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殿。把金枝付瑟琴。尋花配葉端詳恁。於中細任。其間暗。無明到兒沁。——《南柯記-偶見》
“那就不要想著全我什麼,不要試圖把我推到任何人邊去。我已經是年人了,我知道怎麼選擇,也知道什麼時候什麼事對我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他的氣息籠罩著,像是微微嘆了口氣,“念眉,你聽好了,只要我活著,我不會把你推給任何人。可萬一哪天我不在了,總得有其他的人來照顧你。大暉他是真心對你好的,以前的事兒”
“我不聽,我不想聽。”念眉使勁搖頭,攬他的脖子,“不會有這種萬一的我連戶口本都帶來了,想要做什麼你難道不明白麼?葉律師他又那麼驕傲,怎麼甘心在上作候補選手?何況以前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
穆晉北順勢在側躺下來抱,苦地笑了笑,“我們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患得患失的?”
了他的脣,“可能是從我們認識的那天就開始了。”
他重新銜住的脣瓣,輕慢捻,彷彿時間的流淌都減慢。
轉眼就是農曆春節,穆晉北的病暫時穩定,不需在病房中過年,家裡派了人過來幫著收拾東西準備出院。
劇團也開始放假,念眉趕到醫院裡,病房中有陌生的面孔,朝點頭致意然後跟穆晉北說:“那我先下去了,首長還在車上等。”
念眉有些詫異,等人走了才問道:“那是來探病的人嗎?”
他笑笑,拉起的手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終於可以回家了,咱們走吧!”
一前一後兩輛車子,念眉他們坐後面那一輛,直到停在穆家大宅門口,看清了那輛紅字車牌的田越野車上走下來的中年人,才猜到那是誰。
沉穩斂,拔高大,回眸不怒自威的模樣彷彿能看到穆皖南的影子,而低聲含笑與家中幫傭寒暄問好的神態又跟穆晉北一模一樣。
這是他們的父親,常年奉獻於南中國海,過年纔剛從軍`港趕回家來團圓的一家之主穆謙。
穆晉北見木愣愣地站在那裡,用力握了握的手,“哎,別張啊,我爸其實很好相的,就是看著嚴肅點兒。他比我媽心眼兒實,而且見多識廣閱歷富,不會爲難你的。”
他還別張,他自個兒看起來好像生怕跑了似的。念眉笑笑,“嗯嗯,我不張。”
他們說好的,今年的春節到穆家大宅裡跟他的家人一起過,怎麼可能因爲又多出一位長輩就臨時反悔?
兩人都掛上輕鬆的笑,大宅裡已經很有了些過年的氣氛,每一進門的門下都掛了紅燈籠,院子裡的盆栽都是枝繁葉茂的新傢伙,窗戶上好了大紅的窗花剪紙,邊上還有許多噴上去的雪花,不知是不是思思的傑作。
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的團圓飯,因爲穆謙回來,大家的關注點不再集中在念眉這個客人上,終於不用再如坐鍼氈,可以好好吃一頓飯。
穆家這一年裡其實發生了很多事,但因穆晉北出院和穆謙順利回家,過年似乎也就沒什麼太大的憾了。
正如穆晉北所說的,他的父親表面沉穩嚴肅,實際上反而不像爺爺那樣食不言寢不語,跟家人還是有說有笑,對念眉也很客氣,還親自爲的水晶杯里加上氣泡酒。
依舊疼,碗裡的菜永遠吃不完;戴國芳目裡沒了審視和不滿,只是憔悴,也不太開口說話;而思思帶了全新的故事書來,一放下碗筷就膩在邊要聽講故事。
飯桌上的氛圍還是稍稍有些抑,念眉能覺得出來,大部分原因大概都是源於穆晉北的這個病,只是沒有人明說,大家也就都不提。
或許這就是生活和家庭的主旨,你不可能永遠都一帆風順,要相信磕磕絆絆總會過去,才能在相聚的時候懂得珍惜和恩。
夜裡放鞭炮,男人們即使長大了也像小孩子,穆家兄弟幾個一人裡叼支菸,點燃引信就見各種大大小小的禮花往天上衝。穆皖南握著思思的手教,孩子膽子小,還沒著呢就咿咿哇哇著跑開了,他只好幫補上,恐龍形狀的小花炮歡快地在地上打轉,尾上拖個氣球,就像下了個蛋一般逗趣。
火照亮孩子的笑臉,穆晉北不知什麼時候被到樓上去了。念眉當作不知道,站起來跟思思一起又燒了一把仙棒,滋滋的火星在眼前不斷地變化,真是很多年都不曾有過的單純的快樂。
穆晉北從父親的書房出來,樓下的大電視上正在直播的春晚還沒有結束,老遠就能聽到主持人們誇張的語調和虛假的興。戴國芳取下眼鏡抹眼淚,他扶著肩膀安了幾句,讓回臥室去休息,自己下樓去找念眉。
守歲是大人們的事,思思非要跟著,當然熬不住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旁邊是攤開的話書和同樣迷瞪打盹兒的念眉。
他先把小祖宗抱回的房間去,下來打算安置念眉的時候,已經醒了,惺忪地了眼睛問他:“幾點了?”
電視里正好是春晚的倒數計時,舞臺上熱鬧喧囂,朱軍對著麥克風喊:“零點鐘聲就快要敲響了10,9,8”
他笑了笑,俯在頭髮上親了一下,“十二點了,你的南瓜馬車還在外面等你嗎?”
也跟著笑起來,什麼都沒問,只擁抱他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嘿,又是新的一年了,仍是一邊想著你一邊往前走,這一回,是不是能夠走到海角天涯?
又是一場雪。
在家裡待了幾天,穆晉北要出門赴朋友的約。過年家裡人多,司機人手調配不過來,穆皖南都是自己開車帶思思出門。念眉沒在雪天裡開過車,心裡沒底,穆晉北把車鑰匙給,“沒事兒,這款車有安全防功能,手也很好,適合孩子開。”
跟他從屋裡走出去,看到巧克力的新車伏在素白的雪地裡,那樣優的線條像一隻敏捷的雪豹,這才明白他所說的適合孩子開是什麼意思。
念眉回頭問他:“你買了新車?”
“唔,早下的訂單了,這頂配沒現貨,耽誤了些時候。”他不無惋惜地搖搖頭,“哎,新買的車,都還沒過足癮”
好笑,車子能再好也不敢開太快,北京城又太大,地圖上看著不遠的距離這慢悠悠的速度爬過去還是遲到了。
曲徑通幽的中式庭院,裡是私絕好的高端會所。其實來的也就四五個人,先到的湊了一桌牌,瓜果點心擺開來,帶來的伴不上場廝殺,就邊吃零兒邊圍在旁邊看。
穆晉北走進去的時候他們剛好推倒了一圈,紛紛站起來招呼他,“哎,二北來啦?”
“二北,好久不見了啊!”
“過來這兒坐嘿,能喝茶不?讓服務員添杯熱茶!”
他擺擺手,“不好意思啊各位,今兒雪天路,來晚了點兒,見諒啊!”
大夥兒並不介意,這屋裡是備了洋酒的,要擱以前,來晚的人肯定得罰,何況穆晉北也不是不能喝的。可今天明明都是關係頂好的一羣朋友,卻都著些小心翼翼的呵護和客氣,可見他的病已不是什麼了。
他在北京的朋友念眉都不太認識,不過葉朝暉也在,並且難得地看他在牌桌上大殺四方。
照穆晉北的意思,是該跟他說聲抱歉的,年前也聽說了他剛從加拿大趕回來,只是一直沒什麼機會見面。今兒好不容易見上了,牌桌上下,中間又隔著其他人,說不上話。
他跟穆晉北打了招呼,可是當是空氣。
還在生氣就對了。
長方形的屋子很寬敞,另一頭是帶遊戲的xbox,穆晉北把念眉介紹給所有人,滿足了一下他們的好奇心,又陪一起玩了一會兒遊戲,確定上暖和了,也不會覺得無聊,才上桌去打牌。
不過剛打了兩圈,就在他邊坐下了,笑容洋洋的,“我看你打。”
他握了握的手,重新起牌,脣角微微上揚。
念眉看得很認真,麻將這東西懂一點。以前喬閒來無事也拉王海和劇團裡其他的人兩把,缺人的時候就是那支補缺的桌腳。牌技是一點兒都說不上的,全靠運氣。
穆晉北前幾把都不輸不贏,可念眉往他邊一坐,手風就順的不得了,有一把起好牌就差不多直接是清一,其他人一看他要推牌就忍不住哀嚎,“不是吧二北,又來?你今兒是帶了個仙兒來欺負我們這羣凡夫俗子來了吧?”
“來,甭胡扯啊!”他攤手笑罵,“來來來,牌子給來!”
念眉與他相視而笑,尾指在桌下輕輕勾住他的。
葉朝暉坐他對面,輸贏不多,但臉上一直沒有笑過。
幾個人看得出都是經常一起玩兒的好朋友,聚在一起氣氛很好。念眉在旁邊看牌,偶爾給添點兒水喂塊點心什麼的,就被起鬨說好賢惠,赧得都不好意思多講話。
說好最後四圈就吃飯,穆晉北接了個電話要走開一會兒,讓念眉替他。沒有說不的餘地就被拉上桌了,稀裡糊塗地跟著起牌、牌。
會玩和有技巧的玩之間絕對隔了不止一個馬裡亞納海,況且念眉對他們的規則其實也還不是很瞭解,就算了解也避免不了點炮。
他們玩兒是算番的,並且不設上限,葉朝暉一把就翻了十六番,是點的炮,算牌子的時候立馬就劃拉出去一大半。
忽然有些心虛,問旁邊人道:“你們是玩多大的?”
手邊這一個小牌子代表多?
對方只是笑,“回頭二北會告訴你的,輸了算他的,你別有力。”
穆晉北迴來的時候,牌桌上的勢已經發生了大逆轉,葉朝暉笑笑,“咱們可說好了,今天牌子輸完了的人,得把車留下。”
念眉臉發白,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玩得這麼大。
穆晉北大方留下車鑰匙,拉起念眉道:“對不住,今兒還有點事兒,得先走了,改天大家再聚,我做東,啊!”
兩人從庭院裡出來,念眉試著跟他解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輸給他的……”
“我知道,這麼短時間一下子故意輸這麼多,一般人兒也做不到啊!”
“……”
他轉過來捧住的臉,好笑地盯著瞧,“運氣不好罷了,我都不在乎了你怕什麼?只不過咱們這下沒車回去了,這段兒出租車也不好打,咱們恐怕得靠兩條走了。你冷不冷,要不我讓家裡派輛車過來接?”
搖頭,扣住他的手,“不用,雪地裡走走多浪漫啊,咱們往前走走。不過你得了嗎,有沒有不舒服?”
他指了指自己的頭,“我的病在這裡,不在上。我好著呢,要不等會兒讓你驗驗?”
他語調低沉曖昧,念眉把臉藏在厚實的圍巾後頭,輕聲問:“你剛纔說有事兒要去個地方,到底是去哪兒啊?”
他拉著的手揣進大口袋裡,“先走著,到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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