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的家宴和往常一樣設在了芙蓉樓。
這棟樓還是在宋無忌曾祖父的手上建的,當年專門用來宴請賓客之用。
可這些年,繼任的寧國公一代不如一代,寧國府也漸漸式微,在朝堂之上不再有影響力,府里也很難再有那種百人同席的盛況,芙蓉樓也就變了開家宴的地方。
宋無忌一邊慨著,一邊帶著趙如意上了二樓。
說是二樓,卻又比京城普通的二層建筑高出了那麼半層,站在這兒可以將大半個寧國府盡收眼底。
在這芙蓉樓前,有一棵兩人合抱的棗樹,高大的樹冠早已如華蓋一般遮蓋在芙蓉樓的樓頂之上,讓這芙蓉樓在夏日里變得難得的涼爽。
“據說這棵樹是我曾祖父當年親手種下的。”宋無忌就抬頭看著這棵樹慨著,“咱們家是在太祖皇帝手上封的爵,原本只能世襲五代,而我曾祖父剛好就是第六代!他為人豪爽,喜朋友,也做得一手好買賣,認識他的人都稱他為‘小范蠡’。”
“小范蠡?難道他也曾使過人計麼?”趙如意聽著,就低聲笑問道。
看著趙如意那狡黠的目,宋無忌就沖趙如意贊許地點了點頭,因為之前他剛同趙如意說過越王勾踐的故事,也就順帶提了幾句范蠡,沒想竟也記住了。
“人計倒沒有,不過他曾出使過北邊的瓦剌,僅憑三寸不爛之舌化解了兩國之間一即發的戰爭。”宋無忌就一臉驕傲地同趙如意說道,“世宗皇帝念曾祖父的功績,不但讓他繼續承了爵,而且還將我們寧國府的爵位改為了世襲罔替。”
“我小的時候,就是立志想做一個像曾祖父那樣的人,只可惜命運太過捉弄,竟完全不給我這樣的機會。”說著說著,宋無忌又變得傷起來。
趙如意正想出言安他幾句,卻聽得樓下突然一陣喧嘩,就看見薛氏等人簇擁著宋長盛一路說說笑笑地過來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了?這府里竟沒人告訴我?”宋無忌就扯了角冷笑道,“我說好好的,薛氏突然怎麼又折騰起家宴來,想必是以前的路數又準備再來一次吧?”
趙如意聽著,言又止。
還真如世子爺所說,上一世剛歸府的寧國公就為了此事發了一次火。
但是這一世,既然世子爺來了,想必上一世發生的那些事便不會再發生了吧?
趙如意就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盡管薛氏是滿臉堆笑,可被簇擁著的宋長盛卻是臉不太好。
他看了眼邊的人,就很是不悅地道:“宋無忌呢?他又打算不來了嗎?”
“哪能啊!我今日還特意讓嚴嬤嬤派人去傳了話的。”薛氏就笑呵呵地同宋長盛道,“興許他待會就過來了。”
宋長盛一聽,臉這才有所緩和。
趙如意就忽然想了起來。
上一世跟在二公子后也來了這芙蓉樓,因為世子爺不在,薛氏便派了人去三請四催,可不料他還是沒有面,這才讓國公爺發了火。
“世子爺,若是您今日沒來,夫人又派了人幾次三番地去請您,您會過來嗎?”趙如意就小心地問道。
“?怎麼可能會讓人來請我?”沒想宋無忌卻是一臉不齒地看著樓下的薛氏,“只會在這件事上等著我出丑,然后挑撥我爹來訓斥我!”
“那……您和國公爺的不合……都是因為薛夫人挑撥的?”趙如意就很是驚愕地道。
“是也不是,”宋無忌就面嘲諷地笑道,“他能夠這麼容易被人挑撥,全是因為他從本是上就不愿意相信他的親兒子。在他的心目中,只有那個人生的孩子才是他的兒子,而我和我娘,本就是本不該出現在他生命里的人。”
說著,宋無忌的神竟開始變得猙獰了起來。
趙如意在一旁看著,就有些害怕地抱住了宋無忌。
瞧著府里的人差不多都聚到芙蓉樓來了,世子爺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
“世子爺,您看我!”趙如意就有些焦急地將宋無忌拖離了欄桿邊,抱著他坐到了地上,“世子爺,咱們今日千萬不能落了別人的口實,不然們又要看我們的笑話了!”
趙如意的話好像突然喊醒了宋無忌,他的眼中也恢復了清明。
是啊,他今日來,不就是不想讓那薛氏如愿的嗎?他哪怕是裝,也裝出一副父慈子孝的場面來。
他也就閉了眼,再次平定著自己的緒。
再睜眼時,眼底早就是一片波瀾不驚了。
“我們下去吧,也到了該會會他們的時候了。”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撣了撣上的灰塵,又順手將趙如意給拉了起來,然后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我剛才聽聞要派人去尋我?”下了樓的宋無忌就換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可眼中卻不帶一溫度地瞧著薛氏。
薛氏怎麼也沒想到宋無忌會出現在芙蓉樓,因此也是一臉皮笑不笑地道:“母親正想人去喚你呢,沒想你就自己先來了。”
“母親?想必你是記錯了什麼了吧?我舅舅家可是姓徐的,什麼時候改姓薛了?”宋無忌就毫不留地說道,然后他又沖著宋長盛行了禮,“而且父親是什麼時候回府的?怎麼都沒有人告知我一聲?好在今日天氣還好,我正好想出來走走,若不然,今日缺席了父親的接風宴,這是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薛氏萬萬沒想到宋無忌竟然會拿話這樣堵著自己,也就扯了扯角:“我不是人去告知你了嗎?”
“哦?是嗎?”宋無忌就一臉嘲諷地看著薛氏,“那也就是說是傳話的丫鬟做事不得力了?”
也不待薛氏說話,宋無忌就目如箭地看向了跟在嚴嬤嬤后的春燕:“我若沒記錯的話,今日來傳話的就是你吧?你什麼時候和我說過國公爺歸府的事?”
竟是一副要當場對質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