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一晚上沒有睡好,夢中一會兒是兒時的紀昭笑地喚:“三皇姐,來蹴鞠呀!”
一會兒是十六歲的紀昭披頭散發,紅著眼恨聲道:“大事者,眼要高,心要狠……朕只是遵循父皇教導的帝王之道,朕有什麼錯!”
“三皇姐,朕再惡毒狠辣,亦不曾真正害過你,你怎麼忍心?”
“三皇姐救朕!”
“……”
紀初桃猝然驚醒,天才剛蒙蒙亮。案幾上一盞紗燈闌珊昏黃,鍍亮枕邊躺著的男人英的廓。
祁炎不知是剛醒還是沒睡,眼眸深沉清明,順勢側,手將息不定的紀初桃攬懷中,吻了吻的額頭:“別怕,我在。”
紀初桃記得去年此時,他們躬桑遇刺,在山里時,祁炎亦是這般放低姿態安,輕輕道:“殿下不怕,臣在這。”
紀初桃含混地“唔”了聲,往祁炎懷里拱了拱,睡后的聲音顯得乖巧,“祁炎,你一直守著沒走?”
祁炎抬手了的眉心,不放心道:“你做噩夢了,一直皺著眉頭。”
溫暖有力的指腹過眉心,紀初桃眨了眨眼睫道:“我夢見皇帝了。”
祁炎默然,半晌,醇厚且極信服力的嗓音自頭頂傳來:“我曾與北燕正面鋒,對方兵力勝于我兩倍,不得已派出一支兩千人的小隊前去敵,自己則率兵迂回襲北燕主城。但那日途遇大雪,攻城必會延時,唯有放棄襲回援,才會救下那兩千兵……”
選擇繼續襲營還是回援己方,這實在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紀初桃聽得了神,跟著張起來:“然后呢?”
“我選擇了繼續襲城,北燕大敗,可那兩千將士也盡數戰歿。”
祁炎的嗓音沉了些許,告訴紀初桃,“首尾難以兩全,選擇最于大局有利的那個,問心無愧即可。”
紀初桃知道,祁炎是在借自己的實例安,不必為舍棄了紀昭而自責。
畢竟,紀昭一邊說著與甚篤,一邊將刀刃架在了的脖子上。
“我不是怕這個。”紀初桃低聲道,“我有些擔心大姐。被父皇親手下了那樣的毒,遭遇如此背叛,我怕拉著皇帝玉石俱焚……”
“放心,若真存了這樣的心思,自有人會阻攔。”祁炎語氣淡淡的,比起紀妧的生死,他更在乎懷中之人。
將摟得更些,子著子,低聲道:“再睡會兒。”
三月的天氣,雖連日大雨,氣溫卻是有所回升,這麼有些熱了。
紀初桃小幅度了,良久,細聲細語:“本宮睡不著了。”
祁炎不語,實的大手順著玲瓏有致的腰線上移,過頸項,輕輕住小巧的下頜。
帳紗朦朧,紀初桃抬起眼來,撞進一汪暗洶涌的眼波中。
紀初桃心中猝然一跳,察覺到了危險之意。
“殿下整日胡思想,何時看看眼前人?”祁炎的語氣明顯不滿。
他已有好一陣不曾過了,正是忍得辛苦之際,當即啞聲道,“既是睡不著,不妨做些有意思的事。”
炙熱的吻說來就來,一點面也不給。
所謂的“有意思的事”,紀初桃有幸領教過兩次。雖說祁炎已是極力忍耐遷就了,可每次還是折騰得夠嗆,非得躺上一日方能稍緩……
即便紀初桃沒有經驗,也知他比普通男人要更那個些。
祁炎很快了,吻得明顯急切兇狠了些,換了個姿勢撐在榻上,手也有些不老實。紀初桃承不住了,不免有些害怕,忙抵著他的膛躲開了些,氣吁吁道:“睡了睡了,本宮這就睡了!”
“等會兒再睡,嗯?”被起了燥熱,祁炎顯然不打算這麼快放過。
“不要。”紀初桃紅潤,蹙眉嘀咕,“你說的‘等會兒’,定是老長的時辰。”
含糊細碎的小抱怨,還是被祁炎聽見了。
他低啞一笑,誠實道:“顧及殿下是初嘗,我已然很克制。”
紀初桃沒了脾氣,也顧不得難了,忙離他火爐似的子遠些,轉過赧道:“誰要和你討論這些?還未親呢,總做這些是不對的。”
后傳來被褥掀的聲音,男人朗的形很快了過來,繼續攬著哄:“已經賜婚了。”
“賜婚也不行,婚才算!”
紀初桃心想,才不要大著肚子出嫁,多不好看!
“卿卿……”作窸窣,聲音喑啞了些。
“不行就是不行!”紀初桃難得氣了一回,聲語認真道,“再這樣,就不要你上榻了!”
“嗯……”男人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不滿至極的悶哼。
紀初桃背脊都繃了,唯恐祁炎不管不顧地過來。本無法抵抗祁炎的強勢……
但等了許久,祁炎并未勉強,只是寵溺順從地圈著的細腰,將鼻尖埋在的頸窩深嗅。
半晌,勉強安靜下來。
……
祁炎預料得不錯,即便紀妧想自墜深淵,也會有人出手阻攔。
這幾日,紀妧并未登臨早朝,年天子亦長期缺席,百一時議論紛紛。
長信宮中,紀妧對褚珩的出現一點也不驚訝。
姿卓然若仙的儒臣攏袖長躬,看了眼坐在主位上的紀妧,眼中諸多緒織,問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龍椅之上的位置,殿下是要另立……”
他頓了頓,垂眸道:“……還是自立?”
聰明人就是這般麻煩,紀妧眸一變,冷然道:“褚卿,就憑你這一句話,本宮便可殺了你。”
褚珩沒有毫懼意,他似乎永遠如此平靜,沒有什麼能搖他的心志。可若紀妧仔細看來,便會發現他結幾番滾,像是平展的湖面下極力抑著暗流。
許久,他問:“殿下怎麼了?”
紀妧輕笑。公正無私的左相褚大人,當堂問的竟然不是“陛下怎麼了”,而是“殿下怎麼了”……好像他們之間多深的似的,何其諷刺!
紀妧冷冷地看著他,故意反問:“如若,本宮要自立呢。”
褚珩抬眸,皺眉道:“臣定當死諫,勸殿下三思。”
紀妧不怒反笑:“你高估自己的分量了,褚珩。你以為你的死,能諫我何?”
褚珩道:“天子年,并無大錯,殿下執意如此,無異于引火自焚。”
到那時口誅筆伐,給扣上“禍篡權”的帽子,無數起義聲討,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難以抵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何況那金鑾殿上的位置,不是什麼好歸宿。
“并無大錯?”紀妧優雅地放下手中奏折,沉靜問道,“只是褚珩,若你親手扶植長大的天子給你下毒,使你不得生育、不得善終,時刻都想著要置你于死地,你還會不痛不地說出‘并無大錯’之言麼?”
聽到“下毒”二字時,褚珩清冷的眸中起了波瀾。他幾乎立即抬眸,清雋泰然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裂錯愕的神,問道:“什麼毒?”
紀妧嗤笑,滿眼漠然。
“什麼毒?”褚珩又執拗地問了一遍。
紀妧聽出了他呼吸中的一不穩,眸中疑一閃而過,又很快恢復了冷冽沉靜。
“你知道本宮最討厭你什麼嗎?就是你這副標榜正義,道貌岸然的樣子。”
起哂笑:“眾生涼薄,刀不落在你上,你當然不知疼痛。因為本宮是個人,就活該被利用、被欺騙,到頭來還要被自己的父親和弟弟算計至死?九年來穩朝堂,平北燕,擴疆域……樁樁功績,哪一件不是靠本宮夙愿盤算?可到頭來,天下何人記得!”
“臣記得!”褚珩立即道。
紀妧訝然,看到褚珩眼中泛起,又重復了一遍:“臣一直記得。”
這大概是他三十年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失態。
紀妧不愿深究他眼底的是從何而來,也沒興趣知道。
突然覺得索然無味,轉過閉目道:“你放心,本宮對皇位沒有興趣。”
的子不知還能撐多久,要那個孤家寡人的位置有何用呢?
“他不是費盡心思為他兒子盤算麼?本宮依舊會輔佐大殷為天下最強盛的國家,只不過……”
深吸一口氣,紀妧睜開眸,一字一句冷笑道:“登上帝位的,不會是他的兒子。”
連夜的凄風苦雨,太廟宗祠幽黑如墳,星火未燃。
電閃雷鳴,轟隆隆震得地面發,列缺霹靂,發白的芒照亮太廟中一排排兀立的帝王牌位,如同墳碑般沉默森,肆意鼓的白紗帷幔亦如鬼魂般可怖。
紀昭被幽在這兒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的,沒有喝的,終日和死人靈位作伴。
一開始他還會力拍門呼救,后來得沒有力氣,只能如一條死狗般披頭散發蜷在大殿柱子后,伴隨著驚雷閃電瑟瑟發抖。
紀昭無數次將目投向大殿祭臺上的貢品,咽了咽干得冒煙的嚨。那是紀妧故意命人擺在那兒的,然后斷了他的水糧,他做選擇。
要麼死,要麼吃了貢品。
紀昭知道長姐的用意:吃太廟祭品,乃是大不孝之罪。
可人到了極致,是會發瘋的。
沒有聲音,沒有希,到都是鬼影憧憧,直至意志一點點被摧殘殆盡。
極度的和寒冷中,紀昭忽地蠕蟲般爬將起來,一寸一寸挪到祭臺邊,哆嗦著抓起那膩的食和糕點就往里塞,直到里鼓脹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
“咳咳……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的又咳又吐,既哭又笑。
閃電劈下,將他的臉照得慘白,雙目赤紅若鬼,儼然已經徹底癲狂了。
沒多久,天子因病瘋癲,食太廟祭品的消息傳遍朝野,群臣震驚。
一個瘋子沒法治理國家,遑論不孝不悌這等大罪!
同月,接了現實的群臣在褚珩的推舉下,不得已另立為宗室子的安溪郡王為新君,打算于半個與后舉行登基大典和封妃大典,納娶明珠郡主。
而紀昭被廢為廬陵王,擇日遷往封地。
……
承平長公主府邸。
紀姝倚在榻上,視線從紀初桃的口掃過,忽而笑得眉眼如,意味深長道:“好像大了許多。”
“哈?”話題轉變太突然,紀初桃一時跟不上紀姝的思路。
紀姝笑得越發肆無忌憚:“祁炎的功勞?”
紀初桃順著的視線落在自己起伏飽滿的口,明白了什麼,不鬧了個大臉紅:“二姐!”
“害什麼?多有好。”紀姝一臉司空見慣,而后坐直子,將話題拉回正軌,“我是聽過‘玉骨天蓮香’,卻不知解藥。若能拿到這.毒.的配.方,對癥下藥,想來也不難……放心,阿妧的事,不用你說我也自會留意。”
紀初桃頷首。
雖然紀妧以雷厲風行的手段穩住的朝堂,但紀初桃還是掛念著的子,命人四搜集玉骨天蓮香的解藥,連之前瓊林宴結的儒生進士都用上了。
這種毒來自塞外,翻遍古籍,收獲寥寥無幾。
好在紀姝人脈廣,紀初桃總算稍稍放了心。
正想著,一旁紀姝正經不了半盞茶,話頭又歪了。
紀姝看著日漸水的妹妹,心道:“你和他歡好,可有記得避子?”
“噗!”紀初桃一口茶水嗆著,面紅耳赤。
作者有話要說:好多小可都擔心大姐會死,咋對作者這麼沒信心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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