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你別他

A-

A+

柴冠允活到現在說也出醫院上百次了，但有沒一次像現在這樣心驚膽、形容失。

他是在四樓拐角的地方找到的，那時的意識還很清醒。剛扶起來便見小上有跡，柴冠允從小就在打打殺殺的環境下長大，砍過人也被人砍，腥場面是見慣了的，但這次卻嚇得險些失聲驚——這種況下見不是個好況。

易素卻是十分冷靜地說道：「沒有劇烈疼痛，應該不會有事。」

他急得跳腳，「你說沒事就沒事？你又沒視眼！」立刻將人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抱下樓放到車後座去。

馬尾在邊上聒噪著說120馬上就到了讓忍耐一下，被他一嗓子吼過去：「等那車到黃花菜都涼了！」當下就發車子一路狂飆，不到十分鐘就將人送到醫院來。

現在人被推進急診室，也不讓他跟著，他就只能在這裡晾著乾著急。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也越發焦慮。

忘記了自己還在醫院裡，他習慣地從兜裡出煙來正要點上，陪同來的馬尾立刻嚷嚷上了：「這是醫院，醫院！止吸菸！」

柴冠允擰著眉瞪一眼，悻悻地將煙收起來。這馬尾什麼？劉洋還是朱洋？哦，記起來了，是朱洋。

嘖，這爹媽怎麼給取名的，不是豬就是羊。柴冠允腹誹著：就算沒文化不懂吧，那找有文化的人取名字也好啊。就像他爹媽也是大字不識幾個，但是肯砸銀子找相大師給他取名。

這姑娘是不是攤上後爹後媽了？

朱洋不知道柴冠允心裡正鄙夷自己，見他收起煙來還覺得這人教的，於是問：「你是什麼人吶？」

柴冠允本不想搭理，但想到是易素的房東或許以後可以搭得上話得上，便老實答道：「是我大哥的老婆。」

朱洋倒吸了口冷氣，「那你是小叔子！」

柴冠允額上耷拉下幾條黑線，「也，也可以這麼說吧。」

朱洋馬上不給好臉，「哎，我說你們一家子真是太過份了，是孕婦，孕婦啊！就算你們有家庭矛盾吧，可也不能不聞不問地把人一個人丟在外面啊。」

柴冠允差點沒衝口而出：你懂個屁啊。但礙著現場況，他忍下這口氣，解釋道：「我大哥也不願意的。再說，他又不是沒來勸過。問題是勸不回去啊。」立刻就開始發牢，「人就是麻煩，孩子都有了還瞎鬧騰。我大哥都認錯了，還不依不饒地，簡直沒完沒了了……」

「那肯定是認錯的態度不夠誠懇。」朱洋說，「要不然人早心了。」

柴冠允橫眉怒目，「我大哥只差沒跪下來求了，還想怎麼樣？哦，我看的心肝就他媽是鐵做的，捂都捂不熱。」他生魯，說起話來更是葷腥不忌，「沒見過這種人，整個一蹬鼻子上臉。」

朱洋翻了個白眼，不再與他就這問題繼續爭執下去。男人和人的腦回路本就有區別，何況在分析問題的時候總會習慣地站在同的角度上去理解，這種思想上的差距是不可調和的。

有護士從急診出來，柴冠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扯住：「那的怎麼樣了？孩子有沒有事？」護士約是見慣這種人，不耐煩地別開手，「現在著急了？都這麼大月份了也不小心點，準備進待產室了。」

柴冠允打了個激靈，「現在還沒足月吧，能生嗎？」

「預產期提前的況常常有，是了胎氣，但還沒破水呢。……哎，費用了沒？了就。」護士見他還要再問，便喝道：「得了我這裡還有事呢，別擋著。」

柴冠允覺得這事鬧大發了，趕給許慎行拔了電話，「哥，趕地過來。我大侄子說不定今天就出來了。」本以為對方會反應激烈，但得到的卻是長長的沉默。柴冠允急子耐不住：「哥，你該不是真聽的。不準你來，你就真的不來？可不能這樣啊。」

「我已經答應。」

柴冠允簡直要發瘋：「本就是無理取鬧啊，哪裡有不讓老子見兒子的？再說，現在況這麼急，我怎麼敢隨便作主。」

「你什麼意思？」

柴冠允這時才記起自己話只說了一半，趕補充道：「人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流了一地的。這離預期產還有倆星期呢，也不知道……總之你趕來吧，到時候要家屬簽字我可頂不上用啊！」也沒等對方回話，直接掛線。

朱洋湊過來，「勞駕，可以借下手機麼？我想打個電話回家。」柴冠允將手機扔給後就轉到外面菸，可剛吸兩口便被嗆到了。他從窗外翻進來，一把搶過手機吼道：「你膽子夠啊，居然敢用我的手機給那死警察報信！」

朱洋愣愣地看著他，一臉無辜，「范警走時有囑咐過的，而且裡面那位也同意的啊。有什麼問題？」

「那——」柴冠允氣得直打哆嗦，可也不敢大庭廣眾下『夫』長『夫』短的，只能遷怒地拔了手機電池，呼一下扔外面。

「要你多事！」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知道這其中的艱辛不易，也知道生育過程中的種種兇險。哪怕現代的醫學昌明，生育對人來說依然是道生死坎。

從院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四個小時，從起初的緩悶疼痛到後面的陣痛，被折磨得疲力竭，連慘聲都發不出來。

醫護人員進進出出，每隔十分鐘為監測一次胎心。在劇痛中努力保持鎮靜，聽胎心儀發出陣陣敲小鼓的聲音。開始還能忍著，等到了後面已經被疼痛折磨得連話也說不完整。

嘶啞著聲音問道：「為什麼不安排我進產房？」護士在肚上按了按，又探下了，「宮口才開兩指，再等等。」

能覺到小傢伙已不耐煩呆在他的小小宮殿，急切地揮舞著手腳想要來到的世界。肚腹像是燒著一團火，五臟六腑似被人攥在手裡狠狠住。疼得話也說不完全，聲問道：「……還要，還要多久。多久……」

「看個人況啊，」護士含糊道，「你的各方面指標都很好，應該會很快。」

從牙間哧著冷氣，不相信況會像對方說得那麼樂觀。陣痛間聽到隔壁床的產婦撕心裂肺地慘起來，「太疼了……嗚嗚………我要剖腹產，不了了……」護士上前按住，安幾句後說：「你這都開了四指了，再堅持堅持。」

產婦眼淚鼻涕一起下來，哭得滿面通紅，「不了了，真……不了了。給我剖吧，給我個乾脆啊。」

「哪有這樣的？明明可以順產怎麼非得剖宮產？剖宮產對沒好。」護士勸，「你看你前面都熬過來了，現在就再堅持一下。」

產婦疼得嘶吼起來：「我實在是忍不了了啊！……我都疼這樣了還不給剖，都快疼死了……哪還有力氣生！」

「那也得家屬同意啊。」護士提高嗓門，「這不是你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那好，我，我找我老公來。」都說快疼死了，現在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起下地，「我讓他給我簽字！」

護士沒料到有這舉，想攔已經來不及。待產室外站著三三兩兩的家屬，很快一個瘦小的男人被產婦拖了出來：「去給我簽字！……疼死我了都。還不快去簽字，去簽字！」這時所有的負面緒都有了發洩的出口，一掌一掌地呼過去，「……我疼得要死，你還站在這兒這麼悠閒，啊！……我辛苦生孩子，你就在邊上看著。全是你造孽，都是你造的孽！」

男人一邊抱頭躲避一邊求著護士，「我簽字我簽字，給剖吧……這樣這我也不住啊。」產婦越發憤怒，一掌蓋在男人臉上，「打你兩下不了，……換你來生孩子，看你會不會疼得去跳樓！」

護士都被逗樂了，「把打男人的勁拿出來，這孩子早生好了。」

在這樣抑沉悶的環境裡鬧這麼一出確實有鬆弛神經的作用，易素也想笑，可還沒等得及咧開嚨間就迸出一聲慘。下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直接擊垮已經十分脆弱的神經。

自年後就很哭，就算要哭也絕不讓人看到。可是現在卻再無法顧及形象地痛哭失聲，也快不了了。可是不像那個產婦，不像邊的每個產婦一樣邊都有孩子的父親陪著。

當然如果他敢來，不會給他耳而是直接他一把手刀。

同樣是兒債，男人不過十秒痛快人卻得經歷孕育生產之苦，老天實在不公平。

忍著劇痛，拉住經過的護士聲問道：「如果不了……我，我可以……可以自己給自己簽字嗎？」護士剛被鬧了一通，臉有些不好看：「怎麼能自己自己簽字？彈琴。家屬呢？直系親屬才能簽。」

正開口卻被突如其來的尖銳疼痛奪去聲音，很快額角便有細細的汗珠滲了出來，漸漸匯聚流發中。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被炮烙的魚，被放在鐵板上煎熬輾轉得死去活來，偏偏得不到一個痛快解。

陣痛越來越頻繁，間歇的期間仍然繃著等待著下一場的疼痛來襲。呼吸越來越急促，神識也開始模糊起來。當又一波的劇痛來襲時已經連抓下床單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一味茍延殘。

但這一次的劇痛卻與之前不太一樣，有熱流不控制地從間湧出。還來不及分辨那是什麼便聽到護士的聲音：「……這個破水了，趕地趕地……」

在昏昏沉沉間被推進產房，雪白的手燈照下來時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大概是先前的疼痛將全的覺神經折磨到麻痺了，真到這一刻卻沒有一點覺。

想睜開眼，可無論怎麼努力眼前都是一片模糊。聽得到邊有人來來往往地走，也聽得到細碎的說話聲與金屬的撞聲，但卻本無法集中神將那些瑣碎的聲音拼湊完整的場景。

從未有過的無力洶湧來襲。

手燈投映下冰冷的線，的四腳開始發冷，最後僵得連小拇指也不了。甚至不必照鏡子，能想像出自己毫無的臉是什麼模樣。

是不是要死在這裡了？迷迷糊糊地想著，意識中還殘存著一地清醒。聽到尖銳的金屬撞聲時覺得自己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沒有任何商量妥協的餘地。

就在這時臉上忽地傳來一陣溫融暖意，帶著些許的水氣。略有些糙的掌心在臉頰上來回，繼而輕輕地著想要給些許熱意。

即使閉上眼、即使的靈魂也將要沉睡去，卻清楚地知道來人是誰。哪怕疼痛得失去三神五，依然能分辨出他的氣息。

到底是來了。

早該知道他不是個守信用的人。除了出爾反而之外，他更擅長趁人之危。不該對他殘存一信任，以為他會在心懷愧疚下對自己謹守諾言。甚至曾為他說的那些話輾轉無眠了幾夜，而現在回頭想想只覺得自己蠢。

他怎麼會放棄？

他在耳邊說話，說了許多許多。本聽不清，也一點都不想聽。覺到他的印在自己臉頰上，下意識地想扭頭躲避卻無能為力，只能任由他的在自己臉上遊走、親吻。

他的齒間有咸的味道，從舌尖到舌，濃濃的苦味蔓延開來。

趁著最後一清醒尚未離，拼盡力氣抓住他的手，嘶啞著聲音說道：「別他。你別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