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瞪了一眼,“這種事咱們婦道人家,又怎麼會知道。盼著是好事吧。”
薜姨娘見大一臉的疲憊,走到后替捶背,轉念一想,又問道:“三小姐既然提了嫁妝的事,不知道太太那邊怎麼應對?”
“哼!”
顧氏冷哼一聲:“我把話兒撂下,多半是做了假,以次充好糊弄那丫頭,只要做到死無對證,三丫頭這個虧,不吃也得吃。瞧著吧。”
薜姨娘的手頓了頓,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
謝玉淵回到房里,早飯已經擺在了桌上。
粳米粥,四樣小菜,一樣是清拌黃瓜,一樣是涼切牛,一樣醋拌皮蛋,一樣是糖醋熏魚,另有素蒸小餃,小籠包兩樣點心。
李青兒還沒有回來,謝玉淵便自己一個人用了。
大戶人家用飯,講究食不言寢不語,謝玉淵卻不喜歡這樣的講究。
喝了粥,目一抬,看著在跟前兒侍候的銀針道:“剛剛在福壽堂,你扯我角干什麼?”
還能干什麼,不就是讓小姐你別那麼得理不饒人嗎?
銀針咬咬牙:“小姐,奴婢冒死說句不中聽的話,太太到底是太太,咱們做小輩的怎麼著也該敬著些?”
“我哪里沒有敬著?”
銀針:“……”
謝玉淵似恍然大悟一般,“聽你的意思,我不該討要我娘的嫁妝?”
銀針這才目一轉,苦口婆心道:“太太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是小姐的東西,太太不會私藏的。還有啊,四小姐怎麼說也和太太沾了一層親戚關系的,小姐你剛進府,還是忍讓些為好。”
“噢?”
謝玉淵又道:“你倒說說看,我該怎麼忍讓?”
銀針見臉上笑瞇瞇的,膽子也就大了些。
“四小姐眼睛盯著那套紅寶石頭面看,大小姐,二小姐都沒拿,三小姐您也不應該拿。”
“為什麼不拿?”
銀針臉一紅,“……”話都白說了嗎?
“四小姐喜歡的東西,這府里誰敢搶?”
謝玉淵收了笑,啪的一聲將筷子重重放在桌上。
“好個聰慧伶俐的丫鬟,竟生了一顆為主子著想的七竅玲瓏心。不過,你這話說得好聽點,是為主子著想,說得不好聽,那便是背主。”
銀針大驚失:“小姐?”
“誰是你小姐,你這麼把四小姐放在眼里,我可不敢做你的小姐。來人?”
管事嬤嬤聽到靜,趕著腦袋跑進來。
謝玉淵緩緩站起來,手一拂,上好的青花瓷碗筷跌落在地,濺了銀針一。
“把這個丫鬟給我送到大面前,就說是我說的,心里眼里沒我三小姐的下人,不敢用,請大換了好的人來。”
銀針原本在老太太院里當差,橫豎也是個二等的丫鬟,除了幾個大丫鬟比不上外,別的丫鬟當中,也算是得了臉的。
原本想著剛剛這一番話一說,自己怎麼樣也得混個心腹,哪里曉得三小姐不僅不激,反而要將攆出去,嚇得魂都沒了。
是太太安進來的,任務沒完就被攆走,太太那頭能饒過嗎?
撲通一聲跪下。
“三小姐,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別趕我走,你要是把我趕走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條。”
謝玉淵幽幽地看了一眼,“像你這種眼里沒有主子的人,我用了,才是死路一條,給我攆出去。”
管事嬤嬤見三小姐了真怒,趕招呼進來兩個婆子,一左一右把人架住了,往外拖。
銀針嚇得號啕大哭,哭了幾聲,又不甘心,遂破口大罵,“你算什麼三小姐,香臭不知,好壞不分,白瞎了我的一片為你的心。”
謝玉淵不怒反笑,慢慢走到屋檐下,下一抬,帶著難以言喻的威勢和凜然。
院里的下人一看,莫名生出些敬畏之意,嘩啦啦的跪倒一片。
“為我?哼!”
謝玉淵冰寒的目在每一個下人上掃過,最后落在另外三個大丫鬟上。
“你們是誰的人,進我這院里來做什麼,我不想過問。不過有一點記住了,想在我這里拿月銀,眼里心里就得存了我這個主子,要是起了歹心,到時候撕破了臉,就不好看了。”
眾人一聽,沒有一個敢吱聲的。
“我是個鄉野丫頭,做事睚眥必究,誰跟我撕破臉,我便不會讓在這個府里活下去,要怕的,現在就站出來,我幫你們到大跟前告了假,另尋了面的差事。要留下的,心里想好了,想清楚了再留下。”
話落,偌大的院子里一片死寂。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的換了幾回眼神后,嘩拉拉一大半人站到院子外。
誰也不是傻子,誰心里都是明鏡兒似的。
高氏母說好聽點,一個是二,一個是三小姐;說不好聽點,也就是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棋子,將來的下場還不如們這些做下人的呢?
謝玉淵臉上沒有半分難堪,反而是笑瞇瞇地看著地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
那幾人當中,有三五個是剛留頭的小丫鬟。
這些人多半是從外頭剛買回來的,府里的東南西北都沒清,就被送來當了差。
另一個……竟然是四個大丫鬟中長得最標致的一個,這人名阿寶。
“你……愿意留下?”
阿寶抬起頭,臉上出幾分掙扎,看得出此刻心正在天人戰。
“三小姐,奴婢……奴婢……”
謝玉淵聽著這聲音,突然仰起頭看了看天,天潤可,有容容流云,暢暢惠風,像極了前世活在這世上的最后一日的天。
那天,阿寶像平常一樣替梳好了頭,侍候用早飯。
早飯用完,歇了片刻,阿寶捧來一碗熬好的中藥。
“小姐,藥來了?”
“放著吧,等涼了再喝。”
阿寶把藥放下,習慣的聞了聞藥味,“小姐,今兒這藥味兒不太對,我替你嘗嘗。”
還沒來及得說好,阿寶已經喝了一口。
隨即,一抹順著的角慢慢涌出來,阿寶留給最后的一句話是:“小姐,這藥果然不對。”
“三小姐,奴婢愿意留下。”
阿寶天人戰結束,從牙里咬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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