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以後不要哭，你自己……逃……去中原……不要在這裡……”

“……淮……”更多的淚落，無論如何也不完溢出的，大口的黑中帶出了腑的碎片。

“……迦夜……幫我……”年痛得扭曲了五。“……別讓我……死得太難看。”

“淮！”

“……幫我……”

那樣哀懇的目，終於出了劍，清泓的劍不停的抖。

“……求你……”他再說不出話，非人的劇痛吞噬了心神，雙手已扼住了纖細的脖頸。

漸漸不過氣，模糊的看著那張瘋狂的臉，閉上了眼。

手……緩緩松開，虛的垂落。

恢複了平靜的臉帶著解，可怖的紅褪去，溫暖的眸子蘊滿歉疚難舍。仍是一個幹淨清秀的年……再也不會開口。

呆呆的看，摟著猶有餘溫的，久久不放。

風，吹幹了殘留的淚。

“迦夜。”

“屬下在。”

“你的影衛呢？”

“被我殺了。”

“為什麼。”

“他一心想逃回中原，監看起來又太麻煩。”

“哦？”

“反正他也沒什麼用，請教王恕迦夜妄為之過。”

“罷了，一個中原人，殺了就殺了。”

“謝教王寬宏。”

番外-九微

（上）

恭敬之極的溜須阿諛聽久了索然無趣，幾乎能背出下一句，作為魔教最年輕的教王，初登玉座的不臣暗湧在持續梳理換後轉為順服，變換不過數年之間。不馴的，有貳心的一一剔去，換上一手提拔的親信，以勞苦功高與際遇不符為名，一舉提升了弒殺營的地位，讓淩銳張揚的青悍勇將淩架於教中耆老之上，森然威於無形，是順理章也是迫不得已。

這位子並不好坐，居高臨下，無數眼潛藏著不為人道的私心，貪婪、狂熱、利、野心……混了令人不愉的霾，層層縈繞著玉座，無形無質，揮之不去，猶如附骨之蛆。

這是他的路。

多年的目標一朝實現，沒有說不好的資格。他也相當一言殺伐的無上快，高高在上的俯瞰，肆意拿命運，睥睨萬的滋味令人沉醉。

只是極偶爾……風高塔鈴音，目掠過重重雪峰，沙海胡楊，大片茵茵碧草的山巒，會有一恍惚。

碧藍的天穹胡雁飛

麗的姑娘牧牛羊……

幻影般的年泛上心頭，仿佛又聽見了夕中的牧歌。

一場席卷多方的疫病奪去了母親和阿爺的生命，部落裡死者累累，幸存的強者奪去了無主的財，他與同樣淪為孤兒的埃達替人幹雜活掙一口飯。每日不間斷的辛勞，在日下曬黑了，七歲時已是出的騎手，稔的以哨音馭狗牧羊，學著打獵下套，以為一生就這樣在草原上度過。

直到一口疏勒話的近臣找上了他。

王子……這個稱謂如今聽來恁般可笑，當初卻欣喜若狂，不辨東西一頭栽進了宿命。稚的孩子如何能想到浮華之下的潛流，早被虛名炫花了眼。

初王府，訓力之大，曆練之嚴，令草原上自由無羈的人束縛不堪，幾度想逃，俱被擒了回來，重笞責懲。他痛苦而不解，直至數年後方得悉緣由。

兩任國主盡被刺殺，百姓沸騰反，群臣寒栗震怵，僵局幾醞傾國之，今時喧赫的疏勒，當日卻是風雨飄搖，王座空懸，無人敢於繼位。

父親自國外被尋回承繼國主，逍遙王弟的行事聲名略略消釋了天山的疑惕，上表稱臣，重帛相賄，終於買了天山左使在教王尊前言，止住了新一拔刺殺。而後為表恭順，親子為質以顯其誠。

年意氣，著王服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冷笑起來。曾經的孺慕早在非人的訓練中磨折幹淨，眼前的男子於他毫無父子裔之，只餘棋子與棋手的計量。

“你把我找回來，就為這一天？”

“就算是吧。”在國民與強權的夾中周旋，疲取代了灑，室相對，男人在玉案後的影中審視，目複雜而晦。

“你當初真該多生幾個。”他毫不留的嘲笑。“不然怎麼夠殺。”

“機靈一點未必會死，疏勒的先祖會庇佑你。”

先祖……他笑得險些岔氣，男人仿若不聞，覺出失態，他回歸正題。

“我以為天山更喜歡一個無能的質子。”

“你不是去做質子。”

“真難得。”他頗為意外。“還有比質子更好的選擇？”

沉默了半晌，男人沉聲道。

“你將作為西域流民被送戰奴營，以後的路全憑自己。”

沒有份的一介流民。“倒是很適合我。”

他皮笑不笑。“那個倒黴的質子是誰。”

“埃達。”

乍然聽聞，瞬間燃起怒火。“不該是他！立即換掉。”

“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無視年發的怒意，男人扶案而起。“你也沒資格命令我。”

“我替你賣命還不夠？”忍了又忍，他惡聲嗆道。“別做得太絕。”

“他是和你一起進來的，又是一同訓，別人瞞不過天山。”

“那又怎樣，他我連累已經夠多，難道……”他忽然截住話語，眼神森冷。“你故意的，當年接我回來的時候已是這般計劃！”

太愚蠢了，他怎麼沒想到。

埃達與他同樣是孤兒，年紀相仿，量相近，一道被閉於王府止外出……李代桃僵的暗策從許久之前已開始籌劃，不然那名疏勒近臣豈會應他的請求許可帶上埃達同歸。

手臂青筋賁起，他極力抑住狂怒。

“疏勒的事與埃達無關，我做流民質子隨你安排，放他走。”

看不見暗男人的神，只聽話音毫無轉寰。“不可能。”

他狠狠的盯住對方，“那休想我會如你的意。”

“你別無選擇。”男人冷而無。“別忘了你流著疏勒王室的，就算背叛魔教也不會信，他會死得更快。”

“埃達是我的朋友！”他咆哮出來，滿腔憤怒幾乎失控。“他和我不一樣，不是為了讓你利用而生出來的。”

男人的肩了一下。

對峙良久，室終於有了回語。

“我會用重金賄賂左使，讓他在天山好過一點，保住他的命。”

多麼天真，他竟然信了，或許是因為不得不信。

而後，埃達死了。

山僅三個月，為一點小事被梟長老折辱，生生笞死。年相依為命的夥伴就這樣橫死，命如草芥，至卑至微。踏出淬鋒營，得知了這個消息已是一年以後，連埋骨之地亦無可尋。

“你在給誰燒紙？”忽明忽滅的火吞噬著紙錢，俊的年輕問。

“我的兄弟。”

暗夜的樹梢落著一只夜鳥，靜靜的著樹下的火，不啼不鳴。

“希將來我也有份。”

“呸。”想也不想的啐了一聲，斬釘截鐵的斷語。“說什麼傻話，你不會死。”

扔下最後一把紙錢，風卷著紙灰旋揚直上，化了濃黑的夜。

（下）

使捎回的消息以暗語寫就，用藥燭熏出字句。在天山權力爭奪最激烈的巔峰，未明的黃昏，無聲的道出。

那個世上唯一與他脈相連的人，三日前病亡。

死了也好。

千冥已嗅出了端倪，那人若還活著，難免為牽制，所以……此時辭世，正當其時。

一聲夜啼驚破了思緒。

這才發現四周一片漆黑，銀燭燃盡，燈火全無，不知呆了多久。突然極想找人喝酒，起了才又想起，殊影已離了天山。乘夜而走，一聲不響的回轉中原，那樣倉促急迫，仿佛是怕猶豫反悔。

他緩緩坐下來。

生死弟兄不告而別飄然遠去，他反松了一口氣，只因隨之而去的還有他最為忌憚的對手。迦夜素來難以捉，縱然殊影是最倚重的影衛，他仍無致勝的把握。

失了教王鬥已臻白熱，立場未明的雪使仍是未定之數。萬一介玉座之爭，勢必不容與他親厚的殊影，得力助臂轉肘腋之患，難保不會痛下殺手，以迦夜的狠絕……殊影未必逃得過。

除非能先一步將人拉過來，多年長伴，殊影對其手段策了若指掌，又比迦夜更得下屬擁戴。可惜太過重，為那人連多年盼的自由都棄之不顧，否則……迦夜必已歿於教王掌下，多好。

應該為之慶幸。

不是迦夜的複仇殺心，他必定陷任人拿的死局，與千冥一樣淪為素手中的棋子；不是千冥的迫適得其反，他必定要面對兩人結盟的現實，憑迦夜馭使三十六國的手腕，就算人已死，疏勒也難免傾國之危……那畢竟是他脈所出的故國……

幸好迦夜比他更想除掉教王，幸好無法理喻的潔癖，幸好殊影說了相偕離教，幸好那個人死得這般及時……

但為何在慶幸的同時，心底卻是一片空落。

明明……是恨的。

離開疏勒的最後一刻，約能覺出重簾後有人在看，他一次也不曾回頭，只著前行的車隊，裡面錦華服端坐的年是替他去做質子的兄弟。

為月使之後，他漸漸明白了許多事。

那個人確實給左使送上了金珠寶，卻又故意令與左使面和心違的梟長老得悉，惱怒於疏勒的偏頗無視，蓄意尋釁泄憤，埃達由是無辜而亡。假質子多活一天，計暴的可能便多一分，魔教在三十六國暗間無數，唯有死人能確保安全。局一開始，就已設定好結尾。

不知道埃達有沒有怨恨，在乖戾的宿命下無法選擇的死去，一如他無法回避的生存。如今高踞玉座，卻總想起與朋友在草原上放羊，鬥狗賭酒，無憂無慮的笑鬧的時，綠野上脆薄明的春天裡，有兩個年並肩躲在石後看獵手與心上人私會。

“教王在笑什麼？”一雙的玉手按著額頭，吐氣如蘭的問。

詭多變的眼輕合，神奇特，懷念而微悵，並不曾回答。

佳人按著肩，乖覺停了口。許久之後，仿佛睡著的人忽然道。

“紫夙死了。”

肩上的手了一下，改為輕捶起頸背。

“恭喜教王去一心腹大患。”

“一個時辰前，的頭送到我跟前，若不是表有些嚇人，還真想帶過來讓你瞧瞧。”懶懶的話語輕松隨意。“重自己的容貌，所以我特地吩咐留下了一張臉，胭脂的一點沒。”

闔著眼，指尖分毫不差的點了點。“很漂亮，和你的一樣。”

“煙容怎敢與花使相比。”

男子似覺有趣的笑了笑。“死人怎能和活人比。”

“教王說的是。”

“生前也曾與我相好，總得給幾分面，安排三日後下葬，你猜會有多人送別？”

“煙容愚鈍，猜不出。”

男子眼半睜，似真似假的調侃。“煙容是妙解世的玲瓏心，哪有猜不出，不願說？”

佳人秋波一。“教王明知花使後必然淒冷，又何必問。”

天山上人命最是輕賤，一旦跌落塵埃，誰也不會多一分垂顧，哪管生前何等人，通通為失敗者。

“我以為紫夙幕之賓無數，或者有所不同。”

容帶上了幾份輕謔。“教王真會說笑，男人的良心是系在枕頭上的，人都了黃泉，哪還有什麼餘。”

男子大笑起來。“說得真是涼薄，既然如此你且替我送一程，也算做件好事。”

“我？”淺笑微僵。

“你不是隨習過，也不算陌生了。”

冷汗立時炸出來，再撐不住笑，膝頭一跪了下去。

“教王恕罪！”

“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