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時候賀思慕與段胥在見城里最好的客棧里住下。由于要保護賀思慕免惡鬼打擾,段胥和住在了同一個房間里——自然是他睡在地上而賀思慕睡在床上。
段胥摘下帷帽,終于在人世顯出真,他抱著被子鋪在地上,嘆道:“你沒有覺,睡在床上是不是有點可惜了?”
賀思慕躺在床上,聞言悠悠說:“你膽子這麼大,做人是不是可惜了?”
段胥立刻笑嘻嘻地閉了,一番收拾之后回來再看,賀思慕已經抱著枕頭沉沉睡去了。
原本惡鬼不會睡著更不會做夢,然而與段胥換覺的期間,賀思慕每晚都會按時睡。
他之前好幾次趁睡著來看,都能看見抱著個什麼東西,好像非得懷里有個玩意兒才能睡得安穩,就像個孩子一般。
段胥將房間里的燈吹熄了,月清輝便充滿了房間。他坐在自己的“床鋪”上,撐著下頜看著睡的賀思慕,的臉半埋在被褥里,擺出一個略顯逃避又安逸的姿態。
著實是很白,像是白瓷一般,顯得五和頭發的黑越發黑,白紙上的水墨朱砂似的人。
這麼又活了這麼多年,大概有過不人罷。這鬼王會不會跟人間的皇上似的,有三宮六院呢?
段胥想到這里,便微微瞇起眼睛。他壞心眼地出手去扯懷里的枕頭,左挪挪右挪挪終于功將枕頭走,悠然放在了自己的床鋪上。
睡夢中的賀思慕皺起了眉頭,手在床鋪上索著,仿佛想重新到的枕頭。段胥低眸看著的手指在潔白的被褥上前進,慢慢靠近他的手臂,溫暖地搭上他的手臂。
他并沒有躲避。
果然那手指到了他被單包裹的小臂,便以為終于尋覓到了枕頭,抓住他的手臂扯了過去。
段胥順著的力量俯過去,見松了眉頭安詳地將他的手臂抱在懷里。段胥心想,若是賀思慕此刻醒來看見這一幕,待恢復法力他這條胳膊大概是真的保不住了。
但段胥顯然不是見好就收的人。
他是得寸進尺的人。
他趴在賀思慕床前看著,剛剛的一番作讓的臉從床褥中了出來,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他面前。
“賀思慕……”他低聲地的名字。
自然并不回應。
“賀思慕………”
“賀思慕………”
他換著語調了三聲都沒有從睡夢中醒過來,他便笑起來說道:“要是我想親你,你不會真殺了我吧?”
“唔,你現在沒法力,待秋后算賬的話……那我就真的只有八天好活了?”
段胥慢慢靠近賀思慕,凝視著的睡。
“思慕。”他慢慢地一字一頓地喚道。
不知道是在的名字,還是在說自己的心事。
這一聲思慕卻讓賀思慕皺了皺眉,慢慢地睜開眼睛。似乎剛剛從一個夢里醒過來,眼神不甚清明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段胥,好像不太能分清現實和夢境。
月在眼前人的眼底勾勒出一點弧,他的眼睛圓潤眼角微微上挑,像是清澈明亮的一塊水玉,仿佛是個再天真赤誠不過的年。
賀思慕含糊地說:“這眼睛真好看。”
“又想收藏了?”
“眼睛要……活的才好看。”
“……這樣,那你可得讓我好好活著啊。”
段胥莞爾一笑,那雙明亮的眼睛便合了起來,他微微向前親吻了。很輕很淺的一個吻,帶來他上清冽的香氣,仿佛春雨后的花開,從他的上染到的上。
賀思慕睜著眼睛,愣了一瞬,才真正從夢中醒過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段胥正在親吻。
段小狐貍……在親!
這次不是蹬鼻子上臉,這是直接上天靈蓋啊!
瞇起眼睛正發作,卻見面前不怕死的登徒子突然睜開眼睛,眼里凝著一點警覺的。段胥離開,將自己的黑外披在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賀思慕被他服上的香氣所籠罩,冷冷地看著他,不消片刻便看見了門外出現了一些可疑的人影,一陣極為輕微的響之后,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了。
是一群黑人,看起來像是刺客的凡人們。
段胥和賀思慕換了一下眼。
這群刺客們大約有二十幾人,一看見段胥和賀思慕都醒著,立刻從襲轉為了明攻,亮出兵刃一言不發地一擁而上。
段胥嘆息一聲道:“我其實不喜歡不明不白地殺人。”
他在刺客間騰挪,輕盈地以刀鞘擋下數劍,雙劍出鞘銀閃閃,風一般地游走幾圈,近之人全被他抹了脖子。唯有一個襲賀思慕的,被他從后心一劍貫穿。
一時之間鮮四濺,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持續時間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段胥便了劍然后歸劍鞘。
殺人這件事歷來是他最擅長的。
從滿屋尸中升起明燈,仿佛腐草為螢,閃爍著芒消失于窗外的夜空之中。
段胥轉看向賀思慕,笑道:“明燈升空,流星逆行,原來這就是惡鬼眼里的死亡。”
賀思慕卻沒有笑,從床上下地,披著他的黑外,盯著他的眼睛一步步走向他,氣氛危險而僵。
段胥不避不閃地站在原地,待站在他面前時,他便輕松地說道:“這屋子現在臟這樣,真是沒法住了。”
賀思慕面無表地盯著他片刻,突然移開目往廊上走去。段胥愣了愣,轉過頭去問:“你去哪兒?”
賀思慕的步子頓了頓,卻沒有回頭,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句:“你不是說了,這房間沒法住了,得讓掌柜的換一間。”
段胥沉默一瞬,便笑著跟上去,說道:“哪里有讓殿下親自跑的道理。”
在他的設想中應該要生氣、威脅或者懲罰他,可是沒有。舉止如常,仿佛剛剛他那個親吻只是幻覺。
這樣輕描淡寫飾太平的態度倒讓人琢磨不。看起來也不像是默許,難道是真的決定要同他秋后算賬。
不會八天之后真是他的死期罷?
賀思慕對掌柜的說遭遇劫匪,于是當晚就換了房間,第二天早上客棧的主人竟也登門查看況。
客棧的主人——便是那伊里爾老爺。
掌柜的來賀思慕的房間報伊里爾老爺來了的時候,賀思慕正點了一桌子香氣四溢的食佳肴,見掌柜的來便笑道:“這味兒我聞夠了,吃卻吃不下,你拿走兩盤吃吧。”
在一邊戴著帷帽不能被人所見的段胥笑起來,心說用他的錢倒是很大方。
掌柜的哪顧得上吃飯,著急忙慌地說昨晚客棧里遭劫匪的事被老爺知道了。話音未落,那日賀思慕和段胥見過的富貴老爺便帶著幾個家仆,踱著步子走了進來。
掌柜的立刻伏在地上跪拜,道:“老爺。”
他暗暗給賀思慕遞眼,小聲說:“這可是伊里爾老爺,還不跪拜行禮!”
賀思慕漫不經心地看了伊里爾一眼,屁就沒打算離開板凳,用胡契語說:“這位老爺,你要不坐下來一起吃?”
掌柜的眼遞得都要眼皮筋了。
伊里爾腰間的鈴鐺輕輕響著,他看看賀思慕,再看看旁邊戴著帷帽不見樣貌的惡鬼。那惡鬼便十分禮貌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有些詫異,他此前見過的惡鬼無不高高在上,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彬彬有禮的惡鬼。
伊里爾擺擺手讓掌柜的和他的家仆先退下,打量了這姑娘和惡鬼一陣,邁步走到賀思慕旁邊的位子上坐下,說道:“是我的客棧沒照顧好姑娘。這一桌菜不算什麼,要是姑娘喜歡,我可令全城最好的廚子再給你做一桌。”
賀思慕托著下,輕聲笑起來:“沒照顧好?我看照顧得很好啊,半夜特地還送這麼多人來陪我,著實是讓我驚喜。”
伊里爾著自己鑲嵌寶石的黃金帶鉤,也沒有被穿的窘迫,倒是大大方方地笑起來:“姑娘和鬼同行,那些人怎麼可能傷得了姑娘。”
“是麼,老爺應該是想著他們傷我也不過是殺了一個異族平民,你也不愁擺不平這事兒。他們若是殺不了我,你正好探探我的底。”
“哈哈哈哈姑娘何必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呢?我只是很好奇,歷來人們供養的都是小鬼,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到有人供養人模樣的惡鬼。”
伊里爾一邊說著,目一邊移向旁邊的男子,男子似乎輕輕笑了幾聲。
段胥心想著這真是個有趣的場面,活人被當惡鬼,而惡鬼被當做活人。
賀思慕搖搖頭,道:“誰說我供養他?我是主他是仆,是我驅使他。”
伊里爾面詫異之,從來養鬼時雙方的關系都是鬼為主、人為仆,居然還有份逆轉的方法。他眼神微微沉下來,笑道:“姑娘是用何種方式驅使惡鬼的呢?您可愿意,將您驅使的這個惡鬼轉讓給我?”
“您想要我的鬼?我聽說您供養的可是鬾鬼殿主,一人不事二鬼,我可不能讓我的鬼搶鬾鬼殿主的人啊。”賀思慕拿起筷子,悠然地夾了一筷子紅燒放到里。
聞起來是真香,吃起來卻沒有味道。
說道:“怎麼了?伊里爾老爺難不也聽說鬾鬼殿主犯了事,要棄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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