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從進宮門到現在,一直還沒有回過神來。
上的一襲新是到京城以后剛做的。來時也帶了好幾兒裳,到了京城見了世面之后,發現在老家做的好裳,到了京城那簡直什麼都不是,連守寡的表姐穿的都比們母要面。
這樣進宮怎麼能行?
母三人放開了手腳買料做裳打首飾。謝夫人從新做的兩套裳里頭挑了這一兒穿上。新裳是比那些舊的好看,就是有點兒,勒的脖子難。
從進了宮門到現在,謝夫人的心怦怦直跳。
這就進宮了?
這就是皇宮啊!
這一輩子,哪里會想得到自己還有進得皇宮的一天?青石鋪就瓣宮道,高的把太全遮擋住的宮墻,往來的人可都不是一般的人。
謝夫人氣都不上來了,兩手攥拳頭,只覺得這個子好象都不是自己的了,只會一步一步的隨著引路的宮往前走。
越走越覺得裳太鞋子也太不跟腳,越走越覺得皇宮的威勢得直不起腰抬不起頭來。
越走越是后悔。
當年說是采選進宮,可是聽人說是挑了去做宮的,一去就回不來了,一輩子見不著家人面兒,可能沒個三年五載的就死在宮里,這才想把老大家的那個丫頭給送來的,為這個還花了些錢打點。
除了那個早死的爹定的那門親事,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大房的那一份兒家業。雖然說大房沒有男丁,就謝寧這麼一個丫頭片子,可總得要出嫁吧?那嫁妝再也得分走一份兒。送進宮最好,一了百了,白省下了那一副嫁妝錢,還給自家兒騰出了位置。
要是早知道進宮是來福的,能伺候皇上做妃子娘娘,哪會把那丫頭送來?這種好事肯定得留著給自家兒啊。
原來籌劃的好親事也沒能,以為短命早死的那個丫頭片子卻了娘娘了。聽到這消息,謝夫人是一百個不信。可反復打聽,這話不但不是謊,反而越來越真了。
一家人的心頓時都熱了!
往上數一數,老謝家什麼時候出過這樣的貴人哪!聽說現在皇上只有一個病歪歪的兒子,要是老謝家真出了個皇子,說不定將來還能……那可是貴不可言啊!
謝家人可再也坐不住了。
這都說一人得道犬升天,他們這些可都是正經的親人啊!謝家的姑娘在宮里出息了,其他人怎麼不得撈個現的大兒做做?
謝夫人心里就象老鼠爪子在不停的抓撓。一時熱,一時涼。早知道有這樣的好事真該把自己親閨送進宮來的,現在卻讓大房的丫頭片子得了便宜。可不是個什麼好胚子,爹娘都短命,而且打從出世,好象謝家就沒怎麼遇著過好事。
謝夫人進京前沒想到要進宮一趟那麼不容易,塞錢打點了還得折騰這麼些天學什麼宮規。尤其是跪拜
大禮,跪的謝夫人頭暈眼花,膝蓋腫的都差點走不了路。
忍不住問教規矩的尚宮:“難不見我自家侄兒還得三跪九叩的行大禮?”
跪?那丫頭片子也不怕折了壽!沒時運克死爹娘的東西。
教規矩的尚宮板著一張棺材臉:“見謝人是不用行三跪九叩大禮,可你也得學會了,萬一路上遇見皇上呢?你要學不會,到時候了規矩禮數,那可是要砍頭的。”
見到皇上?
謝夫人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老老實實接著練磕頭。
事先想了一肚子的話,見了謝寧要怎麼說。一定得先聲奪人,不能讓擺什麼妃子娘娘的架子,先給個下馬威,自己可是的親嬸子,長輩焉能不敬?
得提點可別忘本,沒有娘家倚靠的榮華富貴也不會長久。世上哪有一枝獨秀的道理?宮外頭也得有人幫襯著才行啊。趁著現在有孕,趕著給皇上吹吹枕頭風,討點真金白銀的好才對。
自家男人沒有那死鬼老大的本事,大半輩子都窩在衙門里做個小吏,謝家早就風不在了,一天一天的在走下坡路。可現在有個侄兒出息了,提攜一下自家叔叔,謀個有油水有權勢的兒當當才對啊。
可這些念頭這些想法,進了宮門謝夫人就都想不起來了,腦子里一團轟轟的,耳邊也是嗡嗡的好象有什麼聲音一直在響。
進了永安宮的宮門,繞過正殿,到了謝寧現在起居安寢的后殿。謝寧坐在正中的位置,隔著一道簾子,謝夫人連的形都看不清楚。領路的宮在肩膀上微微一按,謝夫人不由己撲通跪下,按著尚宮教的行了叩拜大禮,里木木的,已經背的套話就說了出來。
“民婦謝劉氏請貴人安。”
和謝劉氏不一樣,雖然隔著一道簾子,可是從簾子這一邊看,卻能把簾子外的人看的很清楚。謝寧聽到的聲音時還有些愣神。
雖然舅舅家與謝家不是一個鎮子,可是畢竟是同個州府,鄉音相近。謝氏話講的不,鄉音很重。謝寧有好久好久沒有聽到悉的鄉音了,雖然現在簾子外頭跪的人是那個狗都不搭理的嬸子,還是因為聽到的聲音而出神了。
這聲音讓想到了舅舅家老家的舊宅子,大清早天快亮的時候家中的下人就早早起,挑水、劈柴、洗燒飯,隔著院墻還能聽到巷子里鄰家婦人們的聲音,響亮潑辣,說話聲音又快,就好象放鞭炮一樣。
連舅母說起話來,也會帶著相近的口音。
旁人都說嚴父慈母,在林家就倒個兒了。舅舅倒是老好人,好說話的。舅母就比較厲害,全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管著。
謝寧回過神,輕聲說:“免禮。”
外頭謝劉氏這才被宮拉扯著扶起來。
有些暈頭轉向的,剛直起想左右打量一二,正撞上宮冷冰冰的
目,連忙又把頭低下去。
“嬸子這麼老遠來京城,一路勞頓辛苦了,家里好嗎?”
謝劉氏結結地說:“不辛苦,不辛苦,家里都平安。貴人在宮里,一切都好吧?”
一旁宮和一個有年紀的尚宮聽了這話,都皺了起眉頭,謝劉氏頓時又惶恐起來。
“我在宮里一切都好。”
這些話都是樣套話,下面謝劉氏還有一大篇話想說,可是就象有什麼東西在口一樣,就是說不出來。
連簾子后面的人都看不見,一句“大侄兒”到了邊都喊不出來。更別說喋喋不休訴苦索討。
宮給了一張圓凳坐下,又捧了一盞茶遞過來。謝劉氏想著這可是宮里用的茶盞,宮里頭喝的茶,喝下肚是什麼滋味兒沒品出來,捧茶盞的手倒是哆嗦起來了,盞碗和碗蓋的叮當作響。
謝寧問:“嬸子是一個人來京城的?現在住在什麼地方?”
謝劉氏終于接上了話茬,趕說:“我帶著你大姐還有妹妹一起來的,現在住在我娘家親戚家中。哎喲這京城地界實在是貴啊,客棧真要住不起,大年下也不方例賃屋住。好侄兒,你現在可是宮里頭的貴人了,是娘娘啊。家里人過的這麼窮酸寒磣,這可丟你的人啊。”
下面的話又被宮冷冷一瞥給瞪回去了,謝寧則是毫不意外聽到這樣的話。早就在意料之中,甚至出一點笑容。
謝劉氏真和想的一樣。
“有件事要問嬸子。我離家的時候,跟在我邊的杜鵑和秋分兩個,們現在在哪里?”
“啊?”謝劉氏愣了下:“那倆丫頭?這麼長時間了我也記不大清楚了……好象是在莊子里做活兒呢吧?”
“嬸子再好好想一想,這幾年我還惦記們兩個的。”
們倆是林家的丫頭,契不在謝家,謝家如果想發賣置們可不容易。但是們勢單力孤,真的被欺凌,被關起來了,也是求救無門。
謝劉氏一時間還真沒想起那兩個小丫鬟的事。把謝寧送走之后,那兩個丫頭還留在謝家。謝劉氏當然不能他讓們跑了,要是們回謝家把事一說,謝家只怕立時會來找麻煩。謝劉氏當時就讓人把兩個丫頭一捆帶到鄉下莊子里去了,總之不能讓們胡嚷嚷壞了事。
倒也沒想關那兩個丫頭一輩子,只要謝寧被送走,進了京,送進了呂,那林家再來找麻煩也無濟無事了,難不他們能跟皇上過不去?還能闖進宮里去把人找回來不?到時候自家也不怕他們找麻煩,說到底這能進宮伺候皇上可是一件宗耀祖的大好事,林家想找麻煩都不占理嘛。
謝劉氏當時和跟謝家老太太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出這個好辦法,一勞永逸不留后患,幸好們趕上了采選這事,平時想找這樣的機會還沒有呢。要是用別的辦法置謝寧這丫頭,
就算一時沒事,將來林家找上門來終究是麻煩的。
那兩個丫頭后來怎麼樣了謝劉氏當真沒在意,林家來過幾回信都讓他們搪塞過去了,后來打發人來探,謝劉氏也攔著哄著算是糊弄過去。
們唯獨沒想到謝寧會真的了貴人,得了皇上的歡心。
現在謝寧突然問起的丫頭,謝劉氏心里一哆嗦,就怕這是翻前頭的賬要找麻煩。不等謝寧再發問,謝劉氏趕說:“大侄兒,你祖母、你叔父他們一直惦記著你。這回上京本來老太太也想一起來的,可是天氣冷路難走,又趕在大年下老人家才沒有來。平時在家里頭一天怕不念叨你好幾回,聽說你出息了,貴人了,老太太高興的幾天幾夜都沒睡著覺,要去廟里上香還愿。老太太這麼心疼你,你可不能把你祖母的恩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啊。”
謝家老太太對有什麼恩?有什麼?謝寧對這個祖母從來都親近不起來,現在想想,連的相貌都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頭上系著深的抹額,瘦長臉,是皮包骨頭那種瘦,邊兩道深深的八字紋,看著就是刻薄寡恩十分兇惡的人。
相由心生,謝家老太太的稟確實刻薄冷酷,而且為人十分吝嗇,對謝寧一向就從沒有過好臉,謝寧記憶中也從來沒有從里聽到過一句順耳的關心的言語。謝劉氏現在說什麼恩,真讓人覺得荒唐頂。
謝劉氏話越說越流利,一張口滔滔不絕:“你大姐姐命苦啊,本來都在議親了,誰想到出門時遇上飛來橫禍了傷,人了老大的罪不說,親事也黃了。那些人欺負咱們謝家沒靠山,真是瞎了他們的狗眼。要是知道咱們家現在出了貴人,他們肯定跟蒼蠅一樣飛過來叮著。侄兒你現在是貴人了,見的世面多,認得的人也多,倒是要給你大姐姐幫一幫忙,替看一門好親。你大姐姐和妹妹要是嫁得好了,對你也是一門助益啊。這一個掌拍不響……”
謝寧聽著滔滔不絕的越說越得意,話里話外用孝義親著,似乎不答應就了大逆不道了。
謝寧早就想到會這麼說。
謝家一家人對連一點兒真心都沒有,知道現在獲寵,一門心思想著從上撈好。
杜鵑和秋分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呢?舅舅和舅母知道被謝家送進宮了嗎?年前寫的信現在也該送到了吧,希舅舅和舅母接到信之后不會太過于震驚。
太想念親人了。不過姓謝的這些人不在認定的親人的范疇之。
謝劉氏越說越收不住,已經毫不遮掩的出了本來目的,討錢,討,討要各種好。就象謝寧了一個可以任需索的聚寶盆,想要什麼都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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