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伺候的人算著起床的時間提前準備好熱水手帕,烘好要穿的裳,在外間候著。
等到里間傳來老夫人的召喚聲,丫頭仆婦們便端著臉盆痰盂,捧著裳鞋子進去伺候。
老夫人講究,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得收拾得整整齊齊,一不茍,用老國公的話說,像是隨時等著去面圣一樣。
裳穿好,老夫人坐在梳妝鏡前,由著巧手的仆婦給梳頭盤發,按照的要求,每一頭發都要服服,不能翹起來。
梳好頭,箍上抹額,丫頭端過首飾匣子請挑選。
老夫人往匣子里瞧了瞧,拈出一支翠玉簮子,剛要往頭上,夫人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悲悲切切地喚了一聲“母親”,撲通一聲跪在老夫人腳邊,俯在膝頭失聲大哭。
老夫人被唬得手一抖,翠玉簪子應聲落地,摔了兩截。
仆婦們也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老夫人帶著三分不悅,七分憂心,皺起眉頭看著哭到抖的兒媳。
還是頭一回見大兒媳如此失態,料想必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便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丫頭仆婦們忙收拾起東西,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老夫人再次問道:“出了什麼事?”
“母親!”盛青云抬起布滿淚水的臉,哽咽道,“我找著錦屏了,我找著錦屏了。”
老夫人被說懵了,把住的肩問道:“你是不是睡魔怔了,錦屏已回來多日,你忘了不?”
“不是的母親,不是的……”盛青云的淚像斷線的珠子般直往下掉,“找回來的那個不是錦屏,我的錦屏還在外面沒回家。”
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沉聲制止:“你小點聲,這事怎好說,錦屏是賢兒親自去確認過才帶回來的,怎麼可能會錯?”
“可他就是認錯了。”盛青云道,“他帶回來的錦屏是假的,咱們又被人騙了。”
十二年來,不知有多懷著各種目的的人帶著孩子前來國公府認親,們上過的當,花過的冤枉錢數都數不清,原以為這次終于是真的錦屏回來了,沒想到還是被騙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先說來我聽聽。”老夫人心里實在是不信的,但見兒媳哭了淚人兒,總要問一問原委再做評判。
盛青云便哽咽著把前前后后的事告訴了婆婆,從第一眼見著袖兒丫頭直到暗衛從紅藕莊園把袖兒的養母帶回來,全都細細說了一遍。
老夫人竟不知兒媳瞞著自己私下里做了這麼多事,聽聞暗衛把人都帶回來了,一時又震驚又覺著兒媳此舉太過荒唐。
“就算是有所懷疑,事沒有弄清楚之前,也不該貿然將人帶進府里呀!”老夫人責備道,“你當你做的滴水不,怎知隔墻沒有耳目,萬一最后發現弄錯了,你如何向錦屏解釋,都已經回來了,你卻還在暗地里找人,不是擺明了不相信嗎?”
盛青云聽著婆婆的訓斥,也不辯駁,只是默默垂淚。
婆婆說的這些確實沒有考慮周全,但知道自己不會弄錯的,一看到那丫頭,心就狂跳不止,確信那就是親生的兒,是上掉下來的。
老夫人見哭得悲切,嘆了口氣又道:“好,就算真如你所說,那丫頭是真的,你有沒有想過該如何置現在的錦屏,當初咱可是轟轟烈烈為辦了接風宴,昭告天下說就是正經八百的錦屏縣主,另外還有一個最要的事你可別忘了,昨天皇后娘娘親自登門為太子殿下求娶錦屏,給了那麼大一顆夜明珠做見面禮,說好了近日就要著務府欽天監納采問名,你如今難道要告訴皇后娘娘,說這個錦屏是假的?”
盛青云自打聽了暗衛的回稟,整個人都魔怔了,一心只想要快點把兒接回來,別的什麼都顧不上了,經婆婆一提醒,才猛然記起皇后娘娘來過的事,頓時如雷轟頂,愣在當場。
是啊,如果現在的錦屏是假的,該如何向皇后娘娘代,說實話是欺君之罪,不說實話也欺君之罪,橫豎都是要掉腦袋的!
早知道,昨天就不讓錦屏接皇后娘娘的夜明珠了。
可那是皇后娘娘,若執意要納錦屏為太子妃,接不接都是逃不掉了。
“問名不就是批八字嗎,或許錦屏的八字和太子不合呢,這樣是不是就沒事了?”盛青云道。
老夫人無奈搖頭,長嘆一聲道:“你素來是個聰明的,怎麼今兒個卻糊涂至此,皇后娘娘看中的是咱家的家世,和八字有什麼關系,你當真的會為了那看不見不著的東西放棄和咱家聯姻嗎?”
“那怎麼辦,難道為了這個,就放任我的錦屏流落在外嗎?”盛青云又忍不住落淚,“我只要一想到在外面給人家做丫頭,干著伺候人的活,不夠的窩囊氣,我的心就仿佛刀絞似的疼。”
“那都是你想的,做丫頭也不見得天天氣。”老夫人道。
“怎麼會不氣,接風宴那天,陳家的二小姐還扇耳。”盛青云不捂著哭出聲來,“還有那個趙二公子,出了名的,還不知道把我的錦屏怎麼著了呢!”
老夫人聽這麼一說,想到自己嫡親的孫極有可能在外面苦,也開始坐不住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確認了再說吧!”起道,“走,咱們現在就去見見那個婦人。”
盛青云見婆婆終于松了口,忙不迭地攙扶著去往暗衛安置袖兒娘的地方,并嚴令丫頭仆婦們一個都不許跟著。
暗衛奉盛青云的命,去請城中最擅長治療外傷的高神醫來給袖兒娘療傷,盛青云帶著老夫人過來時,高神醫已經用桑皮線為袖兒娘合了傷口。
雖說用了麻.藥,袖兒娘還是疼得幾度昏厥,完之后,整個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臉上慘白的不見一。
高神醫開了藥方,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被暗衛從后門送了出去,盛青云婆媳二人又等了一會兒,等袖兒娘恢復了意識,才開始問話。
袖兒娘起初還有些恍惚,等到盛青云從的來歷問到了袖兒的世時,才意識到不對。
“你們是誰,袖兒呢,我要見袖兒……”
宋策也發覺不對,護住袖兒娘,警惕道:“你們是誰,這里是不是定遠侯府?”
“這里不是定遠侯府,是鎮國公府。”盛青云直截了當地說道,“帶你們來這里的人,也不是趙二公子的侍衛,而是鎮國公府的侍衛。”
“……”夫妻二人這才知道上了那侍衛的當,驚慌失措地看著眼前盛裝威嚴的兩位貴婦人,不知該如何應對。
“據我的侍衛說,你在重傷之時曾親口說袖兒是鎮國公府的小小姐,請問此話可當真?”盛青云站在袖兒娘的床前,居高臨下地發問。
袖兒娘瑟著抓住宋策的手,惶恐不安。
是想讓袖兒認祖歸宗來著,但從來沒想過要親自和袖兒的家人面對面,因為一旦真相大白,袖兒的家人絕對不會放過的。
“你不說是嗎?”盛青云心急如焚,本沒有耐心和磨時間,見對邊的男人十分依賴,便回頭吩咐暗衛,“把這個男人給我綁起來,先杖責四十再說!”
“不要,不要打他,不關他的事……”袖兒娘不顧上的傷,拼死護住宋策,哭喊道,“袖兒是我以前的男人抱來的,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不要傷及無辜。”
“傷不傷的,就看你肯不肯說實話了。”盛青云道。
“我說,我說……”袖兒娘道,“我原本就想著讓袖兒認祖歸宗的,所以也沒什麼好瞞的,只求貴人高抬貴手,放了我男人,他真的是無辜的。”
“袖兒娘,你不用顧及我。”宋策握著的手說道,“我既娶了你,就當和你患難與共,禍福同擔。”
袖兒娘搖頭制止了他,固執地看著盛青云:“貴人若是不答應,我寧可把這個帶進棺材里。”
盛青云和老夫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多謝貴人!”袖兒娘緩了口氣,就著宋策的手喝了半杯水,講起了那個深藏在心底十二年的。
她代替哥哥入朝為官,伴君在側三年,卻對他動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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