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的顧先生（2）

他的話，在心裡沉澱下來。。

只要閒下來，就會想到顧平生的這句話。

按他的邏輯，明知自己家裡有很多問題，卻還是把他一起拖下水。如果他康健，或許還有力氣陪?自己承擔這些，可讓已如此的他，陪自己面對一切，是不是更自私？

“上午去監獄，覺如何？”另外一個實習生，把微波爐打開，打開飯盒的蓋子，放進去，“我第一次去之前，覺得肯定很恐怖，可是真去了，就還好。”。

“和想像裡的不一樣，”言叼住勺子，把熱好的飯菜放到餐桌上，含糊說，“我去的是監，到犯人，很多都會對著你‘政府，政府’……”

想像裡的監獄，本來該和電視劇相似，有太過寂靜的湧道，還有沉的氣氛。裏邊的犯人應該也是形形□，看著你的眼神，有很多的故事。

或許真的背後有很多故事，可是真看到你的時候，都表現的像是小學學生，拚命邀功示好，爭取減刑。這是以前沒聽人描述過的，學校裡畢業的師兄師姐，大多數去了外資律所做法律諮詢，每天最多的事就是電話會議，郵件和諮詢報告。

所以講起工作也是寫字樓、加班之類的，和這裡天差地別。

草草吃過午飯，下樓去拿律師的資料，大廳裡有兩個臉黝黑的老伯跟在律師後，其中一個正指?餘下那個，不停說著都是你的錯，鬧到兩家要打司……言走過去，說要拿資料，無論是兇神惡煞，還是憋屈不敢回罵的當事人，都馬上對友善笑著。

好像只要是從樓裡走下來的人，都能為他們做主似的。

不太能適應被人誤解份，想要轉離開，忽然就看到似曾相識的臉。在記憶裡搜尋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走近，笑著招呼：“*****，還記得我嗎？上次機場我去接董主任的代理商。”

噢了聲：“記起來了，你是來？”

“我是來替我朋友送東西，”代理商笑容熱絡，“你是在這裡工作？剛畢業？”

有沒有工作過，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很快解釋：“還沒畢業，只是在這裡實習。”

“好工作，這種地方就適合小孩，不累，也不用求人，”中年男人很自然把話題轉到了董長亭上，“上次急?接董主任去研討會，沒來得及和你男朋友認識，他也和董主任一樣，是醫生？”

言搖頭：“他是大學老師。”

“噢，不錯啊。他和董主任是親戚？照年紀來看，應該是叔侄關係？”

言不想說出他們的關係，可又下意識，不願意否認他們的關係。。

有時候就是這麼不公平，明明是正正經經的父子，卻不能承認。顧平生不願接，是他的選擇，可那個男人作為父親，不該不承擔如此的義務。

或許做醫療代理的都很會寒暄，不知不覺就和那個人說了很久。很多閒聊的話拼湊在一起，漸漸勾畫出了顧平生父親的形象，是某個醫院腎科副主任，業很有些名氣，有個同為醫生的老婆，是同個醫院心科的主任。除了沒有孩子，任何方面都令人羨慕。

晚上北三環忽然很堵了一陣子車，從公車站走到小區門口，正好看到顧平生邊等，邊在鮮果店門口挑水果。

鮮果店的老闆娘非常喜歡他，每次都會給他撿最新鮮的，卻並非那些看起來最鮮唬人的。走到他後的時候，看到鮮果店老闆娘在有模有樣，教他怎麼挑火龍果和山竹。

言拉住他空閒的左手，顧平生知道是，沒回頭，繼續看老闆娘說話。

最後老闆娘秤好斤兩，他終於肯看了。

“我不吃火龍果，每次都覺沒味道……”言馬上說出中心思想，“買芒果吧？”

“芒果會上火，”老闆娘樂不可支，“剛才我也說你喜歡吃芒果，你老公不讓買。”

“那就買那種小的……”。

“這星期你吃過芒果了，”顧平生回答的直截了當，“下個星期給你買。”

還想垂死掙扎幾句，顧平生已經遞出錢，拉著往小區裡走，徹底斷了念想。

後來，那天聽到的那些關於他父親的事，言經過再三考慮，也沒和他提起。倒是大半個月後，顧平生忽然和提到了工作的事。。

他和平凡都是法律出，自然有很多這個領域的朋友。

據他說，當時回國，最好的工作機會就是某個外資所。但因為他選擇了大學，自然就拒?了，而那位對他最有興趣的partner，更是他同校畢業的校友，自他之後，就沒找到更合適的人選，職位終空缺到現在。

“你不想在大學了嗎？”言拿?電熨斗，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有這個想法。

“應該還會繼續留在大學，”顧平生好像已經想好了所有的話，“大學課程並不算太張，所以如果有別的機會，還是有時間的。”

言低頭，把襯衫鋪好，熨燙?襯衫的摺痕。

理好兩隻袖子後，抬頭繼續問他：“可是我覺得你的，肯定不了。”

“我清楚自己的，會量力而行。”

他後是落地玻璃窗，二十樓出去，萬家燈火，已匯海。

言繼續低頭，熨燙?他的襯衫。

約莫猜到了他一些想法。

他工作的時間不長，房子和稍許積蓄，都是曾經過世的母親所留。

如果他健康，又是知名的醫學院出，應該會過得輕鬆愜意。即便是如今不能再拿手刀，若沒有自己和未來不可預估的生活，想要過得舒服，也不算太難。

可眼下，這些都是假設。

普通的兩個人在一起，都要有覺悟，去應付所有未可知的起伏跌宕。而他們本，就有太多無法解決的麻煩。對於骨頭壞死，他一定還要手，而那些後癥也會陸陸續續地顯現，還有年紀越來越大，這些都需要挨個解決，做好萬全準備。

上次事發生後，也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言餘裡看到他始終沒，抬起頭，微微皺了下鼻子：“好吧，先放你出去闖。等我十年，十年後，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種草種花。”。

顧平生訝然而笑，抿起一側角。。

言揚了揚手裡的熨斗：“小心燙到你。”。

他卻本不在乎，臉很快湊近，慢悠悠地湊了過來，倒是把嚇得高舉右手，讓手裡的危險品避開他，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很不地和他親吻?。。

後來把七八件襯衫都一一掛起，關上櫃時，模糊地想起了以前。

陸北總是不好好讀書，留級、打架，叛逆的讓人無可奈何。有時候氣急了會指?陸北的鼻子說，你現在不學好，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每到說這種話，陸北總是笑嘻嘻地低頭親，說既然這麼斷定，那你去學法律好了，以後我出事你就替我打司。被他說得啼笑皆非，可認真想想，不論陸北如何，恐怕都會陪到底的……

那時候的自己，現在的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如果真是了，那就盡自己所能。。

顧平生是?對的行派。

清晨起來，站在洗手間刷牙，過半敞開的臥室門，看到他低頭，極為專心地繫著襯衫左手邊的袖扣，看不到臉，卻能看到手，如此簡單的作都做的很好看。。

襯衫穿完，是西裝外套。。

最後是口袋巾。他從櫃裡的屜裡，拿出與領帶同的手帕，對角摺疊，再錯開頂端的尖角，放外套口袋。。

平整妥。完的無懈可擊。

所有這些做完，甚至有些不認識他。。

“顧先生，你讓我想到一個電影，”言捧起一把水，將裡的泡沫洗乾淨，繼續道，“《羅馬假日》，你讓我想起羅馬假日，只不過那裡混人間的奧黛麗赫本是個公主，而你是男人。你原來在國王學院畢業後，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當時我留在那裡，或是回國後沒有進學校，的確應該是這個樣子。”

他說話的時候，靠在洗手間的門邊，手，抹去了角的白泡沫。

顧平生，顧先生，何曾有過如此？。

側過頭，取笑他：“我是不是馬上就做闊太太了，最好買五六個大狗，天天遛狗養花什麼的？”

“這種要求，很容易滿足，”他若有所思，角?笑意：“一定程度上，這個職業可以生活的很好。舉個簡單的例子，我有個同學在08年經濟危機時，因為沒有項目，被公司強制休了一年帶薪長假，休假期間，公司會支付五十萬金的年薪。”

言聽得發愣：“沒有生意，每年還有五十萬金，如果是正常工作……”想到自己在法院每月一千六百元的實習工資，默默地覺得，相比外資所的法律諮詢，自己還真是廉價工種。

等他離開家，言也已經裝好中午吃的飯菜，出了家門。。

外邊下?中雨，公車站的站臺下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找了個空地，收起傘，車就開進了站。加長的公車上也是人挨?人，很多人看到這景都放棄這輛車，言卻不敢耽擱，怕堵車遲到，?頭皮就往車門跑。

豈料剛才進去，就被人猛地握住手腕，從人群裡扯了出來。

驚聲，嚇得回頭看時，陸北已經出手，用外給擋住了雨：“我有話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