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華濃掃了眼窗口，兩只大鐵盆里分別裝著大米粥和小米粥，都剩下的不多了。

另外一個鐵盤子里還剩下三個蛋和一大半盤子的饅頭，發黃，但并不是90（意思是全麥只能出百分之九十的面，屬于雜質含量比較高的一種中低檔面，當時70算是最高檔的面了）本該有的微黃，一湊近確實能夠聞到一苦味。

肯定是堿量加大了。

彭振華還在絮絮訴苦，“賣不掉那可怎麼辦啊。我這個月的工錢算是得搭里頭了。”

“傻不傻啊你，要搭也不是你搭啊，你就是個學徒工，理理菜，打個雜，打個飯，跑跑就行了，做早飯本來也不是你的事。”

沈華濃后，李顯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他倒是悠哉的，探頭進飯臺，自己手夠了塊兒放在鐵盤邊上的抹布，一邊蹲下來拭雨鞋上的泥漬，一邊說道：“要扣也是扣大廚的啊。”

說著抬頭看看沈華濃，“沈大廚，你想個辦法唄，我們食堂可從不浪費食，浪費是可恥的。”

雖然沈華濃不喜李顯軍這個人，但不得不說，這次人家說得沒錯。

看李顯軍又將抹布摔在窗臺上，眼角了，跟彭振華道：“沒事，給我來理吧。小李說得對，這本也不是你的責任。”

李顯軍似乎沒有想到居然這麼爽快的應下，慢吞吞抬頭又看了一眼。

彭振華道：“姐……你有辦法嗎？這個還能救？”

沈華濃從角門進了食堂，彭振華趕湊過來，的問道：“姐，上回方師傅蒸饅頭沒有發起來，后來炒了個饅頭丁，味道好是好，就是太耗油了。”

李顯軍也進來了，順著彭振華的話頭就道：“食堂用油也是有定數的，還炒饅頭丁，油多燒得慌啊，能吃頓白面滿頭就不錯了，還用油。”

真是哪哪都有他。

沈華濃說：“那就不用油，也不炒。”

省的這兩人還沒完沒了的廢話，吩咐彭振華：“賣得差不多了就收了算了，有蒸鍋嗎？”

“有！”

“去拿口鍋，不用蒸籠蒸了，用鍋。”沈華濃說。

彭振華趕就去忙活了，找來個大鋁鍋往里面裝了水，架在蜂窩爐子上了。

沈華濃估著分量往水里倒了點兒白醋，放上箅子，將饅頭撿進去，夠一鍋了，就蓋上了蓋子，回鍋蒸十五分鐘。

彭振華一直在扇爐火，沈華濃說時間夠了，他也顧不得燙手，趕揭開了鍋蓋，頓時大喜：“姐，真的好了，沒有味道了，好像也白了點。”

李顯軍一邊往上穿工作服，也湊過來看了一眼，“真的假的啊？我嘗嘗還苦不苦。”

說完就拿了個饅頭，咬了一口，撇撇，看眼沈華濃，說：“簡單的嘛，就是加點醋。”

的確是簡單的，堿多了并不是什麼太難理的事，不說白案師傅了，就是北方擅長面食的家庭主婦都能解決。

只是竟市人日常主食是稻米，吃面食不多，在食堂上班的這幾個都不是，不會理也正常。

雖然說簡單，但是無人點破就是想不到，這就是竅門。

沈華濃忽略李顯軍，跟彭振華說：“剩下的都這麼蒸一遍。”

彭振華今天學了一手，一掃剛才的頹廢，神抖擻的應了：“好嘞！”

李顯軍站在邊上將一個饅頭吃完了，抱怨了句：“這種90就是不如富強好吃，這饅頭發黑又不容易發起來，吃起來也糙。”

見沒人搭理他，他彭振華：“猴子，你說是不是？”

彭振華正張的往鍋里倒醋，生怕加多了或是加了，哪里還聽得到他的話。

討了個沒趣，李顯軍翻了個白眼，從兜里出來五分錢拋進了裝錢的匣子里，又拿了個饅頭塞里了。

沈華濃代過后，就去查看今天要準備的菜了。

方師傅早飯都沒有來得及做，午飯多半也沒空，午飯得自己來了，看彭振華還能使喚使喚，那個李顯軍。

一偏頭，發現李顯軍也在打量，被發現了，他若無其事的挪開了視線，轉出去吆喝正在收拾食堂小餐桌的高喜枝，讓手腳快點兒。

人五人六的。

“姐，又蒸了一鍋，爐子火上來了。”

彭振華湊到沈華濃邊，見再看架子上的菜，趕道：“方師傅說這些茄子得盡快吃了，都有點蔫吧了，就讓我先從庫房里都搬出來了，空心菜是今早上剛送的，這個吃新鮮。

今早上食堂分到四副豬肚子，也只有醫院食堂能有這個待遇了，這就算是病號菜。”

“對了，姐，省里給特意撥下來一批米給醫院當福利，昨晚醫院領導給全部送到食堂來了，讓食堂給看著弄了，不拘醫生病人家屬大家都跟著嘗嘗，說是收費便宜點兒，也不要糧票。

早上方師傅專門提了，說今天中午就做一頓米粥，最近那些醫生護士都累的夠嗆，是得給他們好好補一補。”

米，是將糯米蒸后干而的一種加工米制品，因為糯米不容易煮，這樣理之后再烹起來就方便多了，比較省事，也別有風味，多是用來煮粥，既方便健康也滋補。

不過，糯米產量也相對要低，公社里以溫飽為主，種植的人并不多，一般人家難得收點兒，除非有孩子老人和孕產婦，不然也是舍不得吃，吃法也多是煮粥，種類多樣。

沈華濃自己也是喜歡吃的，既然有豬肚，決定做米肚片粥。

四副豬肚子說多也多，但是用在食堂就有點太了，做湯還可以看著多點兒，就是沒有好點的配菜。肚片加進米粥里，一頓只需要兩副就很夠分量了，可以做兩頓。

很好，今天病號菜窗口可以繼續開下去了。

昨天開了病號窗口，今天不開了也不是不行，不過，沈華濃想繼續維持下去。

做家常菜當然也是可以，但這種普通手段對這個臨時工來說，并不是很牢靠。

萬一再來一個會做這些普通家常菜的關系戶，對方又沒有陸柏薇那樣的風度，就足以將自己給取代了。

在短時間，沈華濃是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的，只有獨一無二，才能讓人無可取代。

在醫院食堂歷史上，還從來沒有人穩定拿下來的病號飯，就是最好的選擇。

怎麼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分量十足的病號飯，老實講，沈華濃并不太發愁，食可以滿足人類的味蕾——以前以此為生，但究其本質屬還是果腹填肚，也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一點，怎麼將之發揮到極致，心有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