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日子, 過了霜降便氣溫驟降，凍風時作，飛沙走礫。

萬寶妝坐在千萬年繡坊里, 團在桌后邊和這群郎們說著話，也沒問些繡坊里的事，只挑了些家長里短的話隨意地說上幾句。

旁邊生著火, 還煮了一壺花茶, 里面放著秋、紅棗、枸杞等件, 清香彌漫在屋子里, 這一圈的漂亮娘子們還帶著香氣，萬寶妝坐在這一團胭脂香氣里, 聽到了些驚訝的事, 微睜著眼睛問道：“那戶人家是求娶哪位娘子啊？”

“就是求娶我們樂姑娘。”

們推出一位含低垂的圓臉子, 赧地朝著大伙笑，看著就是喜人和氣的姑娘。

們七八舌地說著話：“那郎君來給自己母親買件對襟，我們店里都是些小姑娘的裳，都是掐腰的, 又仙又飄的，哪有適合老人家的啊, 正巧我們樂姑娘在，聽說是給母親過壽, 便選了一塊紅的提花緞, 給老人家做了一件對襟衫, 上面繡的‘福’字飽滿喜慶, 剩下的料子配了些松花的線做了個抹額，提花緞上的花紋繁復，老太太一下就喜歡了, 郎君過來致謝，一來二去就看對眼了。”

嬉笑打鬧聲中，那位樂姑娘紅了雙頰，手里擰著帕子不住地轉著圈。

瞧著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歲數，萬寶妝笑了笑：“可別打趣了。”又問：“那是不是得開始準備繡嫁了啊？”

把張娘子了過來：“張娘子，給樂姑娘挑一塊好的正紅布料，就當是店里的賀禮。”

“再添一對枕套，兩床被褥，一對手鐲、一對耳飾和十兩銀子。”

樂姑娘連忙拒絕道：“東家，這可使不得，這太貴重了。”

萬寶妝笑著說：“不礙事，往后店里有娘子出嫁，都按這個規格來。穿著我們繡坊的嫁，也是讓別人瞧瞧這里的好手藝。”

“繡坊里賺了不錢，可不能讓外邊的人瞧不起繡坊里的姑娘，也不能讓人覺得我這東家苛責了你們。”

那群娘子連忙謝過，東家這是把繡坊里當做們的娘家了，給們做底子呢。

們拉著樂姑娘的手囑托道：“我們一定給你的枕套被褥都做得極好極好。”

“繡上龍呈祥，多子多福。”

“我給你加一把剪刀，繡娘的嫁妝怎麼能沒有剪刀呢？”

“和合雙飛也是好寓意......”Ding ding

穿著正紅嫁，明正娶嫁過去做郎君的妻子，可是們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站在一旁的張娘子是卿姨離開后暫管店子的掌柜，張娘子年長些，早些年也像是富裕家室里的兒，站在一旁連忙應道：“好咧東家，我就替繡坊里的娘子們謝過了，保管挑一塊最好的正紅布料，把我們樂姑娘風風嫁過去。”

惹得這群娘子又是羨慕又是喜悅地笑開來，年長些的娘子拉著樂姑娘的手，細細地說著那些能讓家庭和睦的訣，樂姑娘臉紅地應下。

萬寶妝瞧著有客人來了，便不在這邊多打攪們，只是輕聲示意張掌柜一起進二樓。

張掌柜有些忐忑：“東家，是前幾日的賬目有問題嗎？”

萬寶妝搖了搖頭：“我只是來店里隨意瞧瞧，張掌柜不必如此張。”

再過兩日就要冬了，服也都從薄群換了厚實的襦，上也加了外和一件坎肩，綢這類輕薄之倒是不俏了。這邊冬日會有許多人上山打獵，這時候正是皮子多，獵人換錢儲備過冬之時。

萬寶妝看了看后院和樓上，還是用的冷水浣洗布料，囑咐道：“不必太過節省，江南高價販賣綢布料對我們的影響并不大，卿姨此去江南也只是順路之事，不用太過擔心。如今即將冬，該生火時便生火，店里時刻保持溫暖，才能吸引客人。寢被也該換厚實些的，千萬別染傷寒，壞了子。”

這里的子大都在長期磋磨中傷了子，格外畏寒怕冷，萬寶妝有些擔心們在季節變更之時生了病，便過來瞧一瞧，果然后院都還未開暖管，店的火爐也未用上。

張娘子仔細道了謝，人冷暖，在需要看眼神生活的地方爬滾打，掙扎多年，如何不知這位東家的言外之意。

萬寶妝早早就將家里的東西換了過冬的裝備，夏日的涼爽秋日的閑適，都換了冬日的溫暖，地毯、桌布、烤爐、小火爐等等東西都擺進正廳了。

到了立冬那日，收到卿姨的來信和寄回家的各種東西。卿姨一路平安，只是初到江南時，被那些地頭蛇氣著了，那麼好脾氣的人，也忍不住罵上兩聲。

萬寶妝窩在一旁讀著卿姨的來信，笑著搖了搖頭，那個溫如水的卿姨，也罵這樣，看來是氣狠了，不過卿姨斗志昂揚，字里行間都是蓬生機，像是存了把江南按下去的野心。

方方正正的紅糖、蔗糖、珠璣......還有一些玉石等等，新雨沒見那樣長長的綠薄皮的東西，卿姨說是嶺南的竹蔗，便是用這件可做上好的蔗糖，托人一路遠程運回不，運送這竹蔗售賣，不如直接販賣蔗糖的利潤高，所以這邊都不曾有人吃過竹蔗。

萬寶妝看著丫頭蹲在那邊，逗道：“新雨，這個東西可是用來打架的，舉著竹蔗打架，打贏的人就可以把對方的竹蔗拿回家豎立在門口，展示展示，門口的竹蔗越多，則越厲害。”

新雨信以為真：“啊？阿姐這是真的嗎？”

萬寶妝伏在桌上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

新雨惱怒，拿著竹蔗止不住地跺腳：“阿姐你又逗我！”

待到萬寶妝笑夠了，才起來看卿姨花了大價錢帶回來的竹蔗，在門前碼得整整齊齊，總共十來。其實就是甘蔗，因為部還帶著一點點白須和泥點保持新鮮，所以還堆在門口這邊。

萬寶妝隨手拿起一，冰涼的，問道：“丫頭是想冷吃還是熱吃啊？”

“冷吃？熱吃？”新雨蹲在一旁歪著頭疑不解，垂下幾縷發和彩發帶。

萬寶妝笑了笑：“冷吃就是將它削皮直接啃，熱吃就是把它煮水煮或者烤一烤。”

“煮便是菜燉湯、和百合粥、或是與雪梨一道煮糖水喝......”

“烤完的竹蔗還分兩種吃法，一種是榨竹蔗，是一種甜甜的，又熱乎的水；一種是接著啃。”

“哇～”新雨蹲在一旁，圓圓的杏眼不由自主睜大了些，躍躍試地看著這些竹蔗，“阿姐！我們每一樣都試一試吧！”

“好啊。”萬寶妝笑著點頭，“今日便試一試熱乎的竹蔗吧。”

今日立冬，清泉應當也會比往常下學更早些，萬寶妝便取了一竹蔗去旁邊洗凈，洗倒是好洗的，就是削皮的時候還是需要小心一點。

本來今日新雨也要做餃子吃，萬寶妝有些納悶：“立冬也要吃餃子啊？”

新雨脆生生地點頭應道：“對啊。”

萬寶妝呆滯在一旁：“怎麼什麼時節都要吃餃子啊？不會冬至也吃餃子吧？”

“嗯？”新雨歪著腦袋，“冬至當然也吃餃子啊。”

......

萬寶妝連忙手攔住了：“吃點別的吧，飯包也好的。”

家中準備吃地方特飯包，再榨上一碗熱乎乎的竹蔗，竹蔗寒，烤過之后不僅能增加竹蔗的甜度，還能讓它的寒減弱，口更加溫甘甜。

飯包的靈魂第一步是，油汪汪的蛋醬。巷子里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飯包，隨便哪戶人家走出來都會做一手蛋醬，每家的蛋醬稍有一點點區別，但是一定多油，油汪汪的蛋醬才好吃。

新雨做蛋醬喜歡放些沫，放了沫的蛋醬拌米中，會有更加醇厚的味道。

先將沫炒放置碗里，然后碗里加許水打散蛋，起油鍋炒蛋花盛出備用，大蔥切后再切末，油鍋炒制一會，再加青椒碎、沫和用大豆醬調好的醬料翻炒香片刻，一碗香噴噴油汪汪的蛋醬就做好了。

第二是大蔥碎和芝麻鹽，甜甜比人高的大蔥。

蒸的米飯，拌土豆泥、炸花生、胡荽（香菜）、蛋醬，最后撒大蔥碎和芝麻鹽。

最后的靈魂則是用一種帶刺的白菜葉包著吃，這種白菜翠綠，比常見的大白菜更長一些，梗部一些，葉子更多，并且葉子偏薄，沒有大白菜那般的厚實，可是味道同樣的脆甜。

清泉冒著大風走進家門，在門外跺了跺腳，抖了抖上的風沙才進屋子換鞋，一邊下帽子一邊問道：“阿姐，好香啊，今天吃什麼呀？”

萬寶妝正在倒竹蔗，聞言笑道：“今日吃飯包，先放下東西，去洗個手，然后喝杯竹蔗暖暖子吧。”

清泉將東西麻利地放下，然后出去：“阿姐，我先去幫姐姐端東西，等會兒再來喝。”

沒多久，一盆拌好的滿滿當當的米飯擺在桌上，旁邊各種小碗放了些辣椒油、炸花生米、芝麻醬、黃瓜、香菇和蒸茄子，這些便是選擇自己喜歡的食加飯包里面了，畢竟大家的口味各不相同，總有一些特別喜歡吃的東西想放里頭。

用菜葉包裹著拌飯，極香極甜脆，芝麻鹽是用文火炒，放適量鹽拌均勻，趁著熱乎勁搟碎，這樣的鹽粒極香濃又帶著微妙的焦咸，土豆泥恰到好，花生米脆香，大蔥碎甜，香菜提味，蛋醬又油又多，完地被米飯吸收，最外面的白菜葉清甜又極其解膩。

一口暖呼呼的竹蔗，一口盛滿足的飯包，清泉鼓著臉啊嗚一口，幸福地直瞇眼。

三人圍著桌邊著食，滿滿一盆的拌飯眼可見地減，四只貓又長大了不，在桌下喝著糜湯，更多時候喜歡趴在的地毯上不怎麼彈，澄清圓潤的貓眼都懶洋洋地瞇著。

在一片包菜葉的聲音中，萬寶妝和他們分今日的喜事：“繡坊里有位姑娘要出嫁了。”

“真的嗎？是哪位姐姐啊？”

“出嫁是什麼樣子啊？”

“是那位圓臉的樂姑娘，到時候，我帶你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