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舟破云過海， 從凡間向天際看去，只覺得似有巨大的影子于云間翩躚，投下轉瞬即逝的影子， 再仔細去看，卻又消弭無形之中， 好似方才恍惚所見，只是夢幻泡影。

比劍谷距離昆吾山宗的距離并不如九宮學院那麼遠， 是以便是不怎麼快地前行，不到半日時間也足夠抵達。

還未降落時，眾人便已經帶著好奇地在劍舟邊緣向下看去。

只見孤明河切割兩岸荒野， 一側赫然如荒野中出繁華， 炊煙裊裊，人聲鼎鼎，便是如此高的云層之中， 也可以到其中撤車水馬龍，人間煙火， 煙火人間。

繁華包裹，自然便是比劍谷。

而另一側靠近比劍谷的對岸， 雖然放眼而去， 還是荒原， 卻也依稀有了些人煙，顯然是被吸引來，在此聚集的村落。

這樣荒野平地起綠洲的覺十分奇妙，讓人見之便忍不住去想，若是以后這茫茫戈壁都被這樣的人間綠意環繞， 化如此腐朽為繁華，是否也是某種意義上的逆天而行。

可惜當初辟出此的那些前輩大能們都已經紛紛隕落， 就算此舉真的能造福凡間，所能得到的功德，也只能歸于各門派，抑或由他們的后代蒙。

“看那邊！”又有人驚呼一聲。

“這邊！這邊也有！”又有其他聲音此起彼伏。

劍舟行至比劍谷上空，只見八方虛空之中都有影影綽綽乍現。

不同于上次九宮書院的會晤時，大家到底算是到九宮書院做客，境乃是共贏之地，自然不用大張旗鼓，點到為止。

但此時此刻，既然名為比劍大會，所謂比劍，便是兵戎相見，要爭個高低出來。

弟子們要用劍、用十八般武藝爭個高低上下，去贏那頭名，各個宗門的聲勢自然也要跟上、更何況，此次乃是掌門真君們聲勢浩大地集出行，排場排面當然一個都不能。

各方都是掐著點來的，早到顯得太過積極，晚到則失了禮數。比劍谷本就位于五派三道的中心，各來此的路程距離一直，是以如此劍舟未落時，便在虛空面，也是正常。

既然已見虛影，八方劍舟便全都懸停于虛空之中。

只見云影綽綽，沉沉浮浮，八方卻靜立。

一時之間，竟無人主打破這片寂靜。

程岑看得稀奇，卻聽老頭殘魂道：“知道為什麼沒人嗎？這群人心里呢，出場啊，都講究個軸，誰先出來，就像是自甘宗門弱別人一頭。”

“還有這種說法？”程岑稀奇道：“但也總要有人開口吧？”

“除非是你們大昆吾的掌門先開口，畢竟昆吾還是仙首，誰也不敢小覷。又或者……”老頭殘魂思忖片刻：“由釋道先出聲。”

“釋道？”程岑微微皺眉。

他那日在九重書樓中聽到了關于渡緣道的些許事后，私下里也找了許多相關的資料來看，自然對其有了更深一些的了解。

……又或者說，了解越多，疑越深。

但程岑的困來得快，去得也快，若是他看了那些渡緣道的釋法后，真的有所悟有所有所懂，恐怕下一步，他也便要頭發落地，出家去也。

“不錯，釋法大中，有一條是什麼舍喂虎，舍己為人，如此大的大宏愿都尚且說得出口，區區這樣場面之下，第一個出來說話，不也正隨了他們的道義？”

果然如老頭殘魂所料，他話音才落，云層便微開，有劍舟徐徐向前。

那劍舟通金棕，看還算是深，但若是細看，竟然舟上鐫刻了許多釋像，而那些細的雕像上，無數釋者或雙手合十，或各種釋訣，如此匯聚在一起，便有了釋法金籠罩于這一層深之上，從而織而了這一層金棕。

若是長時間盯著那劍舟去看，竟然還會有些頭暈目眩。

劍舟之上，黃袍絳紫袈裟的僧人慈眉善目，立于舟首，后一眾年輕僧人則著褐僧，齊齊雙手合十，垂眸而立。

渡緣道掌門了空大師宣一聲釋號，再開口道：“五派三道齊聚一堂，如此盛況，卻是久違了。見諸位老友多有進益，善哉善哉。”

有第一人開口，接下來的順序自然便不多麼重要了。

這一聲后，云層再開許，又有一幾乎可謂過分華的劍舟破云而出。

紅老道立于舟上，挑眉朗笑道：“進益不敢說有多，哪里比得上了空大師竟然已經修伏虎不敗金，縱觀渡緣道上下千年，恐怕也沒有多人在大師的境界和年齡金大的。”

了空大師謙和一笑，再要說什麼，卻聽一道聲音響起，卻是宿影閣的歐閣主也笑瞇瞇驅舟前行，先道一聲“恭喜大師”，再看向四周：“諸位老友，怎麼還不出來相見？”

虞兮枝有些愕然地看著宿影閣的劍舟，覺得自己可能還是有些見識短淺。

那日去九宮書院，自覺已經見過各式各樣的劍舟，雖然裝點各有千秋，卻也總是劍舟的大樣子。

可宿影閣這劍舟，已經完全離了的想象。

這完全就是一幢移的亭臺樓閣！

“這不僅僅是劍舟，也是歐閣主的本命法，否則為何上面只有他一人。”虞寺到底聽說過一二，低聲道：“據說這亭臺可大可小，收放自如，乃是歐閣主畢生心之作。”

虞兮枝偏頭去看，果然見到那華巧亭臺之中，石桌之上，一盞茶，一枚杯，確實可見一人獨之相。

“歐閣主這亭臺的細節越發生，細微有大道，讓人嘆為觀止。”談樓主的聲音響了起來。

西雅樓的劍舟較之便顯得中規中矩了許多。談樓主本就不甚在乎外之，本未曾在這種事上下過功夫，便是此刻見到如此多氣勢洶洶的華劍舟，他面上也依然泰然，顯然并不會因此而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也是因著他的這份恬然淡薄，西雅樓的眾弟子也神淡淡，一副比渡緣道的和尚們更超凡俗的樣子。

虞兮枝看著站在談樓主后的談明棠竟然也是如此神，不免有些想笑，這位師姐脾氣分明火，都喜歡爭個上風，絕不可能表里如一，只可惜老父親在前，談明棠自然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站在后面，如此景象，卻也實在罕見。

就連易醉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談師姐是轉了嗎？這樣，還讓人不習慣。”

“等一會兒下了劍舟，談師姐保證立馬讓你習慣。”虞兮枝笑了一聲，再看虞寺東張西的樣子，顯然在等西湖天竺的劍舟，再看易醉，虞兮枝便不免想到了孫甜兒的事。

才要開口問一句，卻突然覺得易醉看談明棠的眼神似是有些深深。

于是到邊的話打了個轉，又被咽了回去。

若是孫甜兒不主，這樣開口，反而顯得要去助推什麼，若是易醉心有所覺，恐怕反而會誤解，再平添一份煩惱。左右此事與并無關系，就如同虞寺與風小師妹的事上，不會手一般，易醉這邊，自然也不想干涉什麼。

眼看虞寺眼神微亮，虞兮枝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去看，果然見到一艘巧妙極的劍舟從西雅樓的劍舟一側駛出，那劍舟形如古琴，便是這樣向前，也有環佩叮當之聲響起。

淺淺幾聲，也有仙樂鳴之意，再有一懶散聲響起：“都別藏著啦，一會兒落劍的時候總要相見的，再這樣磨磨嘰嘰，我都要睡著啦。”

那聲音雖然懶散，卻分明帶著幾分嗔意，而這樣的嗔意卻并不纏綿，反而有些清脆，便如那琴聲一般，讓人聞之心喜。

西湖天竺的那位嵐綺主后，一張覆著面紗小臉悄悄探出來，妙目四轉，又有一落寞。

作，又哪里能逃得過嵐綺主的知，寬容一笑，俯對風晚行說了什麼，的眼中頓時又有了澤，還慌忙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了一面鏡子，再對鏡仔細整理一番，旋即重新眼中含笑，端然而坐。

虞兮枝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那主所說，八便是“雖然你看不到你的虞寺哥哥，可你的虞寺哥哥便是在云層中，也可以看見你呀”一類的話語。

再去看虞寺。

九千萬夢的阿兄確實正在看風晚行。

他長相本就極其俊逸，如此認真地看一個人時，便好似天上地下，他的璀然星眸中，只有那一道影子，而他因著風晚行剛才的舉，不免也有了幾分笑意，這樣看去，他的眼中有些溫，有喜，也有些寵溺的笑意。

虞兮枝心頭微微一。

有些怔然地看著虞寺的眼睛，不知為何，覺得這種眼神……似乎在哪里見過。

在哪里呢？

程岑看云卓的時候，有溫和喜，但更多的似乎是欣賞，而非寵溺。易醉方才看談師姐的時候，更多的則是些似乎怕被發現的小心翼翼和自己都無所覺的喜。那日在九宮書院，見黃梨與那書院說話時，倒是有寵溺，可其中還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張。

所以還能在哪里見過呢？

許是這樣盯著虞寺的時間太長，眼中的困太濃，虞寺看風晚行看得再專心，也到底沒忘了自己還有個傻乎乎盯著自己的阿妹，于是收回目看向：“怎麼了？”

虞寺素來寵，是以在看的時候，從來都也溫又寵溺，早就見慣了虞寺的這個神，此刻自然極輕易地便分辨出了其中的那份不同。

到底還是有些不確定，于是好奇問道：“阿兄，你看風小師妹的時候，在想什麼呀？”

這事兒早就傳得十里八荒都知道了，此刻被虞兮枝這樣直截了當地問，虞寺雖然有一份窘然，卻也很快散去。

他笑著抬手了虞兮枝的頭發，到底是對著自己的親阿妹，虞寺自然不會藏著掖著，于是大大方方地認真答道：“在想……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站在邊，什麼時候才可以對我笑，和我一個人說話，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嗯……剛才努力照鏡子再坐直的樣子也很可，讓我忍不住想要逗逗。”

虞兮枝聽著他的一字一句，總覺得自己心里有什麼事要呼之出。

咬了咬下，再問道：“阿兄，這種心，就是喜嗎？”

虞寺回頭看，粲然一笑：“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