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曾想不過小半盞茶的時間,沈大人就回來了,臉十分難看,原本想要找他鬧一會的沈大夫人看了,也忍不住有些擔心,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計劃,“怎麼了?”
莫不是馬場那邊出了什麼大事?
卻見沈大人鐵青著臉,一字一頓地罵道:“那個兔崽子,在仙蓮縣強搶民,人證證俱在。”他其實是個文雅的人,極罵人說臟話。
可如今實在是氣極了。
他這里還在替秦淮爭取機會,想要修復這一樁婚事,哪個能想到,他在仙蓮縣里居然做出這等下作之事來。
這沈大人如何不氣憤?
而沈大夫人顯然被他的罵聲嚇著了,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試探地問道:“秦淮?”
“除了他,還能有誰?”他氣得不輕,好在三弟已經將他除了軍籍,發配到那天涯島上去了。
沈大夫人心中卻是歡喜不已,這樣一來哪里還用自己費盡心思去勸說,老爺自然會去退了這婚事。可想到兒差點嫁給這種人,心里又有些后怕。
一面問著,“這事兒,是三弟寫信來的?”
沈大人點著頭,“雖是他寫信來的,可只怕了案后,秦家那混賬小子也想法子自救了,鎮北侯應該也曉得些風聲。”所以今日他臉不對勁,莫不是因為早就曉得他兒子做了這等好事?
沈大人想到這個可能,沒由來一陣惱怒,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戲耍了一般,氣不到一來,“不管如何,這樁婚事退定了。”
沈大夫人聽到這話,再高興不過,一面也反省道:“淺兒的事,你也不能全怪自己,說到底我們這做父母的也有錯,若是多花些心思在上,也不至于……”
后面的話沒再說下去,只是想著往后挑婿,一定要亮眼睛才是。
可是要說父母照顧不周到,但沈淺兒比起別的姑娘來說,自小得父母親寵,掌上明珠一般,到底還是自己心思想左了。
就如同給沈夫人說的那些話,頗有些責備父母給挑了秦淮做婿一般。
卻忘記了早前是自己也十分鐘意這秦淮的。
如今卻只將自己做那害者一般,所有的責任幾乎都推到父母的上去,也忘記了是自己聽說秦淮去了南海郡,自己也要追著去的。
且不說這樁婚事要如何退,左右是已退定了的,將來沈淺兒又將遇著怎樣的郎君,還不知如何。
倒是這消息幾乎也是同步到京城里的,秦夫人聽罷,直接氣得暈死了過去。
是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麼多年來心培養的兒子,怎麼就忽然走上了這麼一條歪路呢?撇去了京城好前途不說,非要到了南海郡去,如今又做出這等事來,還被除了軍籍發配到荒島上去。
如此怎麼瞞得住人?
所以清醒過來第一時間便道。“這肯定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害你弟弟,不然就是他中了邪。”
提到中邪,不免想到了此前那話本子,兒子肯定是被那妖纏了,只一把抓住秦泊,“肯定是那妖害的他。”說到這里,眼神里忽然多了幾懷疑,“泊兒,你是不是恨爹娘將你做庶子來養?所以嫉妒你弟弟,那妖你是不是沒弄走?”
在秦夫人這句話還沒說出口之前,秦泊還在想著怎麼能才幫弟弟洗清上的清白,還堅信他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可是當聽到母親這句話后,他一顆炙熱的心頓時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一般,從頭到腳,無不寒涼。一面慢慢地掙了秦夫人的手,將自己也逐漸變得冰涼的掌心回來,“那人已經死了。”
甚至因為的死,幕后的東家也被牽扯出來,似乎就是大皇子。
大皇子如今凄慘不已。
一旁的秦寶珠或多或曉得一些,也如同母親一般,怎麼也不相信自己如此出,人品端正的二哥能做出這等事了,“京城里什麼人二哥沒見過,他便是那坐懷不柳下惠,怎麼可能做出強搶民的事來。”
本意是不信秦淮做出這種事。
可是如今這話落到秦泊的耳朵里,似乎就跟著秦夫人一般,也再懷疑自己。
一時心里生出幾許悲涼,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天殘之足。
天殘非他的本意,可因為這天殘的緣故,他從嫡長子莫名其妙變了庶長子,本該屬于他的榮都到二弟的上去了。
父母不但是將所有的期盼都給了二弟,甚至是將所有能給的機會都給了他。
他果然沒有負眾,了這京城人人稱贊的青年才俊。其實秦泊也是與有榮焉。
將自己的委屈都藏在心底,也盡自己的所能,讓弟弟出人頭地。
他從來沒有奢侈過,大家能想一想,自己也曾為二弟付出些什麼。
但如何也沒想到,如今二弟自己不爭氣出了事,母親和妹妹居然第一時間懷疑到自己的上來。
這意味著在們的心里,自己從來都是那種歹毒心狠之人,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放過。
所以往日母親那一聲聲對自己的愧疚,妹妹對自己的敬,是不是都是虛假意?
秦泊有些分不清楚了,他只記得為了讓弟弟當初得個好機會軍中,他與那些別家的庶子們混在一,他們雖一無是,可是人脈卻是有的,借著他們的緣故,認識了宮里的一位大總管,他屈膝跪在他的前。
那時候的他,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罷了。
也是那時候,他才曉得原來京城里那麼多鮮面的貴人,私底下還有一張惡魔一般的面孔。
所以他也曉得那種地方,當初為了保護弟弟,將他拉回正途,所以沒有一點猶豫,將那妖送到那種地方去。
但是現在他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都了笑話。
但是他此刻失的樣子,落他母親秦夫人的眼里,被認定為心虛。
耳邊還響著秦夫人撕聲揭底的罵聲:“你為何要如此對他,他是你的親弟弟啊!只有他好了,我們鎮北侯府才有救,他背負著的是整個鎮北侯府的未來,你怎麼能……”
秦泊腦子里嗡嗡的,已經聽得不大清楚母親在質問自己什麼?但是他能清楚分辨出母親對自己失的口氣。
什麼做一瞬間掉進萬丈深淵,如今的他深有會。
秦寶珠則聽著母親的話,竟然半信半疑地拉著他問,“大哥,母親說的是真的麼?”
秦泊垂下眼,看了看妹妹拉著自己的手,張口反問:“寶珠你覺得呢?”
秦寶珠只覺得現在秦泊的眼神好生嚇人,好似自己拉著的不是溫和氣的大哥,而是一條毒蛇,嚇得猛地放開他的手,退開了好幾步。
此行此舉哪里還要開口,秦泊心中已經得了答案。
覺自己活得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他以為即便自己是殘疾,不能替鎮北侯府掙來什麼功名,但只要他在背后默默地幫助二弟,將來這份榮,自己也能心安理得地。
可是他錯了,將來若真有榮,只怕都是二弟辛辛苦苦掙來的,和自己這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殘疾哥哥有什麼關系呢?
但如果二弟沒掙來榮,那肯定是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嫉妒從中作梗了。
秦寶珠看著此刻臉上帶著奇怪笑容的秦泊,心底發,嫉妒!嫉妒太可怕了!但是不敢將這話說出口,只是害怕地蹭到床邊,與目前秦夫人地挨在一起。
秦夫人此刻已經堅信地認定,是這個殘疾的大兒子陷害了自己出的小兒子。所以看他時,目里哪里還能有半分作為一個母親該有的慈?反而怨恨地看著他,“你可曉得,當初原來你祖父祖母是不要你的,是要將你淹死的,是我和你父親苦苦哀求,才讓你留了下來!”
但為了讓鎮北侯順利承襲爵位,只得謊稱他是庶出,而非嫡出。
秦泊聽到秦夫人這話,最后一點希也徹底湮滅了。
目絕地看著秦夫人,“我也沒求你們我生下來。”
“大哥,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秦寶珠難以置信地看著秦泊,只覺得此刻的他無比陌生。
可秦泊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便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間。
他心里雖是絕,可也不能不管,們是自己的至親。而且父親不在,他作為這家里現在唯一的一個男人,更不可能倒下,需要撐著等父親回來。
母倆只摟在一,如今正是六神無主,哪里去管他?
可秦淮出了這房間,看著空的院子,聽著里面的哭聲,到底是不忍心,終究還是沒走。
這時候只聽見里面傳來母親的聲音,“你爹說的對,他天生帶殘疾,我們不得已將他做庶子來養,只怕那心底是何等怨恨我們,早我留意一些,是我自己糊涂,想著是自己上掉下來的,不會看錯的,哪里曉得果然你爹說了個準,他真真是沒安個好心。”
本就沒走的秦泊將這話盡數聽了進去,心里最后一稻草也徹底斷了。
他還指父親能分辨是非斷清明,沒曾想這一開始就將自己排除在家人之外的是父親。
他沒有繼續再留下去,也不曉得往日自己疼的妹妹與母親說著什麼,只拖著一瘸一拐的子,疲憊不堪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著這心打理的院子,腦子里全是母親和妹妹的那些話來回替著,他不由得一把將桌上的花瓶打碎。
沒有了歸屬,從頭至尾他都是個可憐人。
此刻的他就好似那風中浮萍,好不容易才滋養出來的須,被至親之人無斬斷。
子順著桌子慢慢地下,最后坐在地上,旁破碎的瓷片將他的手指刮出道口子,鮮紅的好似一條碩的蟲子,爭先恐后地從傷口里流出來。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忽然聽得鐘樓里傳來的聲音,竟然已是子夜時分了。
他爬起來,環顧著四周,卻是哪樣都不屬于他,他好像也不該出現在這里,了傷已經凝固的傷口,一瘸一拐出了鎮北侯府。
回頭著那偌大輝煌的府邸,忽覺得自己好似一頭喪家之犬一般。
沿著這悉不已的長街一直走,此刻卻覺得無比陌生。
忽然,聽得前面傳來些說話聲,有些悉,不由得抬頭看去,只見幾個歪歪斜斜的人影扶在一起,正是從酒肆里出來。
京城戌時三刻就宵了,這個時候還敢在街上游晃的,除了那些個貴公子們之外,哪個敢?
但正經的嫡出公子,卻也不會這個時候醉醺醺地出現再街上,所以這些人,都是些庶子罷了。
他們雖是醉了,但看到如此落魄,傷還有一道紅傷口的秦泊,一時清醒了幾分,“哦喲,秦大哥這是作甚?”
幾個人一下圍過來,吆五喝六,問七問八,終于絕中的秦泊恢復了些神志。
“我沒事。”他雖這樣說著,只是也忍不住回頭朝已經看不見的鎮北侯府去,“只是如今也沒個什麼去了。”
對方聽得這話,其中一個人猛地拍著手,“沒地去?和我們一起去南海郡干一番事業吧!”
原來這幾個庶子因時常被主母打,又或者是捧殺,但腦子還是好的,如今年紀越發大,心里頭有了自己的想法,都想給自己尋個出路,家里行不通,資源有限分不到自個兒的上,于是也不曉得哪個先開的口。
說是去南海郡,那邊正是缺人之際,他們雖是吃喝玩樂之徒,但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會,便是做不得大學問,考不上狀元郎,但也是識文斷字的,去那邊的書院里做個教書先生,也好比在這里每月拿那點月錢,還要正房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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