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幽浮山, 究竟在啥子地方喲!”白綾一屁坐在一枯樹枝上,面對著茫茫綠林,發出一聲哀嚎。
撈起腰間掛著的那個紫貝殼,“老貝殼, 找不到路, 我不要去咯。”
紫貝殼一張一合, 嘆著氣說:“小主人啊,你化形后去幽浮山拜玄蒼上神為師, 這是老主人臨終前的吩咐啊, 一定要去的。”
白綾快給這個老貝殼跪下了, 抓狂道:“老貝殼, 你聽到,不是老子不想去找那個什麼鬼的幽浮山, 拜那個什麼神,是老子確實找不到路啊,我在這片見鬼的林子里轉悠半個月了都沒出去,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我要瘋掉了!”
老貝殼被說的一陣沉默。他的小主人白綾, 是白龍一族的小公主,是這個世間僅剩的一條白龍。當年白龍滅族, 只有最小的公主殿下還在蛋中沒有孵化, 被老族長藏在水靈窟中, 因此得以保存。他作為白龍族最忠誠的仆人, 一直肩負著照顧龍蛋小公主的責任,好不容易等到龍蛋孵出來了,小公主能從龍形化作人形了,結果不知道怎麼的, 他覺得小公主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在他的想象中,剛出生的小公主應該是個天真爛漫,善良又可的小姑娘,說話糯糯,而不是現在這樣——
白綾下了白的靴子,抓著鞋幫子往下倒,倒出來兩粒小石子后,把鞋扔在地上,里氣不順的小聲罵道:“拜個球的師,路又認不得,人又找不到,媽賣批。”
老貝殼:“……”雖然聲音確實糯,但為什麼這個語氣怎麼聽都不對?老主人啊,是我對不起您,我沒有教好小公主!
“貝殼老頭兒,你拿出個章程來,現在咱們該怎麼辦?”白綾拋了拋手里的紫貝殼,“反正我爹都死了,他又看不到,哪里曉得我有沒有去拜師,咱們干脆就不要去算了。”
本來就不想去,要不是被老貝殼每天念叨的腦殼疼,都不會出水地界。的方向上輩子就不好,這輩子變龍了,同樣不好,又沒有地圖,只說向東南走,走著走著這不就迷路了,都不知道現在到底在那個旮旯角落里。
老貝殼還在試圖掙扎,用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說:“小主人,說不定我們快到了呢,不然你化為龍形飛過去,咱們飛過去很快的。”
白綾捂住了臉,沒錯,可以化為龍形,龍是可以飛的,但是,不行,因為恐高。你敢相信嗎,變龍了恐高的病半點沒好,甚至還更嚴重。第一次龍形飛的時候,看著底下的水面,整個條條和四個爪爪都是的,覺自己虛的一,頭暈惡心想吐,后來直接啪嗒摔水里面,就再也不肯飛了,一般龍形時候只肯用走的。
謝龍有爪子,不然就只能像蛇一樣在地上爬著了。
“老貝殼,死心吧,老子不會飛的,困死在這里都不飛。”
老貝殼痛心疾首,作為白龍族最后一條龍,他的小主人有那麼麗的鱗片和流暢的姿,卻不會飛!不會飛的龍還龍嗎?這個問題,他已經痛心了八百次了,可惜,毫無效果。
一龍一貝殼陷沉默。
突然間,有個人影在樹林中一閃而過。有人?!白綾瞄到那個人影,瞬間來了神。“老貝殼你看,那邊邊上有個人!”蹦起來就興地追過去。
走起路來輕盈無聲,林中草木又因為上的氣息自避開,于是很快追上了前面那個影。
那看上去確實是個人,只是佝僂著子,穿著一破布麻袋似得服,一頭發,看上去臟兮兮的,要是不認真看,還以為是林中的什麼野。他似乎很是慌,一點都沒注意周圍,悶著頭往樹林子里鉆,好像被可怕的東西追趕一樣。
白綾喊住他:“唉,前面的大哥你等一哈!”
那個人影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腳下一崴,滾進了荊棘叢里。
白綾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連忙跑上去幫忙把他從刺叢里解救出來。就這麼被刺叢一扎,大兄弟整個人的形象看上去更糟糕了,頭臉和手都被刮出了道道痕。白綾把他拖出來仔細一看,發覺這兄弟真的長得很別致。
他的半張臉上長著一種瘤一樣的紋路,一只眼睛都在一起去了,更可怕的是他的上,到鼻子底下那一塊都是缺失的,能看到牙齒暴在外面,非常奇怪。如果是一般人,看到他可能會尖出聲,但白綾沒有,水那里有幾只小妖怪,化形不功,怪模怪樣,都看習慣了。
“你沒有事吧?”白綾本著人道主義神關心了一句,但這兄弟呆呆站在那,愣愣看著,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半晌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朝著不停磕頭,痛哭流涕,“神仙,求求你,求求你救我,求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活在這世上……求你……”
他姓陸,林生,因為他娘是在林子里把他生下來的。山下的彭家村有幾十戶人家,都姓彭,只有他一個人姓陸,因為他娘是從前村子里一個老酒鬼不知道從哪里買來的媳婦,可是買來沒幾天,老酒鬼失足落水里死了,陸娘子了寡婦,在村子里無依無靠,人人都能欺負,陸林生就是不知道誰欺負了陸娘子之后的一個產。
他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是這幅丑樣,看過他的人都說“那看上去就像個妖怪,陸娘子不會生了個怪吧,怪嚇人的。”
陸娘子后來死了,陸林生就一個人在那個破屋子里長大,村子里沒人管他,他就跟著村子里幾只狗到撿食吃,甚至跑到人家的豬棚里豬食吃,就這樣奇跡般的長大了。他從來就是其他人肆意戲弄,欺負的對象。
從一個只知道肚子想吃東西的小孩子,長了一個明白什麼辱的青年,他痛苦無比,因為他無法逃開那些肆意的嘲笑和打罵。因為吃豬食狗食長大,他就只能活得像豬狗。
痛苦,怨恨,每次被村子里那些年輕人嬉笑著打罵的時候,他就恨不得殺了他們。可他不敢,從小被打著長大,面對那些拳腳,下意識只會覺得害怕,只會一團等著他們打完。
他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過去,可是昨天晚上,他殺了人。村里彭四嬸的小兒子彭有福平時是最喜歡欺負他的人之一,他曾經用石頭砸斷他的鼻梁,砸掉了他的牙,還曾經把他踢到池塘里,用竹竿敲他的頭,差點把他淹死,平時心不好更是看到他就要把他打一頓出氣。
昨天,彭有福喝了些酒,醉醺醺經過他那小屋門口,而他難得的乞討到了一些吃的,彭有福過來,一腳把他的食踩在地上,笑著使勁踢他的肚子。
“就你這種丑東西,也配當人嗎,也配吃人吃的東西?”
他說他不配做人,可‘人’難道是什麼好東西嗎?
陸林生也不知道怎麼的,只覺腦子里一片空白,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用旁邊的柴棒把彭有福打死了。破了一邊的腦袋里流出紅紅白白的東西,剛才還笑著踢打他的人躺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他殺了人。陸林生出了一個恐懼混合暢快詭異的笑容,在他那張臉上就如同惡鬼一般可怕。他一邊恐懼著,一邊高興著,哆哆嗦嗦拖著尸乘著夜進了山,一直往山里面走。他要找個地方把這尸埋了,他不能被任何人發現,只要沒有人發現他殺了人,那他就不會有事的。
對,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人知道是他殺了人。
他來到了深山中,將那尸埋在了一個大土坑里,他上沾滿了泥土,雙手中都是泥。準備回村的時候,后知后覺的巨大恐懼將他籠罩,渾渾噩噩的往前走,子抖的不像話。
直到被一個清脆的聲音喊住,他渾一,摔進了刺叢,而從刺叢中出來,看清楚那個喊住自己的人,陸林生癡了。
他從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就連從前在縣城中遠遠見過一回的縣令小姐,都比不上面前這個子的一點點。的眼睛干凈明澈,白皙如雪,穿著潔白的子,上面的銀紋路在下散發著朦朧的芒,整個人都在發,簡直就像是……就像是不存在人世間的神仙一樣。
是神仙嗎?陸林生想,一定是神仙,而神仙什麼都知道,一定知道他殺了人。
畏懼、恐懼還有一種抑在心頭說不清的憤恨不甘擊潰了他,讓他跪在地上痛哭失聲。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說什麼。
不知道前的白綾簡直被面前這個哭號的大兄弟嚇到飛起,干哈呢這是,眼淚兒花飛的,哭的也太慘了。
有點懵,只能蹲下,了塊手帕出來幫人了眼淚,“那個,你先把眼淚,咱們有話好好說行吧。”
過了好一會兒,陸林生停下哭泣,一臉癡呆地跪在地上和白綾大眼瞪小眼。
“您……您不是神仙嗎?”
“不是啊。”是龍而已。
“您,那、那您怎麼會在這里,不不,您有什麼吩咐?”
上道嘛兄弟,白綾立刻說:“我想問個路,我在這里迷路了,你能不能帶我出去?”
陸林生低著頭不敢看,自慚形愧地遮住自己的半張臉,點點頭連聲答應:“好……好,我帶您出去。”
他們一個前一個后走在山間,白綾和老貝殼說悄悄話,老貝殼說:“小主人,你要小心啊,人類可是有很多壞人的,說不定看您長得好看,會做出什麼壞事來。”
白綾:“他要是個壞蛋,那我就變長條條,當場嚇死這孫。”
然而陸林生一路把帶出了那個老林子,當看到那山下的一片炊煙時,白綾激的歡呼了一聲,“謝謝你啊大哥,你真是個好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說他是怪,指的是生理和心理上雙重的,當然目前還沒進化,只是1.0版本,還不是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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