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那一簍子小鯽魚的回報要等到下一次,沒想到今日上門便得了一次回報。
雖說已經知道了上次那尾鯽魚的去,可從靜慈師太里親口說出也是頭一回。
“先前季施主的那尾鯽魚送了老尼的一位忘年,這是今日送來的還禮。”將食盒遞過來靜慈師太不忘將吃法細細說上一遍,如此新鮮的吃法也算有,想來那位今夕不知何年的柴施主食了也會開心的吧!
季崇言瞥了眼那圓盅里拳頭大小的圓子一眼,想起昨日那塊提在手里的,眼里便不自覺的多了幾分笑意:原來昨日出門是為了這個!
將食盒放至一旁,便要聊起今日的正事了。
“惠覺老友還未回來,不過你先前問到的整個江南道的神醫,貧尼倒是略知一二。”靜慈師太說著從袖袋中取出一封信給了季崇言,雖是擔憂故友,可靜慈師太依舊選擇說了實話:“若論這天下的大夫也沒幾個能比得上宮中太醫署的了,季施主若是能尋到神醫自是最好,不能也莫要強求了!”
季崇言抿了下,點頭道:“師太放心,晚輩省得。”
靜慈師太沒有錯過他方才下意識抿的舉,卻沒有點破。
這位季施主生于前朝將門,長于今朝名門,待到長時陛下已然登基為帝。人又年聰慧,頗有手段,甚得帝心。如此世手段都不缺的人,過往所求怕是鮮有過失敗,是以自然不會這般輕易放棄,所以那一句“師太放心,晚輩省得”兩人皆知他不會如此輕易省得的。
話說回來,眼前這位季施主的相貌還當真是像極了那位年早夭的趙小將軍,只是比起那位趙小將軍來更有幾分手段。
正這般想著便聽面前的季崇言開口了。
“靜慈師太!”季崇言開口喚了一聲,待到靜慈師太的目落回到自己上之后才又開口道,“我們這一路行來,至寶陵倒是才發覺寶陵城中的人很是念舊。”
此話何解?對著面前與那位趙小將軍相似的一張臉,靜慈師太卻不敢如面對趙小將軍一般隨意,忍不住將心提起了幾分。
“我們這一路自長安南下,經過不城池,甚至還在清明祭祖當日繞道河東,最后才至寶陵,卻發現唯有這寶陵城的百姓聽二十年前的舊事。”季崇言淡淡道。
面前著佛珠的靜慈師太臉微變:一路都無人談及二十年前舊事了,卻唯有寶陵還在談當年的舊事?
“師太多年不曾出過寶陵了吧!”季崇言頓了頓之后,不等靜慈師太出聲便又開口了,“長安城如今已鮮有人在提趙小將軍的事了。”
“舊人舊事總要過去。”靜慈師太此時也已恢復了先前的平靜,淡淡道,“寶陵這個地方是個未曾被戰火波及的福地。”
前朝覆滅方才二十載,二十載的時間還不足以讓大周江山穩固。更何況今上帶兵攻長安時,前朝那位昏君是選擇的主開城投降。今上不想讓戰火波及長安城,便接了昏君的投降,并將那位昏君封為“靜王”貶去封地。可就在靜王出發前往封地的當晚,他卻突然死了。對于靜王的暴斃,民間便有人猜測是今上看似寬宏大量,實則氣量狹窄,暗地解決了靜王,天子出爾反爾自然不是什麼好事;數月前京畿道一帶滴雨未下,舊事便又被翻了出來,這次還多了個謠言道今上當時并非不想強攻長安城以絕前朝后患,是那位前朝昏君也就是后來的靜王知曉了今上的一個,使得今上不得已接了靜王的投降,而后靜王突然死則是今上為了絕人之口暗地里派人殺了靜王。所以京畿道一帶滴雨未下是靜王在喊冤,不過好在后來京畿道一帶下了雨,才暫且斷絕了靜王喊冤的說法。
這些事,靜慈師太即便足不出寶陵也能從南來北往的香客中知曉一二。尋常人,尤其是對靜慈師太這等打定主意頤養天年不想摻和舊事的人而言是決計不想摻和進什麼政事的,來寶陵這個未被戰火波及的福地也多是存了這個心思。
此時驟然得知這個消息,靜慈師太自然有些憂心,不過這憂心很快便釋然了。寶陵未被戰火波及,也從未有什麼支持前朝亦或者他人的將領與寶陵有關,自然就不存在什麼前朝余孽之說了。
因著要提趙小將軍便免不了要提二十年前的舊事,大周建朝方才二十載,為朝政穩固,二十年前改朝換代的舊事自然提為妙,如此不提趙小將軍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城中百姓于朝事上知之甚,聽趙小將軍的事也不過是傾慕英雄故事罷了!”靜慈師太說道,“季施主應當是多心了。”
“我亦不想多心,然數月前國庫被盜走了十二顆夜明珠,圣上命我與大理寺追查被盜夜明珠之事,先前便有被盜的夜明珠出現在寶陵嘉風軒。”季崇言說到這里,聲音不由和了幾分,“師太當知我會將柴嬤嬤留在寶陵,自是不希寶陵牽連進什麼無妄之災的。”
靜慈師太撥著佛珠的手頓了一頓,半晌之后,開口道:“我在寶陵多年,倒是當真未發現什麼古怪之事,不管是當地員還是權貴豪紳皆是尋常,并無異樣之舉。”
“若只是個巧合自然再好不過了。”季崇言說著提著食盒起向靜慈師太施禮告辭,“師太若是還能想到什麼可遣人來告知崇言一聲,我與林彥會在寶陵城逗留一段時日。”
靜慈師太聞言立時點頭允了下來:“這是自然,老尼亦不希寶陵牽扯進無端的災禍之中去,季施主放心便是。”
從明庵出來之后,林彥便忍不住開口問季崇言:“怎麼樣了?”
季崇言搖了搖頭,道:“靜慈師太道未發現什麼異樣。”
“那便奇怪了,難道當真只是個巧合不?”林彥有些不解,正思索間目落到了季崇言手中提著的食盒上。
“這是靜慈師太的投桃報李?”林彥有些詫異,“那簍魚不是還在姜四小姐的馬車上呢麼?”
“是湯鯽魚的投桃報李,聽說此菜名喚獅子頭。”季崇言難得的開口多說了幾句,眼底微微發亮,“聽靜慈師太道此菜如豆腐,很適合柴嬤嬤的胃口。”
“好威風的名字!”林彥聽罷倒是生出了幾分好奇,“也不知是個什麼味道,只可惜你我是吃不到了。”
跟柴嬤嬤搶吃食,這誰做得出來?
“是你吃不到,我應當吃得到。”季崇言聞言卻認真的駁斥了他一句,道,“柴嬤嬤最疼趙小郎君了,怎會不分與我吃?上次的湯鯽魚我也是吃到了的。”
林彥:“……”
現在又變趙小郎君了,先前柴嬤嬤做帽子時他怎的不是趙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