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瀾覺得這小二有意思。
小二穿得不差,臉上也有,只是緒不佳,盡管對客人時還是擺出了笑臉,可眉眼中的悵然與害怕還是能看出來的。
“你勸我走,自己怎麼不走?”沈聽瀾走到貨架子的另一邊去,這邊放的是陳米,價格更便宜,“在這兒做工,是將命揣在了腰帶上。”
錢肯定是不會的,但是多錢都沒有自己的命珍貴。
小二一愣,久久才呆然道:“我阿叔,也是關的兵。”他是個孤兒,被好心的阿叔撿著養大了,阿叔在為了百姓拼命,他力氣小子弱,去當兵就是去當炮灰的命。
若不然,小二也想參軍去。
只是這些,他是沒有同沈聽瀾說的。
沈聽瀾多有點回過味來,小二緒低落,可能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他那位阿叔。這般重重義的小子,之前的揣測倒是冒犯了。
“店中的米面,我全都包下了。”想做點彌補的事。
小二卻是搖了搖頭,世之中,沈聽瀾還能保持裳整潔,妝容完好,他能看出沈聽瀾是個被護著的,不缺錢的主兒。
“我們開店是為了留守在城里的百姓有個買米買面的地兒。”小二字斟句酌,頗是為難,“店中的米面大半可以售給小姐,只是剩下那一半,是不得的。”
那是要留給百姓們的!
沈聽瀾點點頭,無可無不可。
沈悅見談妥了,掃了掃店鋪中的貨,見過得去,便跟著小二去算錢了。沈枝帆和璃月給沈聽瀾留下的錢財,比之國庫有多不。
這些錢,暫時寄放在沈魄那兒。他也說了,等回了大秦,就會歸原主。如今,沈悅先付著錢,后續沈魄會補給他。
這筆錢,是兩夫妻明路上留下的,與寄放在北芒那兒的不同。一者為明線,一者為暗托。當年夫妻倆是怕明路上的錢留不下來,這才尋了按托。
卻沒想到,暗托的人將錢拿去揮霍,明路的沈魄卻費盡心思將錢財都保存下來了。
沈聽瀾聽過,心中亦有慨。這大抵就是,人算不如天算。父母親都是人中龍,但也有算不過,算不對的事。
而世上最難算就,最難揣測的,不就是人心嗎?
等沈悅付了錢,小二臉上的笑容燦爛了幾分。他能從中得提,有了這筆錢,再加上之前他所存的錢,就能給自家阿叔買塊護心鏡。
阿叔在戰場上活下來的幾率,也能高上幾分。
“小姐,可需要我們幫您運送貨?”這樣的大主顧,米鋪都會提供配送服務。雖然現在關米鋪也剩不下幾個人了,但是剛剛有人來找小二,外邊打了勝仗,他大叔會帶幾個戰友回來,到時候可以請他們幫幫忙。
當然,小二不白請他們幫忙,他會請大家伙吃頓好的。
沈聽瀾道:“就送到軍中去吧。”
小二愕然。
而沈悅則是皺了皺眉,他言又止,沈聽瀾沒給沈悅說話的機會,問小二:“這件事你能辦好嗎?”
“小的可以阿叔幫忙送去。”小二點點頭,接了沈聽瀾的善心,“不知小姐的名諱?小的沒有冒犯之意,只是這送東西過去總要留給贈名。”
總不能了沈聽瀾的好,卻不知道的名諱。那是不知恩的。
沈悅搶先一步道:“就說是沈家贈予。”
小二看看沈悅,又執意的看著沈聽瀾。他可不是那些沒眼力見的,沈聽瀾是主子,沈悅是跟班,他不知道這個跟班為什麼要蹦出來說話,但是他敬重沈聽瀾。
如此,是給足了沈聽瀾面子。
他這猴急的模樣,沈聽瀾看在眼里。頷首道:“就照他說的來。”用什麼名諱是無所謂的。 只是不忍這關慘狀,想做些事讓自己心中好一些罷了。
沈聽瀾走的時候,正好與一伙子進米鋪的士兵肩而過。還未走遠,就聽到里邊小二驚喜的聲音:“阿叔,你們回來了!”
接著,是另一道豪氣十足的聲音:“元帥帶著我們打了勝仗,我們今兒個都休息!”也不是說,所有士兵都能休息,不過他們這些連軸轉了好幾個月的,能先休息休息。
元帥還說了,往后有機會,其他的士兵也能休息。
沈聽瀾足下一頓,在沈悅疑的目中,道:“走吧。”
剛剛那士兵口中的元帥,想來就是白遠濯了。沈聽瀾想起在城門口時見到的白遠濯,他瘦了許多,越發顯得姿拔。一雙眼睛如墜星重重,深邃著,又閃著。
沈聽瀾無聲的嘆出一口氣。
白遠濯帶著小云蜀關打了一場勝仗,這在沈聽瀾的意料之中。那個男人,的確有這種本事。但是面對先進太多的武,這種勢均力敵的假象又能維持多久?
回去后,沈聽瀾找沈魄商量一件事:“沈叔,我想與小云蜀關的兵馬大元帥合作。”
沈魄定睛仔細的瞧沈聽瀾,“聽瀾還是放不下白家的人?”他其實更想說,沈聽瀾是否還放不下白遠濯?只是沈聽瀾避而不談白遠濯的名字,只以兵馬大元帥相代,他便也順著沈聽瀾。
白遠濯注定是橫亙在沈魄心中的一刺。都說男生向,生外向。一旦嫁了人,心就跟著自家夫君。
沈魄本以為匡扶社稷無,但如今接了沈聽瀾,他便不想再放棄。
“此事與白府不白府的無關。”沈聽瀾自知,與白遠濯的夫妻關系在此,沈魄多想是難免的,也不生氣,而是細細做了解釋,將自己所想緩緩道來。
“大楚雖落大秦半分,卻也是老牌大國。若是我們能聯合大楚,里外皆攻,能事半而功倍。”
秦裴一心想要擴充大秦版圖,大有要一統天下的想法。所以這些年,秦軍南上北下,四開仗。不可否認,的確有些小國戰敗被大秦收歸。
一些中牌國家也搖搖墜。
若是強行要分說,只怕大楚是大秦重之下保存得最完善的一個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