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的的單宿舍是老房子,有一種長時間沒住人的味道,當然也不可能生爐子,房間里冷冰冰的,床上的被褥也很薄,而且房子的隔音不好,能聽到隔壁房間的說話聲和笑聲。
肖姍很久沒住這麼差的地方了,但此刻卻很滿足,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孫李氏和孫衛就趕著牛車出發了,走到公社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商店,店,菜店都開門了,街上也有了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些是提著籃子出來買菜的婦,還有一些是匆忙上班的干部。
孫衛在路上已經想過了,他不知道肖姍此刻會在公社的什麼地方,但昨天來到這里,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吃飯。
因此直接來到了國營飯店。
二人起得早,的確沒來及吃早飯,不過,這飯店的東西可貴著呢,孫李氏不愿意花這個冤枉錢,小聲說道,”小衛,你不是拿了面包和餅干嗎,那不比這些東西好?咱們找個地方拴上牛車,要碗熱水就著吃不就行了?“
孫衛沒理,花兩錢買了四剛出鍋的油條,又要了兩碗稀飯,說道,”媽,你吃吧,兒子請你!“
很快吃完飯,孫衛笑著沖胖師傅打招呼,十分有禮貌的問道,”師傅,跟您打聽一個事兒,昨天晚上,大約五六點吧,是不是有個年輕姑娘來吃過飯,哦,上穿著黑白格子的呢子外套!“
他描述的很仔細,而且肖姍給胖師傅的印象很深,因為他們小地方,還沒見過這麼出眾的姑娘。
胖師傅點了點頭,說道,”是有這麼一個人兒,怎麼了?“
孫衛說道,“是我表妹,第一次來咱們公社,可能走錯路了,說好了昨天來接,到現在也沒見到人!”
胖師傅驚訝道,“不能吧,說去公社政府的家屬院,前面就是了,不到五分鐘的路,這也能走錯?”
孫衛和孫李氏聽了面面相覷。
走出飯店,孫李氏不安的問道,“小衛,那姑娘認識咱們公社的人?”
如果真的認識或者有親戚在公社,肖姍是個藏不住的子,一定早告訴他了呀。
孫衛堅定的搖搖頭,“沒聽說過!”
公社政府家屬院的老頭還是很負責,看到他們母子倆進來就問道,“你們找誰啊?”
孫衛趕拿出一個罐頭遞過去,笑著說道,“大爺,我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事兒!”
老頭看看左右無人,飛快地把罐頭接過去,問道,“什麼事兒?”
孫衛把肖姍的外貌特征描述了一遍,說道,“是我表妹,昨天跟家里人鬧矛盾了,現在還不見人影,是不是到這兒來了?”
老頭點點頭,說道,“沒錯兒!我看著面生,說是找李書記的,我就讓進去了,今天一大早,我才起來點爐子,看到已經走了!”
孫衛趕問道,“幾點鐘走的?你知道去哪了嗎?”
老頭皺皺眉頭,說道,“那時天還沒亮,最多六點半吧!至于去了哪里,那我就不知道了!“
孫衛和孫李氏聽了都很失,他們今天早的,但牛車慢,路上就用了一個多鐘頭,剛才吃飯又耽誤了,現在都八點多了,上哪里去找人啊?
孫李氏不想再找了,孫衛卻不甘心,他觀察了一下,這條街是鎮上最繁華的一條街,往前走就是出公社的路,肖姍肯定是要回鹿城。
想到這一點,他立即跑著去了不遠的停車點,如果他沒記錯,威縣過來去鹿城的客車,差不多是九點鐘才能到勝利公社。
肖姍肯定還沒坐上車!
他顧不上母親,一口氣跑過去,然而現實又讓他失了,倒是有幾個人在等車,但并沒有肖姍。
孫衛垂頭喪氣的往回走,孫李氏搖了搖頭,說道,“小衛,這事兒不急啊,咱們先去趕集吧!”
他不耐煩地說道,“媽,我沒錢,咱家的房子先別修了!”
孫李氏笑笑,說道,“媽不用你的錢。”說著,從服里掏出一個小布包,瞅瞅四下里無人才打開了。
里面是一沓整齊的五元票子,看起來至有十來張。
孫李氏帶著點惋惜的語氣說道,“小衛,本來這是媽準備給你結婚用的!”
孫衛心里一陣愧,立即說道,“媽,我結婚不用你的錢!”
家里修房子需要多油氈,多紅磚,孫李氏早就計算好了,因此,沒用多時間就跟人家講好了,油氈可以用牛車拉回來,紅磚數量太多,人家答應了第二天給送到孫家疃。
回到家孫衛什麼都不想干,鉆進屋子蒙頭大睡。
孫李氏知道他心不好,也不管他,自己一邊做針線,一邊和兩個兒拉家常。
孫大芳問道,“媽,你這一大早就和弟弟去趕集了?”
孫李氏笑著點點頭,說道,“對啊,你弟弟吹了冷風,所以歇下了。”
孫二芳問道,“買這麼多油氈和紅磚,花了不錢吧?”
孫李氏自豪的說道,“一共花了六十多塊呢,都是你弟弟出的!”
孫二芳羨慕的說道,“媽,弟弟可真是出息了!”還有半句話沒敢說,姑姑家那麼闊,當年干嘛不把也送過去呢,哪怕在姑姑家當保姆,也比現在的日子強啊。
孫李氏看了兩個兒一眼,又十分自豪的說道,“是啊,咱們以后就指著你弟弟了,等你弟弟大學畢業了,了國家干部,再娶了司令家的姑娘,媽就可以福嘍!”
孫二芳小心的問道,“媽,弟弟的對象,到底是來了還是沒來?”
孫李氏冷哼了一聲,說道,“你也知道,人家是司令家閨,住不慣咱們家,昨晚住到公社政府了,今早我和你弟弟還去看了,人家家里還有急事兒,今天坐車走了!”
孫大芳和孫二芳都不太相信,但也不敢反駁母親的話,孫李氏對此很滿意,低聲囑咐道,“要是有外人問起,你們就說昨晚來咱家了,在咱家歇了一晚上走的,記住了?”
孫大芳和孫二芳都點了點頭。
從公社回來的路上,孫李氏盤算了一路,公社的李書記是前年調來的,大家都說他是個好干部,為人正派,對老百姓也很熱心,但有一點,他的老婆早就死了,兒子才五六歲,肖姍去這樣的一個單男人家里過夜,本就不合適。
若是有親戚便罷了,若是沒有親戚,那可以做的套兒就太多了。
不管怎麼說,為了兒子,為了他們家,為了讓小姑子高看一眼,也得試試。
”小衛醒了?”
孫李氏笑瞇瞇的繼續說道,“小衛,你再去一趟公社吧,跟你姑姑打個電話,讓去看看,肖姍到家了沒有?”
孫衛冷著臉沒說話。
孫李氏搖搖頭,對兩個兒說道,”大芳二芳,你弟弟帶來的紅燒罐頭,我放在了廚房高柜里,你們打開一盒,跟孩子們吃去吧!“
人都走了之后,孫李氏又對著兒子一番耳語。
門衛大爺沒說錯,肖姍的確是六點鐘出門的,一開始去了公社的停車點,打聽到公社沒有去鹿城的車,最早一班從威縣發來的過路車,也要九點鐘才能過來。
于是決定繼續往前走。
冬日的早晨又干又冷,一邊撕開一包餅干吃著,一邊四張。
走了大約有三四里路,忽然,視線里出現了一輛大貨車,車頭是藍的,后面的車斗是白的,這種牌子的貨車知道,是東風牌的,廠子就在鹿城,這貨車可不便宜,一般的單位買不起,都是大廠子才能有的。
肖姍又驚又喜,小跑著過去。
大貨車停在路邊,有個司機模樣的人蹲在路邊吸煙。
這種車在鄉間實在是太見了,有幾個路過的小孩兒好奇地圍觀,也湊上去仔細看了看,果然沒錯,這就是東風牌的,而且在車斗的下方還印著幾個大字:鹿城國棉廠。
開車的馬師傅是個老司機了,開車水平很高,只是不太好,煙癮也特別大,昨晚他沒休息好,一早上開車總覺得不得勁兒,反正所有的貨已經送完了,干脆把車停下來吸口煙。
肖姍十分有禮貌的笑著問道,“師傅,你們是鹿城國棉廠的,這是要回鹿城嗎?”
馬師傅吸煙吸得正著呢,被人打斷了有些不高興,他皺著眉頭一看,是個年輕姑娘,看樣子也就二十出頭,和他閨年齡差不多,就點了點頭。
肖姍再次說道,“師傅,我也是鹿城的,在路邊等了半天也沒有客車,能麻煩您捎我回去嗎?”
這年頭客車班次很,馬師傅見多了要求捎上一程的人,他這個人看著兇,實際上脾氣不差,心底也好,只要是車上沒貨能坐開,一般他都會答應。
他猛吸了幾口煙,將煙頭掐掉,正準備回答,肖姍怕他拒絕,又連忙說道,“師傅,你們國棉廠裝卸車間是不是有個趙明山的,那是我表哥!”
肖姍前世的最后一任丈夫趙明山,曾經在國棉廠工作好幾年,一開始就是干裝卸工。
這麼說的目的,是為了讓馬師傅盡快點頭答應捎一程。
但事并沒有按著預想的方向往前走。
馬師傅仔細瞅了兩眼,轉頭沖貨車駕駛艙的方向說道,“明山,有個姑娘說是你表妹,你快下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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