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燮雖沒進過娛樂圈, 甚至連電視也不怎麼看, 可他也曾流躥各大賣場過干推銷,在網上發過折扣鏈接, 深諳營銷的關竅。
男婚姻是永恒的八卦主題, 他這個今科狀元自帶話題度, 祖先托夢這種怪力神的東西又最能激起人的好事心……再加上僧道們從專業角度給他證實,這故事只要一傳出去, 就會有人自信謠傳謠, 還能找出各種理由替他證明。
他要做的就是花錢雇水軍炒炒炒,趁著熱度把自己不能親之事炒年度最熱的娛樂新聞。不說能在青史上留下一筆, 至讓所有有可能催他親的人都清楚, 他是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不婚的!
他在遷安拜了許多間寺廟觀宇, 又舍出大把銀子重修祖墳,鬧得滿縣都知道他家祖宗托夢不許他結婚,茶余飯后都是談論他的。回到京里來,照樣到各山拜訪了高僧仙長, 講他祭掃時青石顯字、祖先托夢之事, 又是捐銀又是做法, 在各家廟里虔誠地輾轉,演得比在遷安時還用心。
也有幾位擅長“圓顯字”“凈瓶出水”“五鬼搬運”道法的仙真大德覺察出了青石現字之事有蹊蹺。不過那些高人們也想不到會有人主弄出假神跡來害自己不能親,都以為是有人故意裝神弄鬼、買通了他家莊戶陷害他。
這些世外之士又不是三法司和錦衛,不管破案,只管收了他的銀子做法,然后就告訴他可以安心親了。
到這個時候, 崔燮又一反之前積極破解的態度,極決絕地拒絕人家:“我家上有病重的祖父母,下有三個沒人的弟妹,家父還遠在云南為,不知何日還京……我現在只求為家中多積福澤,怎能只顧自己安樂!”
大師們他拿銀子喂得飽飽的,自然不能說金主傻,也不肯說自己法力不濟,對外只說崔家世系太短,德業過薄,承擔不起三世進士的福澤。崔狀元偏又得了天賜福緣,不僅自己有位列臺閣之象,若能生出兒子也得有個三公的命數,他是為制自己的福緣散給家人才不肯親的。
崔狀元祭祖得兆,不能親的故事出去是一個說法,再傳回來又是無數個說法了。
崔燮自己不肯結婚是為了追求自由、拒絕包辦婚姻;而在那些大師道長的說法里,他是為了家中老過得好而寧可犧牲絕嗣的孝義郎君,化朝的閔子騫!他多聽了幾個“崔狀元為親寧舍親”“拒婚姻孝義崔大郎”的故事,簡直覺自己骨子里榨出了一個“小”字。
專業人員編的東西果然比他這個只學了點兒化學技的外行來的高明!
崔狀元又人撥了點兒獎金給人家,繼續在寺觀搞封建迷信活。但他自己搞迷信,卻不許那四個孩子也跟著搞:在遷安時只他們跟在自己邊,不許單獨見僧道,聽人講果報故事;到了京城附近,更是直接把人送回家去,他們在家里收心過日子,等他回去正式講課。
崔家沒有個大人主持,兩位張家國舅就暫且被送回了家。
他們這輩子也沒離家這麼久過,回到家就母親招到后頭問長問短,又嘆“黑了”、又哭“瘦了”,覺著兒子離開自己眼前,不知吃了多苦頭。
張巒頂著夫人刀子一般的眼神,壯著膽氣喝了一聲:“你們兩個可鬧騰先生了?可在外頭惹禍了?給我從實招來!若回來我聽見崔先生說你們一句不是,我就要打了!”
小張國舅他嚇得渾一激靈,下意識低頭認錯:“我們錯了!我們在先生邊犯了三個大錯,五個次之的小錯!大錯之一是不該依仗國舅份欺良民百姓,人帶我們夤夜上山;其二是不該失了尊師之心,窺師父的居所;其三是不該不顧自家安危,在黑夜里走小路到山里;小錯第一條是不該信妖魔鬼怪迷信之說……”
他說得實在太利落了,他兄長還沒反應過來阻止他,他就把兄弟倆犯的錯都待了。虧得大張國舅終于攔住了他,沒讓他順著前些日子在崔燮手底下寫檢查時折磨出的思路,深剖到靈魂,批判自己平日不認真讀圣人經義,凈和小伙伴逃學,以至養了紀律散漫、不敬師長的惡習等等問題。
饒是沒都待出來,張巒已是然大怒,指著兩個兒子罵道:“你們還敢去窺師長居所?明日是不是就要逆倫弒師了!”
張夫人護住兒子,瞪了丈夫一眼,他不敢上來打兒子。但雖不打,卻也沒放過兩個孩子,揪著他們念叨:“你們還敢半夜里爬山?若是一步走岔了滾落下來,跌斷都是輕的!爹娘只有你們兩個兒子,你們若有個三長兩短,可娘怎麼活啊……”
小張國舅也知道自己犯了錯,可這時候再說后悔都來不及了。兩兄弟在父母的責罵嘮叨聲中哭無淚,竟想不出是在家挨罵挨打怕人些,還是教崔先生著絞盡腦剖析過錯,寫了一摞紙的檢討怕人些……
張鶴齡終究比弟弟聰明些,當即把老師祭祖時遇見的怪事說了出來。他是當場看見青石顯字的人,后來也險些見著了崔家高祖,說起這事真是細致微、活靈活現,比外頭傳的流言真得多。
張國丈聽到崔家祖先說崔燮得到過“意外福緣”那句,心頭忽然跳了跳,倒了一口冷氣:“我明白了!那不是莫名來的福緣,是仙緣……所以他家先祖才不他親!”
難怪他十四歲還沒開竅,回鄉一趟就了狀元,難怪他會吐納長生之,難怪他對自己那能當太子妃的兒都能婉拒了……
他自言自語的聲音極小,張大公子還正忙著講自己的,沒注意到他說什麼,夫人和小公子也顧著聽故事,沒分心聽他的話。張巒自己得出了這個結論,也恐泄天機,不敢多說,只在哄住了夫人后住兩個兒子,命他們好生伺候崔先生,苦練崔先生教的功法。
將來他們若能勸崔先生把長生教給太子,這豈不是兩利的好事?若太子將此獻給當今圣上,說不定東宮位子更穩,他兒這個太子妃的日子也能過好些。
張齋長在家中苦苦想著自家翁婿的出路,恨不能直接沖去山里把崔燮接回來,當個祥瑞送進宮里。可他終究沒敢去沖撞崔半仙,只敢在府里研究崔燮仙人點化的實證,真正到京郊山寺里找人的是謝瑛。
也只會是謝瑛。
自打聽說他“祖先顯靈”,謝瑛就恨不能拋下同僚出來見他,只是眾目睽睽看著,不方便就這麼離開。好容易熬到鎮司衙門散值,他連飯都舍不得吃一口,提馬直奔南關,往平坡山里尋人。
才從城外巡視回來的鄭千戶說,崔燮這兩天就在平坡山、覺山一帶,似乎還有幾個家人幫他到各寺祈福。各家觀宇寺廟都說狀元到過他們那里,拿狀元名頭給自己臉上金,真狀元卻還不一定待哪家呢。
謝瑛記著他們頭一次拜佛就去的平坡寺,他也覺得崔燮這回應當還在平坡寺。這個念頭當然沒什麼實據支撐,他也不要證據,他只是這麼想了,就要去那里而已。
他也無暇換裳,只把顯眼的袍了,烏紗換斗笠,得低低地遮了臉,拍馬就朝城外奔去。他袍里頭只有一件薄薄的緋宮綢直,隨著他控馬飛馳,前風在上,幾乎將整個形勾勒出來,后擺在風中吹起,飄逸非常。
謝瑛就這麼風馳電掣地出了城,騎著馬直上平坡山,甚至沒想過崔燮不在那里怎麼辦、邊有人怎麼辦……
那些都不重要,只要崔燮還在覺山一帶,只要他多跑幾總能找到。他現在只想盡快趕到崔燮邊,甚或只遠遠地見他一面,讓他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他做的一切,也明白他的心意,這就夠了。再之后……
馬到了平坡山下,他猛地拉住韁繩,看向山路旁一個正牽著馬緩緩而行的人。
這里正是往平坡寺去的小路,路狹難走,周圍也沒什麼行人。那牽馬的人和他一樣戴著斗笠,又背向他這邊,看不見面目,只出領上方一道雪白的頸頂。那人上只披著直筒筒的青道袍,也不束腰,不像他這麼風流,卻別有一種出塵清韻。
他驀地夾了夾馬腹,馬重新跑起來,一手按著斗笠邊緣,飛掠向牽著馬的人。
馬蹄聲噠噠地近,崔燮下意識轉過抬頭看去,就見一團紅云騎在馬上向他馳來。雖看不清斗笠下的人面目如何,單看那副薄衫展出來的好段、那騎在馬上就如坐在平地上的舒展姿,一個名字就已在舌尖滾著要自己跳出來。
他撂下韁繩,隔著幾丈遠便招了招手,開口了一聲“謝……”
第二個字還來不及吐出,那匹馬已飛掠過他邊。馬上的謝瑛只彎了彎,從他腋下穿過一只胳膊,就借著奔馬的速度將他掠到馬上,擁進了懷里。
小白馬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主人丟了,在后面咴咴了一聲,拼命追趕上來。
“……謝兄?”崔燮直到坐到他上,才破了他的份,摘下斗笠愣愣地看著他,訝然問道:“你怎麼在這里?你怎麼知道我晚上要回平坡寺住?你來尋我莫不是京里出了什麼事?”
京里沒出事,是你出事了。
謝瑛卻不答他的問題,急馳進深林里才勒住馬,一手按著崔燮的后腦,重重吻上他的雙。哪怕是從前他們1歡時,謝瑛都沒舍得這麼用力過,今天卻像是要將他吞腹中似的兇狠,一面吻他,一面將他按向自己懷里磨蹭。
崔燮他親得不知今夕何夕,腰都得坐不住,只能倚著他的子借力坐穩。直到這場漫長如激戰似的親吻結束,謝瑛才急促地呼吸著,回答了他在似乎很久之前提出的問題。
“我來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