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爹被謝玉淵的眼神嚇了一跳。
那雙瞳孔里仿佛有一對云霧輕攏的深淵,黑沉沉,看不清。
還沒等他弄清楚這丫頭眼中的深意,只聽用很輕的聲音道:“往日里,孫家對我和娘百般欺負,挨,挨打,挨罵已經算是輕的,孫老二這個畜生甚至對娘了歪心思。”
謝玉淵目一轉,冷冷地看向謝亦達:“如果父親大人當著我的面,將這一家人斬殺,我和娘就回謝家去。”
話音一落,一直低垂著頭的高重驟然間抬頭,睜大了眼睛。
謝玉淵緩緩向他看過去,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爹,千算萬算,咱們還是棋差一著。眼下的況,就如同架在你脖子上的刀,不想回去,也得回去了。
你別激,也別害怕,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日子,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娘逃離那個狼窩,來找你的。
咱們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高重心里一悸,瞬間就讀懂了兒眼里的深意。
沒錯,胳膊擰不過大,自己心里就算再舍不得,也無濟于事。后悔就后悔在,自己為什麼不帶著們早點離開。
“老爺,饒命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們是你的妻。謝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這種下賤人一般計較,饒我們一條狗命吧。”孫老爹嚇得連連告饒。
謝玉淵不置一詞,只看著謝亦達森森冷笑。
謝亦達本來就沒有打算讓孫家這幾條狗活著,再聽兒這麼一說,簡直怒不可遏。
“大膽刁民,竟然敢不敬知縣大人的妻,來人。”
話音剛落,孫家人被人押著從人群里走出來,一個個嚇得魂不附,瑟瑟發抖。
孫老爹本來就手腳冰冷,一看家人竟然被五花大綁的押出來,更是整個人如墮冰窖,劇烈的哆嗦起來。
原來……那狗本就不想給賞銀,本就是一心想弄死他們。
“老爺,不能夠啊,是我們幫你找到們的,你答應我們的銀子……
“銀子”兩個字剛剛出口……
鋒利的刀,已經從他頸脖上掠過。
孫老爹的人頭在泥地上瀉出一片嫣紅的跡,顛簸著滾落一旁。
他死不瞑目的眼睛眨了幾下,仿佛在說:一千兩銀子還沒拿到呢!
謝亦達手一揮,幾個心腹把孫家人拉到屋角,手起刀落,幾個悶哼后,再沒有丁點的靜。
高重赫然張口,卻驚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似乎有那麼一瞬間,他明白了,為什麼兒寧愿逃,也不想回謝家那個吃人的地方。
突然一道視線向他看過來,高重迎上去,生愣愣的被那眼里的寒給嚇出一冷汗。
謝亦達收回視線,“孫家人我幫你殺了,阿淵,可以跟爹回去了吧。”
腥味夾著秋風吹過來,謝玉淵的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難,然而既然這樣,依舊沒有忽略謝亦達看向爹的那一眼。
藏在袖中的手一翻,一銀針悄無聲息的從指尖出來。
謝亦達找到們,肯定會把和娘這些年過的日子都打探清楚。孫家人都死了,和娘同床共枕十多年的爹他們會放過嗎?
絕對不會!
謝玉淵走到謝亦達跟前,“父親大人,兒還有一個要求。”
“說!”
謝玉淵起長衫,跪倒在地,手向高重那邊一指,“求父親大人放過他。”
謝亦達方才還著火氣的眼中,狠一閃而過。
“我和娘之所以還能活著見到父親,就是因為他救了我們,這些年盡孫家人欺負,也是他護著。救命之恩,恩比天大,兒求父親放過。”
比起妻子與別的男人同床共枕的恨意來,謝亦達此刻心里的震驚更多一些。
莊子上的那場大火是在謝玉淵兩三歲的時候發生的,之后,就一直生活在鄉野,這丫頭哪來的膽和他談條件,而且還談得頭頭是道。
謝玉淵見謝亦達沉著臉不說話,臉上卻毫沒有顯現出焦急來。
料定謝亦達是一定會應下的,但至于背后不手腳,就難說了。
“既然是恩人,那就放了吧。”
謝亦達皮笑不笑的看了眼高重。
一個鄉間野夫而已,想弄死他比死只螞蟻還簡單,暫且先應下來,等母倆進了謝家,再把人地干掉,鬼特麼知道。
“多謝父親大人開恩。”
謝玉淵緩緩起,轉,目遙遙向高重看過去,“你去吧,走得越遠越好,別惦記我們。”
高重的心,像是被一瓢涼水從頭澆到了尾,剛剛還充的眼神,頓時空起來。
“記得每三個月給揚州知縣送封平安信,你平安,我們在那府里也就放心了。”
直到此刻,高重才明白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可走--逃。
他的視線越過謝玉淵,深深地看了眼院子。
院子里的高氏似有察覺一般,竟然不管不顧的走出來。
謝玉淵嚇得魂飛魄散,“青兒,拉住我娘。”
李青兒再笨再蠢,此刻也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趕從后面死死的抱住了高氏。
高重怕高氏瘋病發作,狠狠心扭頭就走。
“阿平,別走!”
高氏張著兩只手,拼了命的去夠心的男人,“回來,回來,你別走啊,我不讓你走,阿平……”
謝玉淵看到這一幕,心從無限的高開始往下沉。
果不其然,看到謝亦達的角了下,眼睛一彈,朝旁的副將遞了個眼。
副將隨即將手中的長刀往前一送……
謝玉淵嚇得頭皮發麻,甚至來不及將手中的銀針揚出,就看到那長刀將爹的膛刺了個對穿。
驚聲尖:“爹--”
高重看著前多出來的長刀,沒由來的覺到一陣陣的疲倦。他只是后悔今早沒有多逮幾只螃蟹,多剝幾只給高氏吃。
還有,他攢錢給打了一只金簪子,原本想等著去了南邊再給,這下……怕是來不及了。
“爹--”
謝玉淵蒼白而冰冷的手死死的摟住高重。
高重了,從懷里艱難的掏出那只捂熱了的金簪子,塞到兒的手里,角扯出一記慘淡的笑。
“阿淵啊,照顧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