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寺是大周朝最負盛名的寺院,規模宏大,氣勢磅礴,寺蒼松翠柏,菩提參天,常年香客云集,絡繹不絕。
謝南嘉一路陪著母親來到大雄寶殿,香火繚繞的大殿里,木魚聲聲,梵音悠揚,僧人們閉目合十虔誠地誦念著普度眾生的經文。
謝夫人跪坐在團之上,神肅穆,口中念念有詞。
謝南嘉凝神細聽,聽到母親字字句句都是為自己祈禱,心中酸難言。
來的路上,母親在馬車里說,自從小姨母找回表妹之后,連著幾天都夢到自己,醒來就難過得睡不著,所以才想著來寺里上香,為祈福。
母親說,不是不為小姨母到高興,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兒永遠也回不來了,心肝脾肺都是疼的,恨不得眼睛一閉,隨兒而去,省得一個人在那邊孤獨寂寞,無依無靠。
母親的話像鋒利的尖刀一下一下扎在心上,好幾次都忍不住想把實告訴母親,又怕母親驚恐,或者不信,反倒與疏遠了。
因此只能好言安母親,放寬心,向前看,南風公子還未家,小公子尚在襁褓,都需要夫人的看顧,切不可往極端的地方想。
勸了許久,又說了好些小公子日常的趣事,才慢慢哄得母親心好轉,不再悲傷。
拜完佛之后,時間還很富裕,謝南嘉提議說不如在寺里到走走。
謝夫人答應了,一面往外走,一面問謝南風哪里去了。
綠影在旁邊回:“公子說去找無塵方丈論會兒道。”
“他會論什麼道?”謝夫人不笑起來,對謝南嘉道,“他是最沒有耐心的人了,從前我和他姐姐來上香,他來他都不來,如今也是看我郁結于心,才肯陪我來的。”
謝南嘉也不認為弟弟是有耐心聽經論道的人,想著他肯定是找借口到別閑逛去了,便笑道:“隨他去吧,奴婢陪著夫人就是了。”
謝夫人聽自稱奴婢,挽著的手聲道:“這里沒有旁人,你不必拘束。”
謝南嘉笑了下,順從地應了。
們兩個在前面走,綠影和姚嬤嬤在后面跟著。
姚嬤嬤瞧著兩人的背影,對綠影慨道:“這袖兒量若再高些,真像是咱家小姐在陪夫人逛園子。”
“可不是嘛!”綠影道,“要說這人與人的緣份真是奇妙,夫人不過就見了袖兒一面,就和如此投緣,咱們天天勸都勸不好的心病,袖兒三言兩語就給勸好了。”
“定是夫人的虔心了佛主,佛主才派了袖兒來點化夫人。”姚嬤嬤道。
綠影到底年輕,對這些玄妙的東西持懷疑態度,但不管怎樣,只要夫人開心,也就跟著開心。
而此時的謝南風,正在無塵方丈的禪室里誠心求教。
“方丈,人死了到底有沒有回,會不會轉世投胎,如果真的有,會不會有前世的記憶,有沒有什麼方法能看得出來?”他一連串地問道。
無塵方丈盤坐在團上,雪白的胡子直垂到前,笑著將自己剛泡好的茶推到他面前,拈須道:“阿彌陀佛,有道是……”
“方丈,說點我能聽懂的。”他一開口,謝南風就知道他又要背佛經,忙雙手合十請求道。
無塵哈哈大笑,遂收起正經和尚的譜,
拿犍槌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你這沒慧的小子,多年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謝南風腦袋,嘿嘿笑道:“我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佛法上有長進了,所以勞煩你老人家用俗語和我談,好吧?”
無塵道:“你想聽什麼,你的來找和尚問世間有沒有回,我若說有,我自己不曾見過,我若說沒有,等于全盤否定了自己的信仰,你我如何回答?”
“……”謝南風表示很無語,“你不是得道高僧嗎,怎麼一個小問題就把你給難住了?”
無塵笑道:“不是問題難住了我,而是你難住了我,我最擅長的就是打機鋒,你不準我打,我就不會了。”
“……”謝南風更加無語了,“所以你平時都是騙人的?”
“也不能騙,信則靈,不信則不靈。”無塵老神在在地說道。
“……”謝南風無語至極,“得,算我白來這一趟。”
“也不能你白來。”無塵道,“我給你看看手相吧,骨也行,只需一兩銀子。”
“……”謝南風起就走。
無塵在他后幽幽道:“從你的面相來看,有親人團聚之相,但你印堂帶些許煞氣,親人怕是有兇險,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時有貴人相助,可化險為夷。”
“……”謝南風白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無塵看著他離去,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自言自語道:“天機不可泄,不該你知道的,我自然不能告訴你。”
……
隆冬時節,寺里除了松柏翠竹,并無別的景致可看,謝夫人逛了一圈,覺著沒什麼意思,便打發綠影去方丈室找謝南風,準備回程。
等謝南風的時候,謝夫人從袖袋里掏出方才在殿里開過的長生金鎖遞給謝南嘉,說道:“這個你帶回去給小公子,他現在還小,戴在脖子上恐怕勒著,就暫且用紅布包著放在他的頭枕下面,等長大些再戴吧!”
“好的,我記下了。”謝南嘉手去接,突然不知從哪里躥出一個地樣的男人,一把將金鎖搶了過去,撒就跑。
“哎……”謝夫人嚇一跳,驚呼道,“抓住他,快抓住他……”
在暗的侍衛忙跳出來去追那人。
事發生得突然,謝南嘉微微有些懵,沒等反應過來,側面的竹林里呼嘯著出一支弩箭。
“夫人小心!”姚嬤嬤看到了那箭,第一時間撲過去護住謝夫人。
另一個侍衛揮刀擊飛了弩箭,騰向竹林追去。
謝南嘉驚覺不對,剛喊了一句“別去”,一個黑蒙面人便手持寒閃閃的長劍從謝夫人后刺出。
“母親!”謝南嘉驚呼一聲,飛去救母親,不料那把劍突然變換了方位,直朝的膛刺過來。
電火石間,一只系著紅綢的飛鏢旋轉著飛來,不偏不倚正好擊中黑人的手腕。
黑人悶哼一聲,長劍應聲落地,他不敢戰,騰而起,轉瞬便消失在竹林深。
“給爺站住!”不遠有一青一白兩道影追著他進了竹林。
接著大紅影一閃,趙靖玉便到了謝南嘉眼前,扯過謝南嘉護進懷里,張得聲音都變了:“你怎麼樣,傷著沒?”
“沒。”謝南嘉驚魂未定地搖搖頭,來不及向他道謝,掙他的懷抱去看母親,“夫人,你沒事吧?”
趙靖玉:“……”
謝夫人在姚嬤嬤的攙扶下神恍惚地看著謝南嘉:“你剛剛我什麼?”
謝南嘉一愣,繼而道:“我你‘夫人’呀,怎麼了?”
謝夫人似有不甘,追問道:“可我明明聽到你我‘母親’的呀?”
謝南嘉嚇一跳,方才急之下,也不清楚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不會真的了‘母親’吧?
“夫人肯定是聽錯了。”矢口否認道,心中慌不已。
謝夫人失地嘆了口氣,眼里的黯淡下來:“哦,許是我太思念袖兒,聽岔了。”
趙靖玉在旁邊猛地一驚,若有所思地看向謝南嘉。
剛才,他似乎也聽到了有人“母親”,而且他以前沒有在意,謝夫人說了“袖兒”之后,他突然發覺這件事好巧,袖兒袖兒,死去的南嘉小姐也袖兒,這兩個袖兒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系呢?
思忖間,謝夫人走過來向他道謝:“多謝趙二公子出手相救。”
“舉手之勞,夫人客氣了。”趙靖玉忙躬道,“夫人沒驚著吧?”
“還好。”謝夫人道,“方才我看到有人去追那賊人,是二公子的同伴嗎?”
趙靖玉點點頭,還沒開口,程志業和周云已經折返回來了。
“沒追著,那孫子跑得太快了。”程志業氣吁吁地說道,和周云一起給謝夫人見禮,“夫人,你沒傷著吧?”
“沒有,我沒事。”謝夫人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周大公子和程小公子,今天真是多虧了你們。”
“夫人不必客氣。”程志業扶了扶鬢邊紅艷艷的一枝梅花,“夫人可知對方是誰,為何攻擊你們?”
“不知道。”謝夫人搖搖頭,“起初我以為是搶劫的,沒想到搶劫的那人只是為了引開我的護衛。”
這時,兩個侍衛都回來了,頭一個追出去的侍衛說那人用金鎖當暗砸了他一下,隨即就跑掉了,第二個侍衛說自己追到竹林,人已經不見了。
“看來是有備而來的高手。”趙靖玉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送夫人回去再說。”
“可我……”周云還惦記著找無塵忽悠母親的事,轉念一想還是夫人的安危要,就把后面的話打住了,“行,先送夫人回去再說。”
謝夫人看出他似乎還有事,便笑著說道:“不用勞煩三位了,我家南風也在,有他跟著就行,你們去忙你們的事吧!”
說話間,謝南風和綠影一塊過來了,見趙靖玉他們在,頗為意外,上前問道:“你們怎麼也跑這里來了?”
謝夫人道:“幸虧他們來了,不然你可能就沒娘了。”
“什麼意思?”謝南風一頭霧水。
兩個侍衛講了事經過,跪地請罪:“是屬下失職,沒保護好夫人,請公子責罰。”
謝南風嚇出一的冷汗,后悔不該撇下母親獨自去找老和尚。
以他從前的暴脾氣,此時定要將梵音寺翻個底朝天,但眼下母親的安危要,捉賊的事只能等把母親送回府后,再帶兵過來詳查。
于是,在趙靖玉的堅持下,一行人便護送著謝夫人匆匆回了將軍府。
三人知道將軍府肯定要對行刺的事進行商討,便婉拒了謝夫人請他們進去喝茶的邀請,把人送到大門外便告辭了。
趙靖玉說謝南嘉留在這里也沒什麼用,就讓跟自己一起回府。
謝南嘉擔心母親,不想這麼快回去,謝夫人卻認為跟趙靖玉回去更安全一些,找不到恰當的理由留下,只好跟著趙靖玉走了。
前腳一走,謝夫人后腳就把謝南風到跟前,激地說道:“風兒,你和你爹的懷疑是有道理的,那一箭來的時候,我分明聽到我‘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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