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的玉佩怎會到你手里?”大房的崔氏繃著臉, 看著那站在堂下的。
“莫不是撿來的吧?”二房的韓氏也睨著眼,把“撿來”二字咬的格外的重,仿佛不是在說撿, 而是說來的一樣。
這略帶譏諷的話一口, 在場的人登時便變了臉,各懷心思的看著那。
“大嫂二嫂不必著急, 雪濃年紀雖小,卻決然做不出有違禮法之事, ”江氏實在忍不了兩位妯娌的奚落, 站出來將兒擋到了后, 小聲問, “雪濃, 這玉佩到底怎麼回事, 跟你祖母好好解釋解釋。”
這壽禮是江氏親自挑選開的,可眼前的這塊,分明不是挑的。
雪濃生的好, 怕招惹禍端,一直被母親養在別院里, 平日里莫說是太子了, 便是連尋常的外男也見。
愣了好一會兒,才解釋道:“我方才拿著壽禮前來給祖母賀壽, 拐彎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一位公子,玉佩碎了,那位公子便把他上的那塊賠給我了, 說是價值差不多, 我不知……不知他是當朝太子。”
這伯府破落了這麼多年, 連個侯爺都見, 莫說是太子了,不認識也有可原。
可怪就怪在,這位太子為人疏離,又素來謹慎,怎會輕易把隨的玉佩給了一個低微的庶子之?
便是碎了,只要他提提份,哪怕隨從隨便解個玉佩相賠都行,大可不必如此。
除非……他是故意的。
坐在上首的秦老夫人也是見過世面的人,這會兒仔細打量了一番堂下這個花容月貌的小孫,心里有了一點算。
這位太子怕是看上他們家姑娘了,留了一塊玉佩給是故意要借著獻壽禮敲打他們,為這個小丫頭撐腰呢。
老夫人的態度立馬便和藹了起來,笑著招了招那,示意過來:“原來是這樣,難為你一番心意了,快到祖母邊來,這碎掉的玉佩沒劃傷你的手吧?”
雪濃寵若驚,這麼多年,祖母從未對笑的這般燦爛。
碎步走了過去,妥帖地行了個禮:“多謝祖母關懷,孫的手并無大礙。”
老夫人執起細的雙手仔細打量了一番,饒是不喜這對母,卻也不得不承認們的確是生的好,這容貌姿,便是宮里金尊玉貴養出來的皇妃也難比得上。
太子又如何,太子也是個男人,了心再正常不過了。
若是這丫頭真有這個造化,了太子的眼,們這破落的伯府說不準還有翻的那一日。
老夫人心花怒放,表面上還得端著,笑著拍了拍的手:“沒事就好,你這份心意祖母領了,不過這玉佩太過貴重,既是太子給的你,你便好好收著吧。”
雪濃看了眼母親,母親點頭,只得又把那玉佩收了回去。
在場的眾人也不是傻子,便是一開始沒看出來的,現在也明白了,先是太子親自送了三爺回府,而后,他又將玉佩給了這小丫頭,這三房怕是要起來了。
明白歸明白,可其他兩房凌駕在三房頭上這麼久了,又如何拉的下去臉去討好一個庶子?因此兩房的人別別扭扭,看著老夫人對著那丫頭溫聲細語心里愈發厭惡。
散席后,三房的人分別回去,出了正房,大房的崔氏憋了一晚上的火氣,忍不住發了發牢,推了推二房的韓氏,故意道:“不久后,便是太子殿下的生辰,聽說皇后娘娘打算在生辰宴后為殿下擇妃,此事,你有沒有耳聞?”
崔氏和韓氏嫁過來的時候,伯府還未像現在這般破落,因而們二人的出也不俗,這才對三房的江氏這般看不上。
韓氏明白了大嫂的意思,跟著附和道:“我倒是聽郡主表姐提過一,不過殿下出高貴,選妃與我等又有何干系,皇后娘娘為他擇的必然是高門貴,像我們這般門庭,莫說是側妃,做個妾室都算是抬舉了,我看啊,咱們還是趁早歇了這份心思吧。”
“我哪兒敢有這份心思,我只盼我的沅姐兒能嫁個門當戶對的伯公子也就罷了,這皇宮再好,做妾到底比不上做正頭夫人舒服。”崔氏意有所指。
這話雖酸,但也并不是毫無道理,老夫人自然是想把姑娘送進東宮去的,但他們為人父母的,卻不愿孩子這份苦。
然而那人是太子,他若是要強行下旨,一個小小的伯府又能如何抗衡?
走在后面的秦三爺和江氏看了眼尚且懵懂的兒,相視了一眼,滿是憂心。
為今之計,他們只有祈禱這位太子真的只是好心才送了這玉佩,并無深意了。
*
賬簿送之后,皇帝借賬簿對白相發難,朝中勢力錯,又牽扯出了舊案,紛紜了數月,最后白相告老還鄉,皇帝也中了風,臥床靜養,兩派相爭到最后,跟兩邊關系最切又看似最中立的太子監了國,大權獨攬。
此次朝堂紛爭,原本只是一個從七品的小的秦主簿大出風頭,連升兩級,了大理寺丞。不過這位秦大人倒是很懂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多余的賞賜一概不要,蕭凜便改賜其妻,賜了其妻江氏五品誥命夫人,賜其為鄉君。
誥命夫人的品級皆有例可循,不過到其時,蕭凜看著務府送來的幾個鄉君的封號卻遲遲不滿意。
又一次夢境之后,他渾是汗的醒來,沉了許久,忽然念了個名字:“嘉。”
“什麼?”張德勝正伺候他洗漱,以為他是在吩咐事。
“沒事。”蕭凜停頓了片刻,才解釋道,“詩書有云‘敬爾威儀,無不嘉’,取和善之意,這位秦家的封號,便擬為嘉鄉君吧。”(注)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鄉君而已,自殿下監國之后,每日事務繁忙,分封出去的鄉君,鄉主,縣主不知凡幾,卻從未有過像對這位秦家這般上心,非但親自擬定,而且還斟酌了數日的。
再想起這些日子這位殿下的異常,張德勝明白了,殿下這分明就是心了吧……
果然,不久后,這封號頒下去的同時,蕭凜又讓張德勝送了封生辰宴的請柬去。
連升兩級,秦三爺自然是高興的,江氏一個當壚得封了誥命,地位大大提升,更是惹得大房和二房羨妒。
原本寂寂無名的三房,如今了這秦府烜赫一時的去,各種請帖拜帖如流水一般往三房送。
不過這麼多請帖中,唯獨東宮送來的那份最扎眼,也最讓人頭疼。
看來這位太子的確是對他們兒有意了,但如今是太子監國,他們便是憂心忡忡,也不敢不去。
赴宴的前一晚,江氏去了兒的屋子里探一探。
雪濃已經卸了釵環,正在拿木梳通著頭發。
有了封號之后,便不能用從前的名了,旁人一口一個嘉鄉君地喚著,初時還覺得有些奇怪,后來慢慢也習慣了。
明明是兩個極溫婉轉的字,可從他的筆下寫出來,一筆一劃,棱角分明。
這是他給取的名。
嘉挲著這兩個字,沒由來的又一陣心跳砰砰。
江氏推門而的時候,正瞧見坐在燈下,雙頰飛紅的樣子:“怎麼還未睡?”
“馬上就睡。”嘉連忙將那圣旨卷好,繼續梳著頭發,“母親今晚怎麼也沒睡?”
江氏瞧見微紅的臉,心里有了計較,拉著的手認真地問道:“明日就是太子誕辰了,母親是想問問,你對這位太子印象如何?”
嘉著帕子,想起了那張劍眉星目的臉,慢慢低下了頭:“他……他是個很好的大哥哥,待人接客氣有禮,溫潤如玉,不像想象中那麼高高在上,盛氣凌人。”
溫潤如玉?
江氏失笑,這位太子若真是看起來這般有君子風范,便不會故意給留下玉佩,引人誤會,又給送請柬,請宮了。
兒懵懂無知,以的份了宮頂天了也只是一個側妃,如何能與那些明的貴相爭?
江氏著的頭,嘆了口氣:“明日宴會你跟著我,不要走。”
嘉年紀雖不大,但自小便被出所困,這些日子因父親升遷后又見識到了許多諂的臉,越發明白份的重要。
那位殿下和,實屬云泥之別。
嘉攥著一角圣旨,低下了頭:“兒知道了。”
*
太子生辰,宴會辦的極其隆重。
嘉頭一回進宮,自打下了馬車后,便格外小心謹慎,生怕行差踏錯。
不過宴會上貴客云集,父親雖然連升兩級,但也不過只是個五品,放在人堆里并不算起眼,席位也遠遠地安排在席尾。
只是們母容過于出眾,時不時倒是有些打量的眼神投過來,看的嘉如坐針氈。
而遠,坐在上首的太子,今日袞服加,長玉立,英氣人。
自他出現后,每一刻都有人在向他敬祝,貴們眼神殷切,時而獻歌,時而獻舞,氣氛好不熱鬧,嘉坐在席尾,攥著手中的扇墜,默默低下了頭,把墜子又塞了回去。
皇帝自月余之前便中了風,這些日子一直是由太子監國。
此次太子生辰,他罕見地由皇后扶著了一面。
當參拜完之后,抬起頭,江氏恰與那坐在皇位上的人視線匯到了一起。
四目相對,兩人看著對方的那張臉忽然皆屏住了氣。
“娘親?”大禮已經行完,眾人都起了,正要回席上去,嘉卻看見娘親像是愣住了一般,輕輕扯了扯的袖沿,“娘親,你怎麼了?”
被兒糯的聲音一提醒,江氏腦海中那些混的思緒這才停了下來,下了心底的怪異:“無事,只是忽然有些頭痛。”
“好端端的,怎會頭痛?”秦三攙了把夫人,悄聲問道。
“我也不知,大概只是有些醉了。”江氏抵著眉心按了按,渾如烈火焚燒一把,“待會兒便好了,你不必憂心。”
秦三看著夫人額上的汗實在是放心不下:“快散席了,你若是不適,我便帶你先行回去,跟殿下打個招呼便是。”
江氏頭疼裂,渾發燙,也沒再推拒:“那便這般吧。”
稟報蕭凜之后,一家人由張德勝送著先行離開,剛出了門,江氏疼的發的頭忽然便不疼了,只是還有些心悸,忍不住笑道:“我可能與這皇宮相克,要不怎的一進到這宮里來,便渾不舒服,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相克便相克吧,以后不來便是。”秦三攬著夫人安道。
“也對,日后大約也沒什麼場合來了。”江氏松了口氣。
兩人相攜著,最后回看了一眼這座黑的皇宮,上了轎子去。
嘉也跟在他們后,然而剛走出去沒多久,忽然發現手中的扇墜不知何時掉了,頓時便著了急:“父親,我東西丟了,想回去找找。”
“什麼東西,若是不重要便算了。”天已經黑了,秦宣皺了皺眉:“這宮里規矩多,你若是沖撞了貴人可就麻煩了。”
“一個……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嘉垂著眼,那墜子上還刻了字,若是人撿到了著實不好。
“不妨事,有奴才領著鄉君。”張德勝笑呵呵地答道。
張公公都發話了,再推反倒顯得他們不領。
秦宣本想陪兒一起回去,但邊的夫人還需要照顧,言又止,最后只叮囑了一句:“那你快去快回,我同你娘親在這里等你。”
“兒遵命。”嘉點了點頭,便隨著張德勝一起折回去。
“鄉君可還記得這東西丟在了哪里?”張德勝心地問道。
嘉哪里記得住,明明將那墜子裝在了香囊里,好好地系在了腰間,也不知什麼時候就掉了。
仔細回想了一番,才模糊地開口:“可能是丟在花園的路上了吧。”
“那奴才便陪鄉君找一找。”張德勝提著燈籠引著分頭找著。
前面的宴席尚未散,花園里黑黢黢的,約還聽得見竹管弦的聲響。
嘉提著燈籠,四下察看著。
時值秋夜,滿地皆是落葉,尚未來得及清掃,嘉踩著松的葉子,約間卻聽到了窸窣的響。
疑心是腳底下的靜,又接著朝那草叢走去,可剛走近一步,腳底下尚未踩實,便聽到了一聲子婉轉的-。
每每宴會過后,酒酣耳熱,總有些不知輕重的人會趁機私會,嘉沒想到這種事竟然讓給上了。
那只尚未落下去的腳一,“嘩啦”一聲,在黑夜踩到落葉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草叢后正纏做一團的兩個人登時便警惕地朝著這邊看了過來:“是誰?”
花園里四下沒人,張德勝還在小路的另一頭,這時候若是被發現了,一個份低微的弱子后果難以想象。
幸好手中的燈籠在那男子回頭的時候便已經被風吹滅了,嘉屏著呼吸站著不敢。
可不,那男子卻仍是不放心,穿了要起來。
怕被發現,嘉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然而剛退了一步,卻忽然被人攬住了腰一把往后帶到了樹底下。
嘉猝不及防,正要出聲的時候,卻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了住。
“別喊。”
頭頂上傳來了一個低沉的嗓音,嘉渾僵,慢慢抬起頭來,這才發覺原本該在大殿上被眾星捧月的太子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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