兮枝的劍氣，竟然已經駭然到了如此地步？

又或者，以上所有原因皆有？

當然也想起了此前虞兮枝碎了別人劍時的場景，好巧不巧，幾次都正好在現場。

當時覺得，李勝意的劍太鈍、境界也太低，沈燁到底不是本命劍，因而這兩人被碎劍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周圍的其他弟子一片驚呼時，的心還是有些許的不以為然。

誰知轉眼，竟然到了。

夏亦瑤想過自己贏的樣子，也想過許多自己輸的樣子。

卻唯獨沒有想過，瀟雨劍竟然……會碎。

虞兮枝保持著一劍劈落的姿勢，目落在地上碎裂的劍斷片上，再看到其中倒映出來的自己的眼睛，也有些茫然。

慢慢站直，竟然忘了收劍，只俯撿起了一片瀟雨的碎片。

這算是……終于親手斬斷了自己原書中的命運嗎？

既然這劍碎了，是不是代表著，再無可能被一劍穿心？

念及至此，虞兮枝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青空，卻見天湛藍，白云如霧，好似并沒有什麼天道要來懲罰，也沒有任何世界或許要崩塌的跡象。

便好似這真的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比劍，碎的確實是一柄不出世的名劍，卻也僅此而已。

虞兮枝又看了一眼不遠擂臺上的程岑，年正與對手酣戰至半晌，頗有點難分上下的樣子，細看的話，程岑好似又占了些上風，若是這場贏了，想來也能進下一比賽。

總之，是對此時此刻夏亦瑤的境地毫無所，一無所知。

的目再重新移到手中的碎劍片上。

那斷裂的劍上，還有殘留的太清月劍意，但那劍意卻并沒有刺破的，竟然從那碎開的劍上到了一點疲憊和倦怠，又覺好似有清風在自己的手指纏繞半圈。

“瀟雨？”虞兮枝若有所，輕聲念出了手中斷劍的名字。

瀟雨既是名劍，便有劍靈，然而夏亦瑤久久尋不到^羽，每況愈下，瀟雨劍靈自然也越來越長久地陷沉睡之中。

這種沉睡與在劍冢之中無人問津之時的沉睡并不相同。

劍冢中有無數英魂之劍，劍風再盛，劍意再烈，對所有長面于此的劍來說，都宛如溫養他們的溫床，它睡在其中，只覺得好似在靜謐之鄉，雖然不知^羽在何，卻也并不心慌。

然而隨著夏亦瑤將它取出后，它竟是從未真正休憩過一瞬。

它未回應夏亦瑤時，就仿佛在業海之中沉淪。

雖然從未明說過，但它總是有些看不慣夏亦瑤日常的一些行事風格。

原本作為劍靈，

此時此刻，它終于解，竟然到了些釋然。

又或者說，方才虞兮枝那一劍斬落時，它看到那樣的劍，突然覺得，如若這便是自己的末路，倒也不錯。

只是可惜，直到此刻，它竟然也未見過一次^羽。

不見便也不見了。

有些憾又如何，劍靈雖可萬古長存，卻也有些無趣。

瀟雨劍靈這樣想著，有些想要謝謝虞兮枝的這一劍，恰巧虞兮枝這樣撿起了它，它便纏繞在它的手指上，再想要去向煙霄致意。

煙霄上還有纏繞的的劍氣，劍比尋常的劍更薄一些，卻竟然沒有劍靈。

然而沒有劍靈，并不代表劍沒有靈氣。

此刻到有劍靈如此而來，煙霄顯然心生喜悅，在虞兮枝手中微微震。

瀟雨到煙霄的一瞬，虞兮枝只覺得有一種奇異的覺順著劍而來，下一瞬，竟然有一道和的聲直接在腦中響起。

“你……能聽到我說話？”那聲音顯然和一樣驚異：“可、可我明明是瀟雨劍的劍靈，為何……”

虞兮枝從沒遇見過這種況，愣了愣，才試探著送了一縷神識在煙霄劍上，再傳音過去：“你、你好？”

這邊與瀟雨劍面面相覷，那邊夏亦瑤好似終于從這漫長的錯愕中回過神來。

又或者說，本命劍碎，自然也到了波及，此刻終于實在難忍，一口心頭噴了出來，臉倏然頹敗下去。

神有些木然，就這樣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再一片一片默不作聲地將散落滿地的劍殘片收拾起來，最后再抬頭看向虞兮枝：“二師姐，可否將我的那片本命劍還給我？”

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虞兮枝本也沒想要這碎片做什麼，只是心中五味陳雜，慨萬分，這才無意識中撿起了這碎片。

夏亦瑤開口，自然將那劍片遞了回去。

瀟雨劍上的劍氣已經散去，卻也到底極利，方才虞兮枝這樣撿起劍片時，無事發生，反而虞兮枝遞回去時，夏亦瑤的手指卻被深深劃傷。

有順著的手指簌簌而下，垂眸看了片刻，突然低笑了一聲：“連你都要來割破我嗎？”

瀟雨劍靈下意識道：“不是我！”

虞兮枝疑道：“……誒不是，我劍都還回去了，你怎麼還在？”

“……是啊，我怎麼還在？”瀟雨劍靈也愣了愣。

夏亦瑤對虞兮枝和瀟雨劍靈的對話一無所知，這樣自嘲般笑完，這才抱著一把碎片，慢慢起，再向著臺下的方向走去。

走到臺邊的時候，突然頓住了腳步。

“二師姐，請你一定要一直這麼強下去。”突然開口道。

夏亦瑤的聲音不復平日里的，甚至還有些沙啞，聽起來卻竟然順耳了許多，方才還有些佝僂著子，說話時，卻已經重新如平時一般直了背脊。

“這樣的話，劈碎我劍的人，便是昆吾山宗最強的人，我不丟臉。”夏亦瑤繼續道：“我這個人最要面子了，想必二師姐早就知道這件事。”

虞兮枝看著的背影，終于微微一笑：“是，我知道。”

夏亦瑤似是還有許多話要說，卻又到底沒說出口，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天邊。

酉時將近，云如薄霧，天邊也有瑰乍現。

“夕真啊。”

言罷，一躍而下比劍臺，再徑直向前走去。

許多人都看到了被碎劍的一幕，便是高天之上的懷筠真君都忍不住微微了座椅一下，那座椅不過普通材質，哪里經得起一位真君心激下的力道，便要化作齏。

但既然是真君，便生生搶在椅子化末前，又將座椅恢復如初。

他的作已經足夠快，面上看去也毫無波瀾，但高天之上，又有誰不是真君呢？

其余七人多都注意到了這一瞬的變故，卻又極有默契地各自移開目，便是此前不知道這是誰，此刻大家心中也都有了數，再心道一句，懷筠真君竟敢如此燈下黑地將自己的私生帶在邊，還安然無恙地養到了如此年齡，真是……藝高人膽大。

虞兮枝終于緩緩舒出一口氣。

與夏亦瑤對戰這一場，實際上并不比與李勝意對戰時更難，但對來說，卻神始終繃，出山有木兮那一劍時，更是毫無保留，生怕有任何意外出現。

此刻終于塵埃落定，有些忐忑的心跳慢慢平復，便順勢這樣盤坐在了比劍臺正中，只等酉時真正到來。

……順便和瀟雨劍靈談談心。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為什麼在我的煙霄劍上？”虞兮枝疑道。

“我生來便從未離開過瀟雨劍，也沒探過別的劍，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和別的劍共存……”瀟雨劍靈顯然也是一頭霧水：“你還有別的劍嗎？不然我也試試看？”

虞兮枝自然也有，依言拿出來，瀟雨一一試過，再疑搖頭：“都不行，還有更好的劍嗎？”

“……沒有了。”虞兮枝莫名覺得自己到了某種鄙視，默默收起這些劍，再看向剛剛一劍游龍再落地的易醉：“你看他的劍怎麼樣？不如一會兒也試試？”

瀟雨劍聲音中滿是嫌棄：“我為什麼要去一個臭男人的劍上？”

虞兮枝語塞，于是轉向江重黎：“江師姐的劍呢？”

瀟雨仔細看了一眼，挑剔道：“那劍上有符意，我不喜歡，不去。”

虞兮枝：“……”

“云卓的劍呢？你看，寬闊又平整，也可以試試看？”虞兮枝有些頭疼道。

“嘶――重劍還是算了，不符合我的審。”瀟雨劍靈倒吸一口冷氣，毫不掩飾口氣中的嫌棄。

頓了頓，它似是自己也覺到了自己挑三揀四事有點多，卻又說不出道歉的話，頓了頓，突然靈一閃道：“事已至此，看起來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了，不如……不然……”

它有些支吾了片刻，終于說出了完整的想法：“那個，你缺劍靈嗎？你看我怎麼樣？煙霄看起來也喜歡我，不行我改個名煙霄也……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