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 崔家就在家里大排戲酒, 慶賀崔狀元錦還鄉。縣里還發了民夫給三位進士建牌坊,一條街里里外外熱鬧非凡, 竹鼓樂聲晝夜不停, 縣中員也時常過來同賞鼓樂。
遷安雖然山多地險, 但戲班子流也不比京城來的慢。打從錦衛大連環畫一出,各班子搬演的錦衛雜劇們都照著連環畫改了妝容、飾, 特別是安千戶的戲里, 已藝人們無師自通地添了男扮裝的節,簡直要搶錦衛大電影的風頭。
可惜這邊的化妝技和舞臺特效都還比不上京里, 許多道都是木頭的, 不像京里用的蠟制品那麼便宜方便, 容易推陳出新。
崔家兄弟平常都是學習,沒看過幾場戲,不管妝容特效如何,都看得全投。兩位張國舅卻是見過世面的人, 看這里妝化得不致, 看那里舞臺道不真……邊看邊跟鄰居們吹噓自己在京里見識過的好戲班, 又了班主來,指點人家怎麼布置,恨不能自己批掛上了上去演。
崔燮任由他們穿花蝴蝶一樣舞,只要不擺國舅架子欺負鄰人,倒也不約束他們。
畢竟他自己還有更要的事做。
賞戲的時候,他也跟人一樣閉著眼睛搖頭晃腦, 仿佛戲頗深,實際上腦海中已打開了那本古代化學,認真研究著怎麼顯出些祖先的神跡。
可惜書里總結得大多數是古代勞人民的生產生活技,看起來最能唬人的只有一種名字起得很玄的戲法——圓偽法。
圓法里涉及到了些化學公式,原理大約是五倍子水里含有鞣酸,遇到皂礬溶可以變黑,是染織技的一種應用。崔燮反正都看不懂,跳過去只看了實施的手法:就是用五倍子水在紙背面畫畫,等水干后畫出來的東西就消了,用的時候將皂礬,也就是琉酸亞鐵溶往上一潑,之前消的畫面便會自行顯出來。
這種手法和很戰劇里用形藥水在紙上寫報,用火一燎就顯出字跡的手法類似,不過不用火而用水,倒更方便自然。
戲里的安千戶一曲“沽酒”唱罷,臺下聽戲的鄉鄰們都高聲喝彩,為安千戶解開,出穿在里面的大紅曳撒,拿住假裝僧人騙賣婦之賊的唱段好。崔燮也睜開眼看向臺上,裝出和別人一樣喜歡這戲的模樣。
晚間賓客散去,四個孩子回去老老實實地寫觀后了,崔燮也趁送客之機到外面遛達了一圈,買了些五倍子回來煎制。皂礬更容易得,書坊那里有的是新料,他借口要畫畫,人送了一整套料來,挑出來拿水化開,當場就試了一回。
效果不錯。
他用稀釋的五倍子水在紙上寫了“勿親”三字,待晾干之后只能見著一點淡淡的黃印子;再用皂礬水往上一噴,就顯出墨字,效果相當明顯。如果是將紙邊浸在水里,還有細效應疊加在上頭,那塊白紙上緩緩顯現墨字,真像是鬼怪寫出來的……哄孩子有富裕!
他把試驗用的雪白楮皮紙燒了,備下一打淡黃竹紙,在最上面一張紙背上寫好反的“勿親”的字樣,字是從PDF里隨便挑書描的,毫無他自己的特。水干后紙上雖會留下一點印子,但竹紙本就有些黃,又是寫在紙背,換個不知的人,仔細看也看不出什麼來。
備好這些東西,戲酒也請得差不多了。崔燮找人算了個宜破土的日子,帶了從京里來的兩名家人和四個孩子直奔城西嘉祥屯,準備祭掃祖墳。
嘉祥屯去城三十里,祖墳又在半山腰上,他們一早上開了城門便出去,只怕走得快顛傷了孩子,慢慢搖晃到近中午才趕到山下。山路上不好走馬車,崔燮就家人先去莊子上請有力的工人,自己解下拉車的馬馱著三牲酒禮、黃紙、竹等,剩下兩匹馬讓四個孩子分乘,牽著馬徒步領他們上山。
山腰是崔家祖地,獵人、樵夫等都很上去打擾,山中從某一段分岔的小路開始變得幽幽靜靜的。山中木深林茂,枝葉間棲息著各種鳥蟲,鳴聲嚦嚦相接,和著枝中被風吹的簌簌聲,本是無一刻清凈的地方,卻給人一種奇異的幽靜。
張鶴齡兄弟騎上馬上,覺得山里的風都比家里冷上不,骨子里發,忍不住問道:“這里怎麼這樣靜,咱們能不能等著家人們一道上來?”
崔燮笑道:“怕什麼,你們是國戚,上能沾染皇家威嚴龍氣,什麼怪事也纏不到你們上。衡哥與和哥也不用怕,這里都是咱們崔家的先祖,你們誠心祭拜一拜,也好祖宗保佑你們早日學業有誠。”
崔衡他調教得早不盼著能逃出他的魔掌的了,不在乎學業有沒有,聞言也不過冷冷一曬。和哥倒是羨慕長兄的就,自己也想如父兄般考個進士,十分用力地點頭,暗地里已祈禱起了祖宗能保佑他們。
四個孩子壯起膽子跟著他上了山,而后見到了崔家那片小小的祖地。墳山并不多,也是一座連著一座,大都是小土丘上扎著塊青石碑,簡單寫了幾句碑銘,倒都干干凈凈,像是剛打掃了沒幾天。其中最鮮的墳丘上寫著“崔劉氏之墓”,一可知,是崔燮生母的墳。
崔衡看了一眼,眼眶就熱了起來,心里不知是恨還是悔。
恨自己早年沒能阻止母親誣告縣令,悔自己從前不好好念書,只知道斗走狗,連最簡單的律法都不知道。若他當初能阻止母親一念之差,如今自己也不會是個出婦子,母親也不至于流放蠻荒之地,死后葬不進崔家祖墳了。
崔燮沒有看他,而是從馬上解下掃帚,拿下幾塊抹布和盛水的袋子,崔家兄弟下馬來跟著自己打掃。
這兩人在家里他圈著念書,倒還真沒怎麼干過活,都不知道要蘸了布再,就用干布笨手笨腳地著。崔燮拿大掃帚刷刷地掃清了高祖、曾祖等墳前之地,拿水袋倒了水浸在抹布上拭青石墓碑。張家兩位國舅也眼熱地看著他們,問崔燮自己能不能干點什麼——干什麼都行,最好是燒燒紙錢、拿子撥撥紙屑,得火旺旺的,他們就擅長干這個。
崔燮沒想過讓他們火,看他們不是能灑掃的人,便從馱馬背上布袋里找出一卷竹紙和筆墨盒,他們找塊平整的大石頭,把今天的游記先寫出來,晚上要檢查。
兩位張國舅的臉瞬間比灰堆還要黑,正干著活兒的崔家兄弟也各自打了個冷戰。
他居然出來掃墓都帶著筆紙!
有掃墓這樣的大事居然都不能停了功課!
跑到這種荒山野林里掃墓燒紙有什麼可寫的,這是他們文人寫的東西嗎?
張家兄弟悲憤又無奈地接過紙,到轉著找可以鋪紙寫文的大石,找著了又挑病,不是嫌那石頭有棱角就是嫌它太臟,玷污了他們手里的紙。
圣人都說要敬惜字紙,怎麼能在這麼臟的石頭上寫呢?
此時去莊戶的家人已經趕上來了,見張家兄弟圍著塊極臟的石頭轉圍轉,便要給他們打掃出一片能寫字的地方。張家兄弟瞧著崔燮此時已擺上了三牲,了香燭,正帶著兩個弟弟向祖先叩祝,顧不上他們,便說什麼也不讓掃,就在那里磨蹭時間。
那些家人和莊戶管不了他們,便分出兩個人在旁盯著他們,剩下的也跟前跪在墓前。
崔燮先在墳前背了自己的一篇科場文章,高聲向祖宗祝報了他考上狀元的喜事,并起誓要盡平生之力報效國家,也為崔家這一枝開枝散葉,延續宗祧。
他是崔家嫡長孫,負有繼宗法祖之任,這是他逃不開的責任。
崔燮信誓旦旦地保證要延續崔家榮耀,帶著兩個弟弟取了黃紙來燒。燒著燒著,他就把紙給崔衡兄弟和后的家人,自己起說道:“咱們家父祖都不能過來,只憑咱們幾個年人焚香祭祀,恐不能先祖滿意。你們我燒紙錢,我要寫幾篇祭文一道燒過去,好祖先在地下榮耀。”
他親手拿了個用過的水袋,從袖子里抖出一小包事先研好的皂礬悄悄倒進去,打算墓碑就在碑頂上寫。但起后看見張氏兄弟還在大石旁邊磨磨蹭蹭,把紙弄得臟兮兮皺的,還什麼都還沒寫上,頓時將雙眼一瞇,想出了個更好的手法。
近景魔大師崔燮要上線了!
他刻意著角,微皺著眉頭走到二張兄弟面前,問了聲:“怎麼還在磨蹭?這石頭上這麼臟,你們竟也不就在上面寫?”
那幾個家人過來要,他擺了擺手,笑嘆一聲:“你們哪里管得了他。還是我服侍這兩個小祖宗吧。”
兩個小祖宗嚅囁著不敢說話。崔燮家人把舊紙拿開,倒出礬水仔細地凈了石頭,故意浸得石面的,將那張背后寫了字的紙扔在沾水的地方。
皂礬與五倍子的反應很快,黑字跡漸漸從石面上了出來。
崔燮裝作紙張粘在一起,不好捻開,微微錯過子,專心揭著臂間一摞紙。張家兄弟卻恨恨盯著那張需要自己往上寫字的紙,恨不能將它盯穿,盯著盯著,便由淺至深、由模糊至清晰地看見了紙上那三個字。
勿親。
張家兄弟驚一聲,轉就要跑。莊戶們在旁死盯著這兩位小貴人,連忙架住他們不他們跑進山里。
崔燮這才轉過,也沒看石面,手先揪住了兩兄弟:“你們鬧什麼!這里是你們先生家族墳塋,也是要敬重的地方,你們雖是國戚,也不可太過份……”
兩個孩子指著石面結結地喊:“字!字……”
家人們也看見了紙上的字,驚訝地“咦”了一聲。崔燮這才低頭看向石面,裝出一副驚的模樣,將那袋礬水失手落在地上。淡的皂礬水浸土地,他低從石頭上揭起了那張紙,慢慢地、仔細地看了幾眼,驀地合起紙,在手心攥一團。
張鶴齡巍巍地說:“石、石頭上……”
崔衡、崔和也從墳前沖了過來,看著那塊青石——石頭上還有一點淡黑的影子,影影綽綽也看得出是“勿親”三字。
剛才崔燮才向祖宗發誓要開枝散葉,興旺崔氏一族,怎麼剛剛干凈的青石上就顯出了“勿親”三個字?
張家兄弟又怕又有些期待地換了張紙扔在那塊青石上,可惜礬水已干,紙上又沒用五倍子水寫過字,什麼也顯示不出來。
崔燮擺出一副拒絕迷信的冷靜神,拿抹布將那點化合抹掉了,對張家兄弟說:“不用怕,這應當是青石上臟東西,我得不干凈,紙扔上去出來了。看著像字,實則不是真的文字。”
他看出眾人都不信,心下微覺滿意,將那團字的紙扔進火里毀尸滅跡,淡淡地說:“縱然那真是字,也是我崔家祖先給我的警兆,不會有害。我是當今狀元,哪個妖鬼敢來侵犯?你們兩個份貴重,更不用擔心。你們今晚先到莊子里住,我住在山里,若有什麼話,崔家列祖列宗自然找我說。”
他哄罷了孩子,便了家人到邊,低聲吩咐:“你們替我收拾了旁邊那間小屋就先帶公子們回去住。明日找幾位法師、高功來做道場,看看如何化解這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