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已經上了公路，看著卡車前停著的那輛公務車，他并不是表現出來的沉穩冷靜。

有點兒小打小鬧也不至于讓岳長鳴親自過來他了。

一定是大案。

但是這個“大案”卻跟他心里的概念不一樣。

正如江大偉所說的那樣，這個“大案”十有八九是打砸四舊和揪流氓壞分子這類事。

霍庭并不是真的希有什麼大案子發生，最好是每天世界和平，但是他也著實不愿意做這些，比較起來他寧可去槍林彈雨的沖鋒，可惜……

心里一煩，他干脆了上的雨搭在胳膊上，任由雨水再無遮擋的淋在上、頭上。

本就被汗水的背心和長，這下徹底的在上了，跟雨水一個節奏的嗒嗒的往下滴水。

霍庭狠抹了一把頭臉，幽深的眸子里閃過狂躁，隨后泄憤似的甩了甩腳上沾著的一大坨泥，等站在岳長鳴面前時，又已經恢復了冷漠臉，不悲不喜。

“霍副局長！”岳長鳴笑著招呼，“霍副局長，你帶著局里的同志們防洪澇，按理說我不該這時候打擾你，不過，實在是有更要的工作需要你。”

因為霍庭平素配合度頗高，岳長鳴跟局里多數同事一樣，只當刻意制脾氣的霍庭是個面冷但是好說話的主，見他神如常，他的態度也十分隨意。

“什麼事？”霍庭淡淡的問，已經走到了車燈前。

岳長鳴關了手電筒，道：“是這樣的，今天下午我們科里收到群眾舉報，市文化局局長文頡對上級領導下達的命令奉違，表面積極，背地里卻大量私藏封建毒，這些剝削階級的樂工……”

霍庭眼睛瞇了瞇，被雨遮住的手指頭了，攥了起來。

還真是這種事。

岳長鳴繼續義憤填膺的道：“枉費組織上對文頡如此信任，沒想到他竟然是封建階級的忠實擁護者！辜負組織和群眾對他的信任，讓這樣的人當文化局的局長，實在是太危險了，他的思想太要不得了！

霍副局長，你不知道，在我們的同志過去查抄的時候，他還在強詞奪理，冥頑不靈，甚至意圖反抗，阻攔大家摧毀這些封建社會摧殘大家的破爛玩意，其收藏的四舊毒數量之多，節之惡劣令人發指……”

霍庭緩緩的、斷斷續續的吐出心中迅速積聚起來的郁氣，將雨往車前一扔，穩穩的搭在車頭上了，有一小塊垂下搭下來擋在車燈前了，遮住了一角線。

發出“啪嗒”一聲響，岳長鳴頓了一下，下意識看向霍庭。

只見他側站在車前，一半在車燈之下，另一半籠罩在暗影里，雨的那一角影子，正好落在他沐浴在燈下的面容上，形了一小片影，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陡然一看，像是潛伏在暗的猛，渾繃，已經做好了進攻的準備，岳長鳴心里一跳，等再仔細去看，霍庭已經低頭了，他在兜里掏了掏，出一包已經被淋得的過濾香煙。

不能了，他又將之塞進了口袋，問岳長鳴：“有煙嗎？”

岳長鳴下意識點頭，心中暗嘆著，這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人就是不一樣，雖然霍庭格不錯，但他繃著臉不說話，也嚇人的。

“來一。”霍庭說著走到他傘下。

岳長鳴出一包，拿了一遞給他，又找司機要了火柴，主給他劃上。

煙點燃了，霍庭了一口，才說：“說到哪兒了，繼續。”

被這一番打斷，岳長鳴有點接不上了，想了想，才道：“哦，竇局長病了，現在局里的事務都是閔書記和您在領導，他剛才下了指示，鑒于節嚴重，讓霍副局長親自理，

盡快查清此案，給群眾一個代，務必肅清革命隊伍中潛藏的壞分子，將文頡余黨全部揪出來，以免禍患無窮！”

霍庭吐出一個煙圈，看著細長的白煙在水汽里緩緩的上升，最后糾結一團，再慢慢的擴散開了，才說：“我知道了。”

“那您現在跟我一起回去？”岳長鳴看看一路跑上公路，正哼哧哼哧朝這邊過來的十多個漢子，頗不以為然。

“霍副局長，我并不是說防洪不重要，而是這件事這不是不著急嗎，現在水位并不算高，距離危險警戒線還遠著呢，哪年不下幾場這樣的大暴雨？比這個大得多的也不是沒有過。比較起來還是掃清隊伍中的毒蟲更加重要，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霍庭沒有接他的話，囑咐已經站在沙袋堆前氣的江大偉：“這邊給你。”

江大偉悶悶的應了聲：“是！”

霍庭拉開車門，徑自坐在了后排位置上。

岳長鳴跟江大偉打了個招呼：“江隊長，您忙！”

江大偉懶得搭理他，彎腰拎起一只麻袋，往前跑了。

岳長鳴邊拉后座車門，邊道：“霍局，我將文頡案的給您匯報匯報，現在文頡人在……”

霍庭正答答的半躺在后排座位上，長翹起來，占了一整排的位置。聽岳長鳴這麼說，他收回。

但這里已經沾上了泥水，顯然不能再坐了，司機遞給岳長鳴一塊干結塊的抹布。

岳長鳴一頓，干脆去了前座，歪著子，扭著腦袋繼續匯報。

霍庭閉著眼睛聽著，車很快就到了市區。

雨勢沒有轉小的跡象，街道上安靜極了，馬路兩邊的房屋也都是黑燈瞎火一片，車進了公安局的鐵柵門，才看見有燭從幾個窗口傾瀉出來。

今晚雷雨，供電不穩，又停電了。

岳長鳴匯報完就直接回家去了，霍庭也沒換服，只拿了塊干巾，邊頭臉邊往審訊室去了。

此時距離文頡被抓已經有兩個多鐘頭了，年過半百的老學者已經過了緒激的時候，因為那些文，他哭也哭過，求也求過了，不過心里也十分清楚這批東西的最終下場。

這會兒面對已經問話問得將要抓狂的小公安，他垂著腦袋一聲不吭，心如死灰，一臉蕭寂。

霍庭推門進來的時候，他眼皮也不曾過。

霍庭掃了眼屋里的形，目在文頡上定了定，才轉向小公安面前的記錄本，隨手翻了翻：“小馮，審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