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麟失笑:“裴姐姐,你我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能活著等來援軍就不錯了,又該如何阻止元承?”
裴道珠輕聲:“我只是……只是覺得,必須那麼做。”
本是惜命之人。
可是,許是圣賢書讀多了,許是蕭衡的影響,甚至也許是吃飽了撐的,竟也關心起家國大事,竟也關心起這個國家是否還存在著靈魂。
竟也……
妄圖憑區區一己之力,守護這個國家的靈魂。
裴道珠抬手了眉心:“大約是我糊涂了……”
兩人說著話,破廟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鷹隼的尖嘯。
裴道珠步出門檻,天空上低低盤旋著一只青隼,皮油發亮,恰似蕭衡養在走廊里的那一只。
見那青隼不走,于是試探著吹了聲口哨。
青隼立刻俯沖而下,乖覺地停在裴道珠的肩膀上,慢慢合攏雙翅。
謝麟稀罕:“哪里來的隼?不會是蕭玄策養的吧?!”
裴道珠從青隼腳上取下信筒。
展開折疊整齊的信箋,一字不地讀完,艷的面龐上流出奇異的表。
謝麟愈發好奇,探過頭瞟了兩眼,不覺吃驚:“還真是蕭衡養的鳥!蕭衡已經率兵北上了?他這麼快就搞定了朝堂里的那群老頑固?!”
裴道珠也存著驚訝。
幾乎所有世家都反對北伐,蕭衡卻能這麼快率軍出征,細細想來委實奇怪。
思量片刻,道:“先不管他是怎麼說服其他世家的,他讓我們仔細保全命,不可輕舉妄,堅持到他率軍破城的那天……謝麟,我信他一定會來!”
的目堅定而明亮,注視著信箋,那一行行清峻的字跡宛如星辰,帶給莫大的力量,那是蕭衡賦予的信心。
謝麟看在眼里,心底又落寞幾分。
半晌,他扯開話題:“信上還附了他到來的時間,算來正是元承局辦慶功宴的那日。可他憑什麼如此肯定,他就不怕路上有什麼事耽誤行軍嗎?”
裴道珠向那個日期。
蕭衡的行事風格,一貫我行我素霸道專橫。
雖然討厭了些,但一定言出必行。
收起信箋:“不管怎樣,他能在那日到來更好……他在的話,說不定就能毀掉元承的慶功宴了。”
兩人商量著,太守府那邊。
元承穿江南士子的褒博帶,優雅而慵懶地坐在桃花樹下,一側案幾上擺著烹好的清茶,他一手執扇,一手翻閱漢人的書籍。
“‘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人,使民以時’……”
他低聲念誦,參悟片刻后,突然笑了起來。
送茶點過來的侍很是不解:“您笑什麼?”
元承合上書籍,放在案幾上:“他們漢人早已不在意這些東西,皇族也好,百姓也罷,他們喜歡佛道,喜歡把時間耗費在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上,喜歡乞求漫天神佛。可我每每讀這些書,倒覺收益頗。舍棄這些,該是他們的損失。”
侍笑了笑:“殿下英明智慧,您覺得這些書有用,那必然是十分有用的。怪不得南國衰弱,都是因為他們舍棄了這些東西的緣故。”
“你這話不對。”元承端起茶盞,“是因為衰弱,所以他們才舍棄了這些——”
他飲了口茶,又覺得沒必要跟一個侍討論這些。
他放下茶盞,問道:“赤沙臺那邊的慶功宴,準備的如何了?”
“回稟殿下,赤沙臺重新搭建完畢,慶功宴要用的一應品也已準備妥當,只等那日到來。至于殿下要的鐵荊棘,也請城中鐵鋪據圖樣在打造了,想必再過幾日就能拿到。”
元承頷首。
侍為他添上茶:“奴婢看過圖紙,那鐵荊棘約莫數十棵,高達兩尺,其上點綴著名貴的紅寶石和純銀葉片,瞧著十分稀罕麗,不知打造出來是干什麼用的?”
侍貌,也是元承的寵妾之一。
是北方異族和南方漢人子的后代,有一雙非常漂亮的丹眼。
他把侍拉到膝上,輕白的面頰:“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四目相對,侍微怔。
面前的太子殿下,像是在看,又像是在過的眼睛,看別的姑娘。
他眼底藏著冷嗜的緒,像是背負弓箭的獵人藏在暗,窺視他的獵。
這讓侍猜測,太子殿下仿佛是想通過慶功宴,捕獲什麼人。
捕獲什麼人呢?
……
南方道。
春雨綿綿,山脈起伏,山腳下的綠水恍如明鏡,細細的明雨連接著天地,在水面上逐漸暈開一圈圈漣漪。
軍靴踩過泥土,剛萌芽的麥草被直接踩扁。
軍帳一無垠。
士兵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各,盔甲不整,兵混。
一帳篷。
問柳氣急敗壞地闖進來:“主子,那崔松芝本沒有繼續前進的意思!咱們已經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待了足足三日,再耽擱下去,咱們今年也別想到達西海城!”
崔松芝便是崔家派出來的將領。
統領整支北伐軍隊,全權負責此次北伐。
他們從建康出發,行了十日,本以為再過五六日就能抵達西海城,可是崔松芝卻以天降大雨前路難行為由,勒令軍隊在此安營扎寨,不肯再前進半步。
待了三日,原本還算斗志昂揚的軍心也開始逐漸渙散。
軍隊里面,甚至已經傳出投降談判的謠言。
雖是白日,蕭衡的帳中卻點著一盞燈。
他坐在案幾后面,不急不換地拭刀刃。
“主子?!”
問柳更加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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