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孰是孰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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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洋氣吁吁地爬到八樓,有氣無力地敲開門,「坑爹啊,這麼高樓都不配個電梯。一想到你天天這麼爬,我就心驚跳。」
易素笑了笑,說:「醫生建議多走,比較容易順產。……你又拿什麼東西上來?」
「我媽煮的菜粥,」朱洋強力推薦,「雖然看著糊糊得賣相不好,但味道絕對是一流的。還有自家醃的話梅蘿蔔條,巨下飯的。」
越到孕晚期便越覺得累,胎兒一日一日長茁壯,也越覺得辛苦。每日早中晚胎越發頻繁,有時半夜也會鬧騰起來攪得睡不安眠。每日行走時彷彿聽得到關節負重相互的聲音,坐久了脊椎又酸又疼。躺下來也不覺得舒服,左右輾轉不適,心臟悶鈍呼吸困難。有時實在覺得氣悶難耐,索坐起來半倚在床頭打盹。
真的很辛苦。
有時會想自己做的這個決定算不算是自,雖然那時迫不得已。但只要能狠下心,今日也不會這麼難過。可是每每有這樣的念頭冒出來,腹裡的小傢伙便會適時一。於是注意力即刻被分散,無暇它顧。
當初的顧慮果然真,確實舍不下腹中塊。
那天對他說得那麼絕決,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兵行險招。假使他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或者他依然祭出雷霆手段,是招架不住的。但是看出他心中有愧,僅僅這一點便佔了上風。
他不敢冒險,他不敢賭。
倘若十年前見他這副模樣,一定會得意忘形順便開瓶香檳來慶祝,可是眼下只能苦笑。無論他或是,誰都沒有想到有日兩人會走到這一步。
猶記得當年時常窩在他懷裡,一邊著冰淇淋一邊用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畫出男人人,再畫出一個小人。問他:第一胎要男孩還是孩?他笑罵不知,哪有孩子生孩子的道理。纏得狠了,他便說:男都好,最重要的是要健康。
知道他喜歡孩子。很難相信這樣一個男人會這麼喜歡孩子。
那時幻想癥發作,連著幾夜做夢自己為人母。在夢境裡十月懷胎不過轉瞬之間,也沒有生育之痛,眨眨眼就能看到邊的小小嬰兒。奇怪的是無論如何眼也看不清孩子的面容,便去解那小小裹被。好想知道這是個小小慎行,還是個小小素素。可惜夢境總如皂泡泡一樣麗易逝,沒等答案揭曉就醒來,於是滿心廖落。
產檢時趙醫生曾問:「想不想知道是建設銀行還是招商銀行?」不明所以,趙醫生解釋道:「生兒子得給他買車買房築巢引,所以是建設銀行。生兒就坐等婿攜車房大禮來求娶,所以是招商銀行。」
哭笑不得,「還有這種說法。」
趙醫生取出胎心儀,說:「怎麼沒有。我上個月接了個產婦,第一胎生兒子,懷的二胎就想生個兒。結果打B超一看,雙胞胎兒子!差點沒哭壞了。」邊說邊搖頭,「人吶,這一輩子有幾個孩子,是男是都是注定好的。誠心接就好,不能強求。」
說話間胎心儀裡傳來一陣打小鼓似的聲音,趙醫生笑道:「聽著就很有勁,以後肯定很調皮。」
預產期前兩週趙醫生建議院待產,「雖然現在指標都很正常,不過你一個人住,還是謹慎些好。」
沒多考慮便答應了,未雨綢繆總比事後亡羊補牢來得強。可不湊巧的是醫院沒有床位,趙醫生便替掛了號,「有幾個這兩天就要生了,應該很快有床位騰出來。等有位置我通知你來。」
易素謝過,準備回家先收拾些東西,以免到時手忙腳有。招了輛計程車,可計程車的副駕駛座已經坐了對母子,後面還有一對老夫妻。在順城這種拼車況很流行,環保又經濟實惠。
覺得有些不妥,正猶豫的時候頭頂忽得一涼。司機在嚷嚷:「下雨了哎,要走快上啊。」
老夫妻往裡面挪了挪,招呼:「趕進來吧,雨天更不好車。」
終是坐了進去。後排的空間比較小,只能儘量直背脊護住肚子。和坐一起的老夫妻倒還好,前面母親帶著的孩子就很不安份了。一路吵吵嚷嚷,又要打開窗戶氣。司機喝止道:「窗戶不能開這麼大,雨全潑進來了。」
孩子約是被家裡老人慣壞了,竟然哭嚎起來。年輕的母親便嚇唬他:「再不聽話就把你扔下去。」孩子越發鬧得厲害,在眾人的哄勸聲中突然聽到幾聲驚呼,接著是一聲巨響。不知發生了什麼,卻知道在猛烈的震中死死護住腹部。
刺耳的剎車聲在耳旁迴,一度以為這都是自己的錯覺。可很便聽到開車門的聲音,雨水潑在臉頰上。
「他媽的是怎麼開車的?艸,找死啊!」來人罵得魯,可扶的作卻是無比小心翼翼,「慢些,當心點兒。」
先前與柴冠允鮮有集的,只知道此人之前專門為許慎行經手那些見不得的易。現在他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依然在他的監控之下。
柴冠允剛把人從車裡托出來便被甩開手,頓時火冒三丈,「你這人簡直不識好歹!」他指了指旁側的銀灰卡宴,「要不是我在旁護了一下子,你坐的這破車早就到對道去了。」
他從出醫院便跟著。這人太明,他怕被發現還特意隔了兩輛車。結果開到半路突然見計程車副駕駛的門開了,正好後面有車上來,一下子就把那門給撞飛了。計程車被撞得在原地轉了小半圈,要不是他驅車從旁側頂上,保不齊這車就竄到對面車道去了。
柴冠允自認為心臟強悍,可剛才那一下子還是把他嚇得夠嗆。那可是快臨盆的大肚婆啊,磕著絆著都不,何況這麼劇烈的撞擊。這要是不小心把他大侄子給撞出來怎麼辦?他大哥不得哭死!
柴冠允咬牙切齒,「你給我到車上呆著去!」說著便捋起袖子找司機算賬。
司機開始也嚇懵了,現在緩過神來著自己的車正哭無淚,見柴冠允提著拳頭過來,再一瞅他後的車子,頓時腳發指著那對母子,口齒不清道:「這,這都是他們……是那小孩……」
柴冠允的濃眉擰起,那臉立刻兇神惡煞起來,「老子不管什麼狗屁小孩,你的車把老子的刮了。怎麼說?」直到這時他的心臟還呯呯直跳,剛才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地打了一圈,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卡宴的半都刮得面目全非,維修費對普通人來說簡直是天價。那對母子趁溜之大吉,司機則一個勁地冤枉。
柴冠允憋了一肚子鳥氣,正好尋個人發洩發洩晦氣。只是沒等他再多恐哧幾句就聽見後面的喇叭響。
卡宴的車窗下一半,出易素半張臉,「你走不走?」
柴冠允立刻返上車啟電門,「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易素著肚子,小傢伙一點也沒有被嚇到,現在也懶懶地,「不必,直接回去吧。」
車開到半途柴冠允才記起來和解釋:「大哥不知道我來這裡。我瞞著他的。」
易素扭頭看向窗外,「你不用解釋。」
「我怎麼能不解釋,到頭來你會把賬算我大哥頭上。」柴冠允十分不滿,「他從這裡回到安省便一直在醫院,低燒、發炎,骨痛得整夜整夜睡不著。」他說得誇張了些,但是想到許慎行剛回去時的頹靡模樣,他實在忍不下氣,「你和我大哥說什麼了?把他刺激這樣。」
「你怎麼不去問他?」
「他會告訴我?」柴冠允冷笑,「其實問你也是白問的。我只是替他不值,你知不知道他出車禍傷得有多重?你知不知道他費了多大的氣力才能站在你面前?我一直以為人心都是做的,沒料到你倒是有副鐵石心腸。」
易素不在意他話裡的諷刺,只是聳聳肩:「論鐵石心腸,我永遠遜他一籌。」
柴冠允冷哼一聲:「你們是半斤八兩。」他雖然是流氓世家出,長得倒是十分剛正,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我大約能猜到你和他說什麼。八是讓我大哥有多遠走多遠,再不要來見你。再毒一點,你連孩子也不給他見。」
說他是個人,但有時又極聰明通。見易素不吭聲,柴冠允知道自己說對了,不由砸了下方向盤,「你他媽夠狠的啊。不怪有人說最毒婦人心。」他越發為許慎行不值,「他就算以前做過錯事,過了這麼久也該淡了吧。」
「倘若有天你被人砍去雙手雙腳扔到角落生黴,十年後兇手刨你出來求你原諒,你能原諒他那才是真聖人。」
柴冠允說:「我知道我大哥做的一些事不地道。但那也是事出有因,要不是當年他哥哥死得那麼慘,他也生不出那心來。或許,他本不會遇見你。」
的目從窗外移到他面上,聲音輕,「我母親撞死他大哥逃逸,我父親為了保我母親妨礙司法公正,我不否認這些都是事實。但是,我有什麼錯呢?錯在我是他們的兒,所以就必須當他復仇的墊腳石?這不公平。」
柴冠允嚨發乾,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那,我大哥也不是拿你墊腳……」可絞盡腦也找不到適當說辭,最後只好說:「就算他做錯過,可他也有護著你的時候。難道不能功過抵消?」
易素失笑,「人的不是橡皮泥,什麼像什麼。人生也不是算題,正負一定可以抵消。不行。」
柴冠允詞窮。
車開到小區外易素便停,「到這裡就行了。」
柴冠允下車替拉開車門,再次重申:「我大哥真不知道我來這裡。」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濃眉擰,「他讓我把人撤了,也不說為什麼。可我知道他心裡難。」
易素只是抱雙臂看他。
「你要沒懷孕也就算了,我也不這個心。但問題是你現在大帶小,又一個人住,」柴冠允直言直語,「不說萬一,就有個頭疼腦熱的怎麼辦?你那……警察朋友又在外地,你想找人搭把手都不方便。」
易素看他的眼神彷彿在說:不方便總比不可靠來得好。
柴冠允不以為意,「等你把孩子生出來,確定你們母子平安了我就走。一分鐘也不會多留。」他指了指車子,「睡在車裡的滋味可不好。」
這大約就是所謂的愚忠。
易素再懶得和他糾結,轉上樓。
柴冠允自覺得自己辯贏了,心裡還的。坐回卡宴裡開了音響,隨著節奏哼哼。哼得正得勁當口忽得聽見清脆的一聲:「音響開這麼大,真沒公德。還放口水歌,品味低劣至極。」
柴冠允一向霸道慣,還沒人敢當面排揎他。他耳聰目明,很快便鎖定目標。正要下車攆上去便見對方閃了易素住的樓幢,他有所顧忌,便哼了一聲,「算你好狗運。」
又回車上聽最炫民族風,就在終曲的旋律響起時他又聽到那個清脆聲音,不過這次倒不是閒心吐槽,而是驚慌失措,「來人啊,救命啊!」
柴冠允斜去一眼,只見一條馬尾左甩右甩。等臉轉過來看一看,唔,這長相……勉強過得去,至不必去棒子國整容。
他心裡正刻薄得起勁,對方忽地撲到他車旁,啪啪拍著車門,「拜託拜託,借我電話打120。樓上有孕婦摔了一跤,況急要馬上送醫院。」
柴冠允一聽『孕婦』兩個字,立刻火燒屁似地彈起來,板寸腦袋撞在車頂『咚』地一聲。
「什麼!我大侄子摔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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