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昌十四年八月里,仲秋節之前,宮里又放了一批宮人出去。
說起來,這都是當今圣上仁德。雖說宮里放人是有定例的,隔幾年就有一回,可往前數,那會兒放人都是把老邁不堪驅使的放出來。這些人在宮里待了一輩子,出來了既沒個家可投奔,也沒個營生能糊口,甚至有的人連在宮外如何過日子如何與人打道都不會,放出去就是個死。宮里放他們出來也本不是什麼仁德,純粹是覺得他們干不了活計,不愿意白養這麼些閑人,是為了甩包袱才把人驅趕出去的。
當今宮中放人,卻將那些年紀大些,無家可歸不愿意出去的人留下了,卻將更年輕些人放出去,好些宮還不到三十歲,出去了再嫁個人也不問題。還有人家打聽著實信兒,請了說合,好些宮人直接出了宮門就嫁了。
大多數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回究竟放出去多人,但有心人還是注意到,這回在宮籍上銷了檔的不止是宮人而已。有幾個低品級的采,寶林和才人都悄無聲息的沒了蹤影。們曾居住的宮室人去樓空,也帶走了數年積攢的金銀細。
畢竟同守活寡的日子相比,有的人還是愿意離開這個大牢坑,帶著一筆額外得賞的嫁妝銀子出去過自在的日子。
高婕妤聽到這消息只是搖頭。
對于走的人,有些艷羨,又有些唏噓,上當然一向還是不服的:“真是想不開。出去了又怎麼樣?這世上對子就這麼不公,外頭不過是個大點的籠子罷了,們還以為出去了能過什麼好日子呢。”
陳婕妤知道一些就是,也不揭穿,含笑將梨子削一片一片的擺在小碟子里。
其實陳婕妤得著消息,這次出去的人里,有好些是宗正寺做主,已經給配了婚了。聽說其中一個才人配了遠支的破落宗子弟,那人前頭沒了一個妻子,也沒有留下兒。這次一文聘禮不用花得了一個有才有貌又有嫁妝的佳人為妻,早就樂得不行了。能通過采選進宮的子,基本上都是挑不出什麼瑕疵來的,縱然不是絕人,也絕非凡品。
對于那個才人來說,宗正寺給做的主,將來也不怕夫家會任意欺凌。象這樣過宮的子,要是在外頭尋個人家嫁了,那人說不定要疑心是否清白,
說不定就是被皇上幸過的,撿了皇家的綠頭巾戴。可是宗正寺做主給配的就絕不用擔心這一點了。
這一門親事可以說兩下里都十分滿意。既然都是奔著好好家過日子去的,以后遇事多半也能有商有量,和和。
有了頭一個榜樣,看不是沒有著落,以后日子也過得,本就心思活的人頓時就按捺不住了,這之后又陸陸續續的出去了數人。其中就包括了曾經與謝寧同住過縈香閣的故人,劉人。的夫家也尋好了,曾經是侍衛,如今是五品游擊將軍,了親就要放外,這正合劉人的心意。家就在京城,左鄰右舍親戚好友都知道進了宮,現在可不好回家去。嫁了人就跟著出京,過個五年十年,甚至過得更久再回來,到時候這事也淡了,誰還管誰家的閑事去。
劉人也怕出去不好過,但在宮里實在過怕了。好端端的人,一聲不響就沒了蹤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這種事太多了。宮里的人命太不值錢了,劉人以前就想過出去,哪怕從才人晉到人之后也沒有安下的心。現在終于有機會出去了,又不怕出
宮以后沒有著落,起先還猶豫,等前頭有人先出去了,這才心急起來。
好在現在事已經落定,劉人一面還忐忑不安,一面將要帶走的東西都收拾打包好了,屋里頓時空了不。
以前一直住著心里也沒有覺,現在一下子要走了,看這間屋子又有些不舍了。
床是睡慣的,窗前的妝臺日日都坐在前頭梳妝。窗子外頭靠墻栽著兩株蕉,天氣晴好的時候,那葉子將墻都映綠了。
劉人出宮之前,永安宮曾經打發人來了一趟。來的不是旁人,正是過去后苑的管事,現在永安宮總管太監周稟辰。
他帶了一份兒貴妃的賞賜來,又叮囑劉人不必往永安宮去謝恩了。
“貴妃主子說,劉人若還念著過去在一塊兒分,以后回了京也可以可以往宮里捎個信兒請個安,不要斷了音訊才是。”
劉人低頭應下了。
等周稟辰走了,打開那一匣東西看時,發現里面都是一些實在不打眼的首飾細。一個金釵起碼四兩重,出去了戴不著也可以熔了花用,或是打別的首飾戴。
這些不是最要的。
重要的是,里面還有
一個玉鐲。
同其他首飾相比,這個玉鐲的一點都不起眼,有些暗,有些濁。但是劉人一眼就認了出來,攥在手里不放。
這個原是的鐲子。
是進宮前祖母給的件。貴妃當時承寵之后,為了結,想求著貴妃提攜,手頭其在沒有旁的東西,就把這個當做賀禮送了出去,心里其實是舍不得的,后來還時常想起來。
當時送了那個鐲子,也沒見什麼響,后來貴妃遷走,晉封,和們這些過去的舊人不大往來,以為這小小東西不被人放在眼里,也許早就扔了,不知道弄哪兒去了。
可是沒想到貴妃竟然一直都記得,現在又將鐲子完封不還給了。
劉人捧著那個鐲子,忽然想起們初選進宮時候的事來,那會兒是暮春天氣,論冷熱倒是同現在差不離,們坐在石凳上說話時,轉著手腕上的鐲子同謝寧說:“這可是我祖母給我的,我們家傳了好幾代呢,到我們這一輩沒給我嫂子,給了我了。”
當時的形仿佛還在眼前,可時就象被大風刮走了一樣,呼啦啦的一陣風過去,就已經隔了這麼些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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