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莫鋮也曾問過：“如果那晚出現的是我，會怎麼樣？”

“我會永遠離不開你。”

莫鋮沉默，他走在前面，悶悶說：“可惜沒有時機。”

是啊，要是有時機，那該多好。

長大后的許諾也想過，為什麼會變得像只張牙舞爪的刺猬，只要有人靠近，就扎得別人一刺。可不是天生一刺，如果說這刺是有人一一扎進去，那第一刺就是父母扎進去的。他們都說，都痛得讓說不出話。

許諾變得冷漠，從那一晚開始，除夕雪夜，差點被凍死在家門口。

幸好，阿公救了。

許諾很的外公，不單單這晚，從小祖孫倆就親。

外公蘭飛赫，以前被拉壯丁拉去當兵，到了很大年紀才回家，就生了蘭清秋。妻子早逝，沒什麼親人，特別疼這個外孫。以前蘭清秋忙著工作，許淮安在白城，許諾無人照顧，蘭飛赫就經常把接過來照顧。

許諾最喜歡坐在阿公肩上騎大馬，他的耳朵，像只小袋鼠掛在他脖子上，在他懷里睡覺。要是醒來，看到回到自己家，都會失落好幾天。

許諾看到阿公就哭了，跟他說的委屈，爸爸養人，媽媽不讓進門……這些外公都知道，就是許淮安打電話過來說許諾不見了，打家里電話又打不通，問有沒有在他那。

外公一接到電話，也沒心思罵婿，連夜騎車趕過來。

還好他來了，一看到孫在那，他的心就揪起來，這對父母心夠狠的。

他帶許諾回家，一路上陪著許諾罵他們，說回家就就給發歲錢。

許諾好了點，沒再哭，幫外公拍掉服上的雪花。

風呼呼地刮，雪不斷飄落，大家都幾乎在屋里過年。十里長街，萬家燈火，許諾著投在窗戶的影，都是一家人圍在一起。許諾想再也不回家了，反正媽媽連門都不讓進，可眼淚又控制不住流出，哽咽地問。

“那媽媽呢？媽媽一個人怎麼辦？”

蘭清秋是初二那天過來的。

一過來，就抱著許諾大哭，看起來糟糕了，以前雖然樸素，但底子不差，如今短短幾天像老了十歲，啞著聲說：“許淮安回來了，要和我離婚。”

“離婚？想都別想！”蘭清秋冷笑，一副惡毒的樣子，“他對不起我，還想要我全？不可能！我就算死也要拉著他一起！”

提起爸爸，完全像個瘋子，仇恨，怨念，眼里全是魚死網破的恨意。

這樣的媽媽許諾沒見過，害怕往后躲，阿公拉著嘆氣：“別嚇到孩子。”

蘭清秋這才想到許諾，紅著眼睛問：“阿諾，你會跟著媽媽，對不對？”

許諾楞住了，這是第一次面對這個問題。以前有同學父母離婚，大家開玩笑說如果爸媽離婚，要跟誰，許諾沒想到，有一天，真的要做出選擇。

爸媽的離婚戰役正式打響。

許諾覺得爸爸這次回來不一樣了，對媽媽，對都沒有了從前的親。

一開始他還念著過去的，跟蘭清秋道歉，不過這點疚很快在不斷地爭吵中銷聲匿跡。許淮安的另一面暴出來，薄冷酷，商人作派，他拿多年的發妻當商業對手：“說吧，你要多錢？”

蘭清秋崩潰了，抓起什麼朝他砸過去：“我要你去死！”

屋里一片狼籍，兩人吵架，任何東西都能為利。

許淮安甩手要走，許諾站在角落，抱著頭哭得撕心裂肺，看父親要走，本能去拉他。許淮安看到，心一：“阿諾，跟爸爸走。”

“別我兒！”蘭清秋跳起來，過來抓許諾。

太著急了，也不管拉到許諾頭發，沒注意痛苦的表，就把拉過去。

“瘋子！”許淮安冷哼一聲，甩門走了。

他一走，蘭清秋就失去戰斗力，癱倒在地上又哭又罵。

許諾站著，看著一屋子的玻璃渣，不遠摔壞的相框是爸媽的合照。他們過去多好，總膩在一起，有很多合照，像年輕的甜地靠在一起。許諾看著照片，兩人偎依著對鏡頭微笑，破碎的鏡面把笑容劃得支離破碎。

許諾抬頭，看到披頭散發的媽媽，為什麼相的人會變這樣？

許淮安這一走就是幾個月，他去白城，像養蓄銳，回來繼續吵架。

吳瓊從不面，倒是媽媽會問，那個狐貍怎樣，許諾便把那幾天的印象說一遍。媽媽聽完又問，一遍又一遍，許諾有些不耐煩，蘭清秋冷著臉：“怎麼，不耐煩？你和許淮安一樣，對媽媽不耐煩了？”

現在都是連名帶姓三個字許淮安，咬牙切齒。

許諾不敢回答，蘭清秋過來推開：“那你走啊去找你爸爸！”

每次都要把兒嚇哭，才清醒過來，又抱著許諾哭。

許諾有些怕這樣的媽媽。

每次吵完架，蘭清秋就看著過去的照片流淚。

許諾聽到媽媽低聲啜泣：“為什麼要傷我的心，傷我的心……”

許諾很難，爸爸真無，回到白城，還有人和兒子，而媽媽只能抱著照片哭。

可無能為力，許諾太小了，起初害怕，跟著媽媽哭，再后來放學，聽到家里傳來摔東西的聲音，明白，爸爸回來了，他們又在吵架。停下來，沒有推開門，背著書包往外跑。

不想回家，在街頭晃，不知道去哪，只能到附近的長留公園，就著昏黃的路燈把作業做完，然后坐著發呆，想著晚點回去他們估計吵完了，反正盛怒的夫婦這時是不會想起兒的。

許諾不懂的家為何會變這樣，夾在中間，快不過氣。

長椅的中間趴著只通烏黑的小黑貓，懶散的模樣。許諾看著它，當一只貓多好啊，只要長得可，乖一點，就能得到主人的。靠近，手它，小黑貓沒躲，歪著頭看，綠琉璃般眼睛沒有一雜質，清澈明凈。

比水還清，許諾的心一下子了，輕聲問：“你有家嗎？”

抱著貓絮絮叨叨，說的煩惱，要變沒爸爸的孩子……直到邊傳來一聲輕笑，許諾抬頭，是個半大的男孩，也不知道他聽了多久。他穿著襯衫拖鞋，手在袋里，怡然自得地著：“我的貓。”

許諾有些尷尬，放開貓，小黑貓跳上男孩的肩，蹭了蹭他，尾一甩一甩。

他們真好，許諾羨慕地看他，男孩點頭，坐到長椅的另一邊，兩人各據一方，相安無事，就小黑貓在中間跳來跳去。許諾忍不住去它，到男孩冰冷的手指，他漫不經心撓貓的下：“它。”

貓如其名，真是的小。

他又說：“你可以抱抱它。”

許諾抬頭，發現他有雙溫和的眼睛，他說：“難過時，可以找些溫暖的東西抱一抱。”

許諾楞住了，年沖笑了笑：“比如一只貓。”

那一年，許諾沒法阻擋爸媽愈演愈烈的戰火，倒了心溫暖的朋友。

貓主人很神，不話說，帶著，在長椅一坐就是半天，見到就點點頭，保持著和人的疏離。這份疏離正是許諾需要的，不知何時起，害怕與人親近。

許諾當把長留公園當療傷地，爸媽吵架了，媽媽失控打，就去找他。

貓主人從不安許諾，也不好奇，就把借給，靜靜地陪著。

有時候，許諾也和他說話。

說，我爸媽要離婚了，他說，我都不知道我爸爸是誰。

說，我恨他們，如果要離婚，他們當初就不該生下我。他說，是啊，生也不生好點，生出個殘次品，活不好，死不掉。

兩人說著各自的事，毫無關系，卻總能安到許諾。

無論許諾說什麼，貓主人總有辦法讓覺得，不是最悲慘的那個。他有1型糖尿病，要一日三餐注胰島素，控制糖。許諾見過他扎針，手臂上全是麻麻的針眼，問疼嗎，他說習慣了，又說。

“阿諾，你也要習慣，習慣這世界給你的傷害。”

那一刻，許諾所有的傷心和彷徨仿佛都找到了答案了，為什麼爸媽要離婚，要遭遇這些，沒有為什麼，你只能面對，然后習慣。長大真是件很悲傷的事，許諾無可奈何，有些慶幸，能遇上貓主人，甚至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可他撕開傷口，告訴，沒什麼大不了。

許諾問過他名字，他搖頭：“阿諾，我們不要做朋友，變朋友后，會向對方的要求越來越多，最后變互相傷害。”

許諾不清楚他經歷了什麼，這麼悲觀，但卻有些認同，父母的事告訴，不要，就不會有傷害。

許諾他他哥，小黑貓的哥哥。

他不是朋友，他就是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