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由唐幸問出來的其中一個問題, 讓尤辰星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

　無他，太過悉。

　最初心里有過，之后沈禮又問了, 最終，來上京求學的多年之后, 又經由最后一個發小的口, 被問了出來。

　而不同時間的三個問題，被問出來的語氣，竟也能如此相似。

　帶著些嫉妒，艷羨, 還有滿滿的憤懣不平。

　每一句, 都掩埋著們視角的最簡單, 卻也最不能被理解的道理——

　人各有命。

　如果換個人站在自己面前, 尤辰星想，該是能回答得輕松許多。

　可偏偏, 面前的不是別人，是唐幸，是年和年時, 另一個和一起長大的朋友。

　如果唐幸還將當朋友的話。

　纖長的眼睫下覆，須臾靜默中，尤辰星竟是不忍和唐幸對視。

　不過大概是格緣故，開口后聲音仍舊是冷的，不近人的。

　尤辰星聽見自己口吻甚至稱得上平靜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 唐幸，即使生在泥潭, 不代表我們要用同樣骯臟的手段, 去謀取我們向往的東西。”

　比起被勸服, 唐幸臉上出了個笑。

　極度諷刺和譏誚的笑。

　“大道理誰不會說，可是現實有給我那麼多選擇嗎？”

　“如果可以選，誰不想明磊落，堂堂正正的生活？”

　微微側目，似是往餐廳的方向瞧了一眼，唐幸嗤笑道，“如果可以選，誰不想像云宛們一樣，生來什麼都不用做，最好的東西就擺在面前挑揀？”

　“如果可以選……”

　垂目一霎，唐幸抬眼銳利道，“可我有得選嗎？”

　“……這不是借口。”尤辰星艱難回復。

　“但這是理由！”與之相反的，唐幸異常堅定。

　唐幸：“我夠了被磋磨的，被擺布的生活。”

　“你也不用將話說的多冠冕堂皇，如果你沒有分化s級的alpha，沒有因此去上京讀最好的軍校，了這份命運的饋贈，你以為你現在，和我又會有多大差別嗎？”

　“呵，你現在好了，高高在上，便覺得可以任意指摘我了，是嗎？”

　尤辰星：“我不是……”

　“那是什麼？”唐幸打斷道。

　作為一個孕婦，此刻臉上有不屬于這一份的偏執，和激憤。

　“就算我犯了錯，有天大的不好，但歸結底，這是我和沈禮，還有對象之間的事，之于你，我是怎麼對不起你，是殺人放火十惡不赦了嗎？”

　“你二嬸當年那樣對你，你現在對他們一家不還是客客氣氣的，看得慣他們卻看不慣我，就因為一件和你毫不相干的事？！”

　“是，我是做得不對，但是這個錯誤，我想還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你現在是不錯了，呵，說飛黃騰達也不為過。”

　“但是你不要忘了，如果沒有沈家，沒有我和我父母當初對你的幫助，你恐怕活不到現在，對我講這些道貌岸然的空話！”

　尤辰星閉目，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

　但是面對唐幸的發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為別的，唐幸說的是事實，就算對不起許多人，這其中卻并沒有尤辰星。

　而和沈禮之間的糊涂賬，也確實不到來評判。

　說破天，這也是沈禮和云宛之間的家務事。

　而，是這件事的局外者。

　良久的沉默后，尤辰星再開口，只問：“說夠了嗎？”

　聲線沁著涼意，也還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樣子，看起來，唐幸的話沒有對造任何的影響。

　唐幸抿著再瞪尤辰星一剎，膛起伏，到底別過了眼去。

　尤辰星琥珀的眼珠清：“你說的對，一碼歸一碼，我確實不能評判什麼。”

　“我也沒資格評判你們什麼。”

　“但是，沈禮總是沒有過你恩惠，反而是在你最艱難的時候幫助過你的，那現在呢，你又在干什麼？”

　唐幸垂目，須臾輕聲道，“我只想過去看一眼。”

　“看什麼？沈禮，還是云宛？”頓了頓，尤辰星：“你是想瞧們是如何相的，還是想知道沈禮為什麼喜歡云宛？又或者，自己哪里比不上云宛？”

　常年從事于報工作，唐幸在尤辰星面前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再加上對唐幸格的了解，就算是閉眼猜，尤辰星也能把的心思個八九不離十。

　唐幸呼吸加重，手指節節，不說話了。

　尤辰星看著的反應，聲音也放低了，有些無奈，又有些失道，“看來都有啊。”

　唐幸狡辯：“又不認識我。”

　“那沈禮呢，沈禮也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懷的是誰的孩子？”

　唐幸再度抿。

　尤辰星：“你不會真的覺得，沈禮想在云宛旁邊，看到你吧？”

　聞言唐幸臉瞬間變得極為蒼白，但仍舊強撐著周的氣勢，不肯退步。

　尤辰星看了唐幸的肚子一眼，將近五個月，又是夏天，肚子大得十分的明顯，如果不是在這種況下，不是和……早就該去看看唐幸的，偏偏……

　長出口濁氣，在各種人際關系的旋渦地帶，尤辰星也有些難道，“你走吧。”

　“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沈禮，又或者，是為了這個你執意要留下來的孩子，你今天都最好離開，不要出現。”

　唐幸倔強的眼神又看了過來。

　尤辰星冷靜回視，“我知道，最近沈禮刻意避開你，這次偶遇，你不接電話，也不接我的，不過是賭一時意氣罷了……”

　“你見了云宛也不會真說什麼，你就是想讓沈禮心慌……”

　“但是出了氣，然后呢？你有沒有想過后果？”

　“什麼后果？”唐幸不甘。

　尤辰星真的笑了，問，“你不會覺得，這麼大的事，真的能瞞著藏著一輩子吧？”

　“你們可是有個孩子，他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唐幸一窒。

　尤辰星：“從沈禮答應你把他生下來那天，事就已經很難收場了，該來的總是會來，你不用這麼著急，還趕著來火上澆油……”

　“你不清楚，我可以讓你清楚。”

　“是，我因為別優勢上了上京最好的軍校，但是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拼命得來的，可沈禮呢，你想過的一切，是怎麼來的嗎？”

　唐幸囁嚅，“，不也還是靠自己……”

　“那只是一方面！”尤辰星不由分說，“是有點本事，但是給提供這種機遇，讓能在一個都是世家子弟的環境下，不被打，不被淹沒，及時得到提升的，是云家。”

　“在軍部一路給予提攜，讓仕途通暢的，是云家的世周家。”

　“就像是你剛說過的一樣，我們的路注定走得很艱難，你不會以為，在不拼命也不用冒任何危險的軍需部，沒點背景，能升遷得這麼順利吧？”

　“同理，云家能把捧起來，也能將踩泥里。”

　唐幸神慌一霎。

　尤辰星：“云教授是科研院院士，周家是軍`部背景，但是云宛的外祖家你還不知道吧，我告訴你，是孔家，云宛的大舅現在是第一軍區，三個軍長之一，有能力有背景，榮封將軍銜。”

　“沈禮的仕途孔家是沒出過力的，你今天也大可去云宛面前，趁著還不知道你是誰的時候耀武揚威，但是你知道的，和我們不一樣，世家最看重臉面，你不去，以后這就是沈禮和云宛之間的事。”

　“你去了，把人家的臉面踩到地上，沈禮的仕途孔家沒出力，但是眼看著云宛被欺負，你猜，孔家到時候會不會和周家一起踩上沈禮一腳？讓再也翻不了？”

　“再把世道想的險惡一些，你孩子還沒生下來，還可能發生很多意外，你說日后會不會哪一家……”

　“尤辰星！”唐幸高聲打斷人的話，“你嚇唬我！”

　尤辰星好笑：“你覺得我是在嚇唬你？”

　“你知道我是干什麼的吧？”

　“上京外面能看的事，里面捂住不能看的，有幾件是我不知道的？這麼幾句就不了了，看來，你并沒有做好見云宛的心理準備呢。”

　唐幸下意識捂住肚子，不說話了。

　看著對方惶惶不安的眼神，尤辰星的心卻放下了，知道，唐幸已經被唬住了。

　心里等對方緩過一陣，尤辰星指了個方向，直接道，“那兒也有電梯，你可以從那里離開。”

　唐幸深深咬，看尤辰星的目復雜，有怨，也有不忿。

　不過尤辰星并不在乎。

　今天們還有其他的事，不能讓唐幸把一切都搞砸，也不能……

　在尤辰星一番利弊分析下，即使不甘，但考慮到沈禮，考慮到肚子里的孩子，唐幸到底轉了，就在尤辰星想松口氣時，沒走出兩步，驀的，唐幸又極快轉了回來。

　“干嘛？”尤辰星擰眉。

　唐幸落在上的目卻很怪，似是打量，又像是思考。

　往常都是尤辰星這樣看別人，陡然被這種像是要看穿的目打量，尤辰星極為不適。

　不過唐幸也沒讓等多久。

　像是了解唐幸一樣，某種方面，唐幸也極為了解。

　不，不只是們兩個，應該說是們三個，，唐幸，沈禮，一起長大的三個人，對彼此，都是極為了解的。

　唐幸聲音依舊不大，甚至帶著些困，但是一出口，就讓尤辰星背脊一僵。

　看著尤辰星篤定道，“不對。”

　“你今天不對。”

　唐幸像是自言自語般，“你不是一直很反我和沈禮的這件事嗎，平時我給你打個電話，你都恨不得不認識我，想轉給沈禮……”

　“既然這麼覺得我們敗壞道德，不該是不得對象早點知道嗎？”

　“怎麼今天，你不是踹沈禮出來解決，反而主愿意幫遮掩了？”

　腦中閃過什麼，唐幸喃喃：“你到底是在幫沈禮遮掩，還是不想讓云宛知道？”

　尤辰星讓自己聲音盡量平靜，“有什麼區別嗎？”

　“有一點……”說了三個字，唐幸又遲疑的將尤辰星看著，在的這種目下，尤辰星只覺得背后的汗都要立起來了，然而不等用話帶偏唐幸思考，對方又極快念叨道。

　“之前沈禮就說過，你回國之后，只和在外面聚，不愿去家里做客。”

　“我當時還以為是你職位高了，不屑于和過多來往，但其實細想，這并不是你的格……”

　再加上今天商場所見，過去很多尤辰星上的不合理，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驀然在腦海中極快的被串聯了起來……

　唐幸確定道，“我從來沒見你對omega這麼好過。”

　打高中起，喜歡尤辰星的omega和beta就不，也沒多看過誰一眼，但是……

　“你向來對無關自的事漠不關心，這件事，從開始你反應就很大……”

　“所以，你究竟為了沈禮好，還是單純的不想讓云宛傷心？”

　尤辰星嗓子發干，“唐幸，你只不過見了我和這麼短時間的相……”

　“但是我了解你。”唐幸沉聲道，“就像是你了解我一樣。”

　“我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但是我能覺到。”

　“你對這個omega，很不一樣。”

　“我猜，能讓我有這種覺，之于你，應該不單單只是發小對象這麼簡單吧？”

　尤辰星嗓子里有什麼卡住了。

　唐幸抬眸，到底問出了那句話，“你不會，喜歡這個omeg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