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茯哪里曉得,這應約到龔參軍家這邊來。
他家也離得不遠,就是過了河街對面。
孟茯剛到門口,就有個臟兮兮的老婆子來開門,孟茯頷首道謝,了門檻進去,只見影壁前堆滿了七八糟的雜,只留了一跳僅夠一人通過的小道。
本來過了這影壁會好一些,可過了影壁,這院里也沒寬敞多,到都堆滿了雜,而且七八糟的,若正經收整起來,不見得能占這麼多地兒。
那老婆子尾隨在孟茯和玲瓏的后,見主仆二人躊躇在前,便上前笑道:“啊呀,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從河里和海里撈來的,能用的就自己用,不能用的劈了做柴火燒,一年不曉得要給兒婿節約多銀子呢。”
說罷,示意孟茯往里去。
孟茯有些驚訝,這婆子竟然是龔參軍的丈母娘?龔參軍的俸祿呢?家里這麼艱難麼?挑了一能下腳的地方,總算到了廳門。
想著廳里終究是待客的地方,總不會也堆滿東西吧?但孟茯還是天真了。
院子里最起碼有下腳的地方,這廳里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一樣堆滿了東西。
老婆子便引著往后堂,穿過了同樣廊下對著東西的長廊,便到了后院,滿院子也堆著東西。
沒有堆東西的地方,架著竹竿曬著海貨。
一個材的子站在凳子上正晾著海貨。
孟茯前引們來的老婆子了一聲:“二妞,沈夫人來了。”
那人,原來便是龔參軍的夫人。
但見雖是,但作倒是麻利,當下就從凳子上跳下來,笑瞇瞇地招呼著:“沈夫人快坐。”一面拿袖子著剛才踩過的凳子,示意孟茯坐。
孟茯忽然間就明白了李夫人的話,確實待不了多久。
倒不是嫌棄人家府上臟,只是這凳子上面掛著的海貨還噠噠地往下滴著咸水……
怎麼坐?
這還不算什麼?只見一個與若他們一般年紀大的男孩兒抬著一碗茶水過來,滿臉污垢就算了,那手也黑乎乎的,不知是剛掏了什麼,將那茶遞給了孟茯。
玲瓏怕孟茯真去接,先一步接了過去,“我替我家夫人端著吧,這會兒不喝。”
又一個比他矮一些的男娃兒抬著一疊魚竿來,也穿著褂子,著手臂,鼻子上卻吊著一串鼻涕泡,他正用力地吸著。
龔夫人一把上前去接了過來,“這是我們自家腌制的小魚干,配著茶最不錯了,可比你們那些個甜膩膩的點心要有味道。”
孟茯滿腦子都是龔家老二的鼻涕泡泡,“那什麼,我忽然想起還有要事,我先回去了,今兒多謝龔夫人招待,我先回去了。”
龔夫人見要走,想上去留,卻被母親給拉住,“我就說了,跟那姓李的人家一個樣子,狗眼看人低,瞧不起咱們家。”
可著,忽然想起孟茯原來也是鄉下的小寡婦,便吐了一口,“我倒是忘記了,也沒比咱們好哪里去,忘本的東西。”
孟茯還真沒回家,直往李通判家去,那李夫人見來了,見一臉狼狽,忍不住掩大笑起來:“我就說吧,你去不了多會兒的。不是我不愿意同他們家來往,可一樣是鄉住過的,你是個什麼樣子,他們又是個什麼樣子?”
孟茯想緩一會兒,坐下喝了半杯茶水才緩過來,忍不住問道:“他們家里那個樣子,龔參將就不說什麼”
只聽李夫人笑道:“聽說從前說過,不過他岳父岳母都是厲害的,將他罵了個狗淋頭,就再也不敢提了,只任由他們折騰,但凡說一句不是,就要被指著腦門說瞧不起他們鄉下人,嫌棄他們窮。可這干凈跟鄉下人和窮應該是沒有什麼關系的。”
孟茯倒是贊同這話,想起龔家那兩個兒子,又想想自家的若飛若,從前在鄉下的時候,也天天干活,也是收拾得干凈清爽的。
“我今兒就這麼跑了,只怕往后也不會和我來往了。”忽然想起禮好像沒送,忙問起玲瓏,“東西呢?”
“出來的時候,我給放在影壁前的破桌子上了,應該能看到吧。”不過里面都是些糕點,玲瓏忍不住想,“那龔夫人才說不喜歡甜膩膩的……早知道不留了。”
還不如這會兒自己吃呢。
孟茯想起家進門到后堂,就一條羊腸小道,兩旁都是些破爛東西,“老人家從前窮怕了,喜歡撿些東西放著,無可非厚,只是那路都快沒了,這地兒又如此炎熱,若運氣不好走水了,連個逃命的地方都沒有,那麼多易燃品,府里一下就是熊熊大火了,想救都來不及。”
老人家不懂就罷了,為何龔參軍還不管一管?
“這話不曉得說了好幾回了,可他們家也是運氣好,從未走水過。我是好心提醒了一次,龔參軍那丈母娘在我家大門口罵了兩天兩夜,說我詛咒他們家。”自此后,李夫人哪里還敢管這閑事兒?
二人說著話,玲瓏在廳門口站著,聽著這話,扭頭超孟茯和李夫人看去,然后指了指上空:“哪里來的煙?”
孟茯聞言,起出來抬頭瞧了一眼,頓時驚了一頭冷汗,“那是火煙!”而且那方向,不正是龔參軍家的方向麼?
忙喊著李夫人,“快,龔參軍家好像起火了。”
李夫人聽罷,嚇得小臉蒼白,忙提著擺跑出來,見了那黑煙,花容失,“完了,家老太太不知道又要罵我多久了。”
見著孟茯已經去了,也連忙跟著去。
且說孟茯從李夫人家里出來,果然見到河對面龔參軍家燃著熊熊大火,只連忙喊著衙門里的人,“快些拿了盆桶救火啊!”
好在,這大門口就是河。
衙門里竄出來不衙役,還有這四下鄰里,忙去澆水滅火。
可是東西太多了,就更孟茯說的那樣,逃命都不方便,而且東西又多,都是易燃品,如今那火勢只見大不見小。
眾人也不敢在靠近,孟茯也不敢靠太近,那火勢太大了,與眾人退到河邊,“可見著龔參軍家里有人出來?”
就聽一個衙役回著:“出來了,剛起火的時候就出來了,老太太和夫人跟兩位公子都出來了。”至于老爺子,去了海邊,聽說要過幾日才回來。
幾乎是他才答完,孟茯就聽著前頭有人哭天喊地的,探了一眼,原來是龔夫人母倆,兩個兒子一臉呆滯地看著這熊熊大火。
老太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蒼天啦,怎麼這樣不長眼,我老太婆辛辛苦苦一輩子攢下的家業,就這樣沒了,沒了啊!”
哭得好不凄慘,只是哪個也同不起來。
家里放著的,本就是一堆破爛玩意罷了。燒了正好,省得這大熱天里,臭烘烘的,左右鄰舍都要跟著罪。
至于他們家這鄰里,眾人見救不得龔家,便往隔壁兩家潑水。
如今大火燃到那邊,逐漸變煙熏,慢慢小了下來。
可好像也抵擋不了多久。
也是運氣好,原本是艷天,這會兒就開始雷鳴火閃,下起了大雨。
可是這大雨終究是來遲了一步,龔家已經燒了廢墟。
李夫人勸著孟茯回去:“別看了,咱還是回家,各自顧著家里就是。再繼續站在這里,沒準老太太要盯著咱倆罵了。”
依照對龔夫人母親的了解,指不定要怨孟茯今兒去家,才害得家起火。
反正最是會推卸責任的一個老人了。
而自己?從前說過家起火……
孟茯也想回家檢查一下排水系統和放火系統,當下告辭。
回了家里,雖沒有被大雨淋,但到底打了擺,換了裳將書香要了這附上的建造圖。
看了一回,心說果然是前任知州大人花了大筆銀子建造的,這防水和放火都做得不錯,難怪沒個院子里都有小池塘,阡陌小溪流,原來既放火又防水。
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叮囑著書香,“渠溪流里,隨時讓人看著,別堵了。”
“夫人且放心就是。”又與孟茯說起如今那龔夫人的母親在衙門外面鬧,說是沒了住的地方,須得衙門里給安排住。
孟茯聽罷,想著這南海郡最大的兩個地方都不在,剩下的人也比不得家婿龔參軍,哪個能給安排:“那龔參軍呢?沒人去通知他麼?”
龔參軍沒有管家里,最主要一個緣由是,他常年都住在城外的營地里。
“剛起火的時候衙門就有人去了,只是如今沒來消息,只怕是故意避著的。”說罷,又低聲音與孟茯悄悄說道:“其實我聽人說龔參軍就沒在什麼營地里。那營地早就荒廢了,里頭沒幾個人住在里面,聽人說他在別安了家,有個如花似玉的小妾呢。”
孟茯聽罷,一時有些可憐那龔夫人,但想著過的那日子,自己若是個男人,也不大愿意和一起睡一張床上。
是真的不講究衛生。
當晚也不曉得他們在何落腳的,隔日孟茯讓人去打聽,哪里想得到這龔夫人的母親,還真跟司馬熏說的那樣,先是罵司馬熏曾經詛咒過家會起火,又說孟茯不祥,因孟茯去過離開不久,就起火。
反正們是一點錯都沒有,全怪孟茯和司馬熏。
孟茯也就沒理會了,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那日就不去了,惹這無妄之災。
倒是司馬熏有些孟茯出乎意料,居然跑去跟站在橋上罵了一回,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
孟茯自知自己沒有司馬熏的口才,是斷然吵不過老太太的,也就閉門不出。
過了兩日,聽說沈夜瀾和李謄都回來了,龔夫人的母親又來鬧。
玲瓏聽罷有些氣惱,“憑什麼要咱們三公子給安排住?何況城里人家都不愿與他們做鄰居,那天是運氣好,老天爺忽然下了一場雨,若是不下雨,哪個曉得隔壁屋舍是不是也要跟著遭殃?”
再有,三公子也不是婿啊?
孟茯也好奇,“不是說那龔參軍最是怕他丈母娘麼?怎麼如今還不面?而且我聽書香說他在外頭安了家,他丈母娘怎沒去鬧?”
“龔參軍那外室也是個厲害的,哪里沒去鬧過?只是吵不過打不過,龔參軍又躲在屋子里不出來,能有什麼辦法?都說惡人自有惡人磨,正是這樣的,老太太也是欺怕,如今多半是看到咱們三公子好欺負,所以才找來的。”
孟茯聽著玲瓏的話,也有些擔心沈夜瀾心善,不免擔心起來。
這心里掛記著旁的事兒,也就將那晚的云雨忘了,聽說他回來了,正在書房里,便忙去尋。
正巧沈夜瀾從里出來,正吩咐著在人在天事兒,見了孟茯便打發他們下去,移步朝孟茯走來。
也不知是不是孟茯的錯覺,覺得沈夜瀾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對勁。“那龔參軍的家人,如何安置的?”
“打發幾個人,送去龔參軍那里了。”又不是他的媳婦丈母娘,憑何要丟給他?曉得孟茯被老太太罵,便問道:“惱麼?”
問得沒頭沒腦的,孟茯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
沈夜瀾也沒繼續這個話題了,只道了一句:“那火是龔參軍自己放的。”
“啊?”可是龔參軍沒在這城里啊?孟茯好奇不已,跟著他的腳步一起往書房里去。
這時候聽沈夜瀾說道:“你也去過龔家了,應該知道龔家那地兒是什麼樣子,若真起火了,他們哪里能逃出來。”
孟茯還是不懂,“你的意思是,他們早就知道龔參軍要放火。”
沈夜瀾撿起桌上的一封信遞給,“這是那盧鄉紳跟龔參軍的來往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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