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只響兩聲就接通了。

“煙煙。”

“蘇塵哥，不好意思，剛才在洗漱沒聽到電話。”施煙站在臺上，從這里看過去是學校的育場和育館。

許是沒開學，又許是現在很晚了，育場和育館的門都鎖著，沒什麼人影，只有路燈照著，勉強能看清。

路上倒是有零星的幾道人影。

“無妨，我打電話給你也沒什麼急事，就是想問問你學校那邊安頓好了嗎？”

“安頓好了。”

“這就好，現在是在宿舍？”

“嗯。”

對方靜默了一下，問：“煙煙，你心不好嗎？”

“沒有。”

并非心不好，就是心里有些復雜。

上一次接到媽媽的電話還是去年的除夕夜。

“看來確實是心不好，是和室友相得不愉快？”

不等施煙回答，他就說：“估計不是，以你的子，應當不會被剛認識的人影響到緒。”

事實上蘇塵很清楚，施煙何止是不會被剛認識的人影響到緒，這世上能影響到緒的人和事都沒有多。

于是蘇塵又說：“是你家里聯系你了嗎？”

施煙默了默，說：“蘇塵哥，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有點可怕？”

這是隔著電話并非當面，的緒又向來藏得很好，他竟都能發現，還能猜到原因，施煙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沒人說過，大家都夸我活神仙。”

能救人命的神醫，可不就是活神仙。

“你家里的誰聯系你了？”蘇塵這話是遲疑了片刻才問的。

“我媽。”

“……說了什麼？”

施煙和家里的糾葛，蘇塵其實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完全清楚。

“我剛才在洗漱，沒接到電話。”

那看樣子也沒有回撥過去。

“不打算回撥過去嗎？”

施煙穿的睡比較輕薄，夏末的晚風吹來，有些涼；天上云層遮月，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灰蒙蒙的。

說：“還在猶豫。”

沉片刻，蘇塵說：“有什麼好猶豫的？想回撥就回撥，不想回撥就把手機放下好好休息。你明天就開學了，最遲明天下午你應該就要開始軍訓了吧。”

“煙煙，做事猶豫不決可不是你的格。”

“確實不是我的格，這不是因為這是我媽打過來的電話嘛，換了其他人打來的，我早就立刻回撥過去了。當年我離家出走，到底是有些對不住我媽。”

大抵是使然，饒是說著這本該有些沉重的話題，施煙的語氣也沒有多起伏，如果對面不是蘇塵，本聽不出什麼來。

“煙煙，你是不是想你媽媽了？”

施煙淺笑：“九年沒見，自然是想的。”

“那你……”

施煙笑著打斷他：“別問我想不想回家這種話，誰會不想回家啊？我這不是不能回嘛。”

這會兒就算是蘇塵都有點猜不的心思了。

“煙煙，你這些年不曾關注京都的消息所以不清楚，很多事其實都發生了改變，你如今再回去，大抵不會再像九年前那麼被了。”

“蘇塵哥，很多人說過我很執拗很固執，我覺得他們說得很對。”

不用多言，蘇塵就知道了的答案。

是不會回去的。

至先低頭的那個人不會是。

一個從小就淡然，對什麼都是有亦可沒有亦可的心態，從來沒有特別在意過什麼東西，又聽話懂事乖巧，突然在十歲的時候被得離家出走……

即便不清楚這中糾葛，蘇塵也能猜到事必然不簡單。

“行吧，我也是就隨便說說，我和你家里人又不，只認識你，肯定是向著你，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謝謝蘇塵哥。”

掛斷電話，施煙拿著手機看了一會兒。

自來到海城就一直在等電話，因為清楚，的行蹤能瞞得過其他人，獨獨瞞不過施家。

來到海城一個月后，電話終于響了。

卻依舊只是媽媽打來。

蘇塵還說多年不曾關注京都的消息，不清楚很多事其實都發生了改變。如果當真都發生了改變，接到的就不會是媽媽一個人的電話了。

而就算是媽媽的電話，這些年來，一年也最多只有兩通。

一般只有一通，是在大年三十當晚給打，今年是例外，大抵是因為來了海城。

收住思緒，施煙把電話撥了回去，手機放在耳邊。

剛響就接通了。

“媽。”輕輕喊了一聲。

“煙煙……”一道優雅的聲，似有些哽咽。

施煙微垂著眸，淺淺應：“嗯，是我。”

“剛才在洗漱，沒接到您的電話。”

“沒事沒事，我以為你睡了，原想著等明天再給你打，你能回我電話，我、我很高興。”

施煙沒說話，沉默著。

對方抑著泣聲，又說：“我聽說你考了海城大學，煙煙，你怎麼不考京都大學？你不愿回家，難道連京都也不回了嗎？”

“我高考的分數錄取不了京都大學，就連海城大學都是堪堪踩在我這個專業的錄取分數線上。”施煙語氣平靜地說。

“煙煙，你是我生的，你有幾分本事我能不清楚？你就是不想回京都，故意只考這點分數，對嗎？”

施煙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說：“媽，您清楚的，不是我不想回京都，是京都不允許我回。”

“煙煙，你回來吧，媽媽會維護你的，不會再像當年……”

“媽。”

施煙打斷了：“我在海城好的，您當年念的就是海城大學，我來念您念過的大學也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那、那你怎麼連蘇家都不回？”

“以往你不在海城，不和蘇家聯系我能理解，煙煙，而今你就在海城，怎麼連蘇家都不回呢？”

“對不起你的是施家，從來都不是蘇家。”

施煙輕輕一嘆說：“媽，您該知道原因的。”

對方沉默了。

隔了一會兒，又低低泣說：“媽媽知道，你是怕施家與蘇家因你生嫌隙從而為難蘇家，才會連蘇家那邊的聯系也一并斷了。”

“可是煙煙，而今的蘇家已經不是當年的蘇家，而今的施家也已經不是當年的施家，你大哥就要掌權了，很快就沒人能為難……”

“媽。”施煙輕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