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初自陳令抄下, 落在安定侯眼中,自是大驚,連忙就要上前勸諫。
這于他家兒來說,自然是萬千之喜,但他也知道,茲事大,此自陳令一旦公之于眾,只怕是引來朝廷軒然大波。
須知本朝重孝道,為者若遇喪期, 需要停歸家守孝三年, 便是前頭皇帝也有親自陵園為先帝守陵的,但是這納妃一事,關系到江山社稷,關系到國本穩固,皇室脈傳承,如今自己兒并無脈傍,天子膝下無一兒半,若是就此不曾納妃進,只怕是從此后,自己兒將為眾矢之的,自己家也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
蕭湛初卻看出了他的意思,淡聲道∶"岳父,朕意已決,無須再議。"
安定侯聽此言,猛地抬眸看過去, 穩居于帝王之座的他,只是輕輕幾句罷了,卻有著難以摧滅的威嚴,那是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儀。
安定侯頓時明白,他并不要聽自己勸諫,他只是先通知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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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侯夫婦回去后,彼此一個商量,自然是又驚又喜又怕,也不知道心間是什麼滋味,喜的自然是天子對自己兒的疼,好像有些不同尋常,自己兒并不提擔心后位不保,驚的是如此深,只怕兒反其害。
而蕭湛初的自陳令發至中書省,迅速傳遍全朝,朝堂嘩然,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三年不納妃進,這意味著什麼?意思是后宮就那樣眼盲皇后了?這像什麼話 ?
一時皇朝宗室之中,三日七次上表涕淚啟奏,更有朝中諫臣慷慨激昂 ,蕭湛初哪里理會,聽是聽了,卻是面無表。
這個時候 ,就有人哭過去太后那里了。
已經為太皇太后的昔日太后,如今卻是吃齋念佛,外事一概不理,至于大家提到的三年不納妃進,只反問道∶"昔有睿帝為父進陵園守孝三年,皇上效法古人,豈不正是大孝之道?"
太皇太后一句話,不知道堵回了多宗親的口。
朝中之人,還是繼續上諫,繼續被無視,于是便有人跑過去找安定侯了,意思是讓他一起進諫,"好歹勸勸你這位皇帝婿,還有你家那兒"。
然而安定侯何許人也,早就知道自己怕是不得清閑,事一出,馬上告恙在家了,甚至連自己幾個兒子都不許外出,若是有拜訪者,行,我也不是不見你,只是我虛,見不得風,一次只能見一個,且每次不能超過一刻鐘。
那些好不容易見到安定侯的,進去后就聞到滿室藥味,之后就聽到安定侯狂咳不止,你待要說話,他就愁眉苦臉"什麼 ?竟有這事,我竟不知,那怎麼辦呢,我也不知啊 !"。
這麼一番話過去,人家就繼續咳了,又有侍伺候著要吃藥,誰能有那厚臉皮繼續待下去呢,還不是自己走人了。
其實說起來,安定侯夫婦心里也是苦,蕭湛初和安定侯夫人的那些話,讓他們本不敢輕易再對自己兒說什麼了。
昔日那個年輕倨傲的皇子婿,如今登上帝位,已經有了帝王氣概,他沉默寡言,但是金口玉律,絕不許人質疑。
事到如今,只能抻著躲著,不然還能怎麼樣呢 ?
好在前朝這些事,紛紛擾擾 ,總算逐漸消停了,只有極個別的還時不時上諫,其結果自然是被無視。
顧玉磬并不知道前朝事,眼盲 ,平日能接的,都是們告訴的,那些不好的,輕易不會傳到的耳朵里,正野心地想當好這個皇后,還每日跑過去向太后請教后宮治理之道,太后聽了的主意后,倒是覺得極好 ∶"后宮其實苦,熬起來真苦,那些先帝留下的妃嬪宮人,若是有子的還好,沒子的,可不是在宮中苦熬一輩子,讓們分擔治理之職,手頭有事可做,倒是不至于那麼苦悶。"
顧玉磬得了太后允準,更加放開手腳,先布置六局,又逐個見了先帝留下的妃嬪才人,忙得不亦樂乎。
蕭湛初見醉心于此,倒是沒說什麼,反而適當地幫著獻計獻策,偶爾幫立威,私底下也幫鏟除障礙,是以顧玉磬的皇后大治后宮之策,竟然順利得不可思議。
顧玉磬心中大快,越發覺得自己是賢助,一時想起上輩子發生的一些事,便想著,自己要不著痕跡地對蕭湛初進行規勸 ,讓對上輩子許多事有所防備。
只是自己到底深居后宮,說的話,他未必信,所以自己應該怎麼辦 ?
顧玉磬絞盡腦,開始想著,自己假托做夢,就說夢到了什麼,只要應驗了,后面的他就容易相信了。
而如今,朝中最讓人心的,一個是大家遭遇的蘇南暴,一個是北羌國可能進犯大昭。
想起這個,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把這些說法告訴蕭湛初。
以前的,本不曾多想,比如知道蘇南暴,沒想過怎麼解決,只想著讓自己大哥避開就是了,但是現在蕭湛初當了皇帝,母儀天下了,頓時覺得,天底下就是的子民,應該盡自己所能,而不是只一心護著自己的小家。
此時的顧玉警,雖然眼盲了,可心的,謀劃的,可是比之前兩輩子加起來還多。
只能說以前太多懶散,心無大志,任妄為,如今終于想把"皇后"這個位置做好了。
這麼想著,突然記起來,后宮是不是該進幾個新人意思意思了?
于是問起來邊的,聽聞,略驚,一臉為難,顧玉磬追問,只好實言以告。
顧玉磬大驚,驚訝之余,又有些 ,之外,卻添了幾分惱。
前朝這麼大的事,又是和自己有關,他竟然不告訴自己!
于是這一日,蕭湛初回到安宮,一進來,便見他的皇后氣嘟嘟地躺在榻上,本不搭理他。
他只好上前∶"今日可是哪個惹你不快了?"
顧玉磬哼哼一聲∶"你! "
最初當上眼盲皇后的些許忐忑已經消失了,這段時間的后宮整治讓深切地意識到,自己就是皇后,手握大權的皇后。
底氣足了,便是面對蕭湛初,都覺得說話氣了。
顧玉磬這麼一說,旁邊守著的宮娥俱都嚇了一跳,皇后竟然這麼和圣人說話,這,這怎麼可以?
然而這位年輕的帝王,聽到這個,原本清冷威嚴的眸中卻是帶了笑意,他先是抬手,命底下人全都退下去,之后才哄著顧玉磬道∶"我怎麼惹你了?"
顧玉磬卻是真有些惱了的∶"這麼大的事,你竟然瞞著我,我怕是已經了姐己褒姒之流,外面肯定罵死我了。"
蕭湛初安道∶"胡說,誰敢罵你 ?"
顧玉磬才不信呢,想想定得有人罵,便湊過去道∶"真得沒人罵我嗎 ?我還盼著當個禍國妖姬,想聽聽大家都怎麼罵我呢。"
這麼說,倒是把蕭湛初逗笑了,他干脆將抱過來,著的發∶"你倒是盼著人家罵你?"
顧玉磬便再次哼哼了兩聲∶"反正這種事,你以后不能瞞著我,若是再瞞著,我只說你是嫌棄我眼盲,不能為你分憂,你說你這樣,豈不是等于把我當豬養著 ?"
蕭湛初聽聞,笑意收斂,默了片刻,頷首∶"好,我以后不瞞著你了。"
顧玉磬被他抱在懷中,隨意地玩著他服上的佩飾,納悶地說∶"好好的,你怎麼出了這樣一道自陳,這樣一來,你豈不是三年都沒有妃嬪伺候了嗎 ?"
蕭湛初握住的手指,那手指白生生的,他忍不住了,淡聲反問∶"你倒是盼著我有別的妃嬪伺候? "
顧玉磬抿笑,笑得有些賊 ∶"當然不喜歡了,我就是覺得——"
其實心花怒放,可作為皇后,覺得自己應該賢惠些,大度些,莊重些,可是——
管呢,就是高興行了吧!
開心地攬著他的頸子∶"你三年不納妃子,那以后呢?"
蕭湛初低首,親臉頰∶"我今日能承諾的,就是最近三年不納妃,三年后的承諾,等我三年后再給你。"
如今的他,才剛剛繼承大統 ,也不過是只能找一個借口推罷了,但是三年后,他希大昭海清河晏,希自己圣令之下無人敢質疑,希文武百各司其職再無人覬覦后宮。
到時候,他說只要皇后一個,不要任何妃嬪,也無人敢說半句閑話。
沒孩子又怎麼樣,大不了過繼 ,眼盲又怎麼樣,誰說皇后不可以患眼疾?
顧玉磬聽這話,已經是極滿足了。
想起上輩子的那關侯家的兒,想,三年,若出現,自己必讓鎩羽而歸。
上輩子,之所以退,一退再退,是因為沒底氣,這輩子,有人寵看,憑什麼不敢呢 ? 爭風吃醋,誰還不會呢?
不過,顧玉磬如今想著的,卻是另一樁。
醞釀了一會緒,便道∶"對了,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蕭湛初看本來滿臉甜,突然間便皺著小眉頭,一時也有些疑∶"做什麼夢?"
顧玉磬想了一會,才道∶"我夢到蘇南酷寒,百姓凍死街頭,流民群,暴民四起。"
蕭湛初蹙眉,他抬手了的額 ∶"怎麼會做這種夢 ?"
他以為,若是做噩夢,應該是了什麼糕點,或者是整治后宮沒順心,誰想到一個夢竟然跑到了千里之外的蘇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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