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手下走后，聞人秦拎起玉盤一串葡萄，邊摘下吃邊回房。

小柒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大哥哥不打我，也不討厭我，我可喜歡他了。”

合上門，聞人秦拿出帕，攤開手，慢條斯理拭著指尖的葡萄。

抹干凈后，他眼皮一抬：“過來。”

小柒走了去，里念叨：“大哥哥給我扎的丸子好看麼，母后好久不給我扎辮子了，糟糟的。”

他抓住來的手，下一瞬，化作虛影進聞人秦。

聞人秦沉的眸微閃，識海中多了些片段。

記憶前半段實在沒什麼意思，一如既往被打被罵，仿佛他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惡事，各個要將他千刀萬剮。

他還看到左靈和右佘，一個用鞭子狠狠打在他上，一個要用詭針穿破他的嚨眼睛，里說著‘城主最討厭混種了’。

真是兩個善解人意的手下。

不管看到什麼，聞人秦始終是似笑非笑的神，直到一把折扇擋住了詭針，邊笑意才漸漸收斂。

他心道：這妖修為很高。

再睜眼時，聞人秦看到對方摘下豬臉面的模樣，轉玉珠的手指不由自主停下。

這妖眉如墨畫，眸致漂亮，很是好看，瞧見他醒來，纖長烏睫輕了下，白皙的手遞來一枚丹藥。

養丹并不算珍貴，可輕易消除他臉上的燙傷，但從來沒人愿意給他一顆，從來沒有。

這妖將他抱起放浴桶，是兩人離得最近的時候，聞人秦過小柒，嗅到對方上氣息，出奇的干凈。

他判斷不出對方是什麼妖。

小柒在他躁起來，很快又出現在房間里。

他了頭頂兩個赤紅小丸子，看樣子不釋手，臉上掛著久違的天真笑容，“我想去找大哥哥了。”

聞人秦眼簾低垂，靜靜著他。

表晦暗不明，一時分辨不出是冰冷厭惡，還是悲傷憐憫。

片刻，他手按住小柒腦袋，讓其化作一團黑火消失在空中，“不要給點甜頭就搖尾乞憐，我不需要。”

***

徐星辰吃了瓣甜橘，眸落在對著他的豬臉面，忍不住拉下來，“你怎麼來了？”

沈流響展開折扇，看他汗水順著臉頰不住下，順手給他扇了扇。

“我再不來，你要被烤化了。”

“這點苦算什麼，”徐星辰冷哼，隨后眉梢輕揚，頗為得意地說戰果，“雖然沒找到卷軸下落，但我已經將城南一帶全部排查干凈了，待會再從北面搜查。”

沈流響無奈地嘆口氣，撿起一截枯枝，在地面畫了個圈，“這是麒麟城。”

徐星辰：“如何？”

沈流響手指微，枝尖在圓心部位點了點。

“那人能驚帝父，便非等閑之輩，麒麟城最厲害的人不就是七妖王，帝父也說了，從七妖王上查，你為何不從他的府邸開始查呢。”

徐星辰表一僵。

他沒想到這點，只惦記著地毯式搜索，不放過任何一角落把卷軸找出來。

沈流響重新將面戴上，將他拉走，“到七妖王府邸瞧瞧。”

這一看，兩人發現，帝云宇的發在靠近七王府邸時，真的了。

徐星辰臉一變，當即要進去。

沈流響一把拉住他，“別輕舉妄。”

這府邸周圍有些不對勁，生長了不植被，卻連個蟲鳴聲都沒有，過于安靜了。

徐星辰皺了皺眉頭：“卷軸就在里面，還等什麼。”

沈流響：“回去找淼淼，他來過七王府邸，又擅長蔽形打探消息，比我倆都合適。”

徐星辰沉片刻，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回了卷云閣，卻發現張淼淼不在，金小鳩說，每月這個時候，帝宮在妖界各的人員要匯合，互傳消息，一起上報給帝宮。

夜幕降臨之際，張淼淼還沒回來。

徐星辰按捺不住，說要去尋人，沈流響金小鳩跟著他，別讓徐星辰直接闖人府邸，隨后自己也出去尋張淼淼了。

出門沒多久，沈流響發現地面一灘跡，在大紅燈籠照耀下，一路蜿蜒至路邊破舊籮筐下。

沈流響若有所，走過去將籮筐緩慢掀開，鼻尖聞到濃郁的腥味，隨后看見昏暗線里，半闔不闔的一只烏黑眼睛。

“小柒？！”

沈流響扔開籮筐，底下瑟瑟發抖的影暴在視線中。

小柒上的傷比白日更嚴重，甚至到了駭人的程度。

他頭上兩個小丸子散了，赤紅發粘著污土泥，臟不堪。

原先一雙靈的烏黑眼睛，瞎了一只右眼，眼皮底下空的，被人剜了眼珠，左眼艱難地眨了砸，仿佛在發出微弱信號，向他求救。

上則帶著鐵制套，勒住了。

沈流響臉瞬沉，一手搭在小柒的腰，想將其抱起，卻發現一，小柒腰間癟了下去。

他半解開小柒破破爛爛的服，看見布滿傷痕的皮間，了一塊。

沈流響的心沉到谷底，掃了眼四周，漸漸有妖修投來了視線。

他抱起小柒，轉眼消失在原地。

卷云閣，沈流響握住小柒上的鐵套，將其碾末，隨后拿起一旁的藥膏，抹在他臉頰一條條猙獰的紅痕上。

“誰給你戴上的？”

小柒了右眼的眼罩，乖乖地回答，“一個人族叔叔。”

沈流響蹙了蹙眉，心中疑更甚。

他檢查小柒，發現大都是很久之前的舊傷，不可能是一下午時間弄的，可中午的時候，小柒上明明沒有這些傷。

沈流響帶著滿腹疑，正要再問，小柒突然吐出口，夾著臟碎片。

他眨了眨蒙著淚霧的左眼，捂著肚子痛苦的哽咽了聲。

“疼！好疼！”

沈流響一手在他腹部，探靈力，表變了一瞬。

小柒的核碎了。

核對妖影響極大，一旦碎裂，回天乏。

小柒疼得全發抖，抓住沈流響袖，一點一點地往前挪，慢吞吞鉆到他懷里。

“小柒有點冷，讓小柒抱一抱吧。”

沈流響手了肩側小腦袋，突然想起了沈卜卜，以前也是這般粘他。

他輕聲道：“好。”

小柒臉頰埋在他頸側，吐息微弱輕淺，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過了一會兒，他了氣，揚起糯的聲音：“大哥哥真好，不吃小柒的，也不挖小柒的眼睛，不打不罵小柒，也不討厭小柒，要是大家都像大哥哥一樣就好了。”

他說著一頓，抬頭了眼，單眼彎笑。

“不過，知道世間還有大哥哥存在，小柒已經很滿足了。”

話落，他將臉重新埋沈流響頸側，眼皮垂下，左眼悄然流出一滴眼淚，隨后整個人消失不見。

沈流響愣了一瞬，了眼四周。

若非榻上沾著跡，他八以為先前是場夢。

他皺了皺眉頭，正琢磨小柒是怎麼回事，房門砰的一下開了，金小鳩臉慘白，“不好了！星辰君出事了！”

沈流響臉一變，霍然起。

原來徐星辰趁夜黑風高，忍不住施法打算進去，結果剛有作，府邊地形一轉，他人就不見了，周圍不路人也到牽連，一同消失在半空。

金小鳩運氣好，一束正好從他腳邊過，沒有波及到他，于是趕回來通風報信。

沈流響二話不說趕到府邸外。

聽金小鳩描述，他思忖片刻，懷疑此有陣法，直接將人誅殺顯然不可能，多半是將人轉至另一地方。

沈流響沒多作猶豫，讓金小鳩離遠些，抬手施法，試圖發大陣。

金小鳩忙道：“君不可，如此會像星辰君一般！”

沈流響眉梢一揚：“就是要去找他，區區一個法陣有何可怕，你直接回卷云閣等著。”

話音落下，他直接施法，果不其然，全被一由下而上的力量束縛住，周圍景一變，線暗下。

山空曠，兩側陡峭的石壁上，燃著一簇簇火焰。

不知在何，沈流響定了定神，環顧了圈四周，緩步朝前路走去。

***

七王府邸，聞人秦立在一面高大的畫壁前，看星火點綴其間，數道小的影在里面走。

這是陣法的投影。

他手指輕彈，其上大半人化一團火焰，瞬間變灰燼。

這時，后出來些許靜。

聞人秦回頭，看見帶了個黑眼罩的小柒，雖被遮住了右眼，但左眼閃閃發亮，眸中有。

與離開時的模樣截然不同。

聞人秦言又止，問：“又是那個妖麼。”

小柒點點頭，上前握住他的手：“我要走了。”

聞人秦一愣，表從錯愕到不可思議，最后輕了，“你的意思是，要消失……你放下了？”

小柒點頭，又搖了搖頭，角微翹，“我就是你呀，是你放下了。”

聞言，聞人秦臉鐵青，一把甩開了他，“你不是我，你只是我弱可恥的心魔，離我遠些！”

小柒被推得跌倒在地，面卻極為平靜。

他小手撐地，慢吞吞站起。

“可我就是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世間有沒有人，可以不嫌棄你半人半妖的份，可以撇開偏見對你，可以在你絕的時候……救救你。雖然遲了這麼多年，可我還是找到了。”

聞人秦垂眸，看著小柒逐漸虛化的影，靜默幾許，漠然的神突然不堪一擊的瓦解。

他蹲下，抓著小柒肩膀使勁搖晃，表猙獰可怖。

“你既是我的心魔，為何只有這點出息！你多年的執念就是這個麼，為何不是報仇！我如今什麼都做到了！傷害我的人全部生不如死，我還要造出很多很多和你我一樣的東西，統治三界！”

“我要讓所有人和妖都知道，當初他們容不下我，如今是我容不容得下他們！”

但任聞人秦如何嘶吼，小柒表始終淡淡的，末了角一勾，帶著獨眼罩的小臉笑容燦爛。

“小柒走了，不要欺負大哥哥，我很喜歡他。”

室靜了，聞人秦一臉頹然蹲坐地上，許久之后，他消化完小柒最后一點記憶，莫名笑了。

聞人秦神態恢復如常，站起，來到畫壁間，正打算將這些雜魚們全部理了。

忽然間，一道清瘦的影闖視線。

他定了定神，眸過一石壁間的火焰，注視著姿容絕的青年，束著及腰烏發，靠壁邊走，時不時抬手敲一下石壁。

片刻，聞人秦收回視線，看著前方的絕路。

他指尖在畫壁上一撥，青年影瞬間換了個地方，落在一個安全靜謐的空間里。

聞人秦盯了一會兒，眼神晦暗不明，正進法陣，余忽然瞟見一道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陣中，冷沉的眸過石壁篝火，朝他了來。

而后，畫壁上的大半亮熄滅了，包括沈流響所在的方位！

聞人秦臉沉了下去。

***

突然換了個地方，沈流響呆了一下，掏出一胡蘿卜，邊啃邊思索。

若要破掉此陣，以他化神境的修為并不難，但若強行如此，暴份不說，他還擔心會傷及徐星辰，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人。

沈流響咽下最后一口胡蘿卜，起尋路。

這地方雖大，但三面無路，只有前方一不見盡頭的水潭，似乎是條出路。

他走到水潭邊，正準備提步邁，忽然瞥見譚邊碎石下，有東西輕了。

沈流響腦中轟隆一聲，臉慘白。

是蟲！

他目死死盯著那，緩步后退，不料石壁上的篝火突然熄滅，四周陷一片黑暗。

失去了蟲的下落，沈流響渾一僵，恍然間，覺那蟲已經順著鞋子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