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醫院的路上, 許分心查了下花生過敏的信息, 看到該類型是屬于速發型, 進食半小時就會出現癥狀后,不安地咽了口唾沫,扭頭看向開車的男人。
他還在流淚,睫都被沾,眼尾那里泛紅,每眨一下眼都是撲棱棱一串淚珠。
越是強大的人設,脆弱起來就越撼人心。
許時不時瞄他一眼。
說真的,這小變態哭起來的樣子還真賞心悅目的。
“看什麼?”男人口齒不清地開口。
他咬字已經不甚清楚,原本玉白的鎖骨皮開始出現紅疹子,正以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去。
“你開快點行嗎?”許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希他的油門能踩到底。知道某些過敏會造氣管水腫食道堵塞,嚴重時甚至會休克影響生命。
可他除了那些過敏反應外, 表還是不咸不淡的,一邊看著手機導航一邊開車。
“擔心我啊?”他勾起,心頗好的樣子。
怎麼會有這種人, 生死面前還能耍皮子。
真他娘的要命。
大冬天的, 生生憋出一汗,估了下時間,差不多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
幸好第一醫院就在附近,過了除夕守歲的狂歡之后街上空,也沒有任何通阻滯。
他們很順利來到了急救通道的口, 柵欄攔在外頭, 車輛識別系統似乎出了狀況, 沒有自抬起,隔壁值班崗里的保安支著額頭昏昏睡。
許也顧不上了,探出手猛按了下喇叭。
保安嚇了一跳,探出腦袋:“你們……”
荊念靠在椅背上,微闔著眼息,他的舌發麻,這次竟然比小時候還嚴重些,明明就無意間咽下去一顆而已,部約有迫襲來,呼吸漸漸費力。
這次玩了。
他自嘲地笑了下,看向側的。
“愣著干嘛啊!”整張臉都漲紅了,從副駕駛座爬到他上,按下電車窗后,趴在那里和保安講話:“麻煩開下門好吧?”
大叔擺擺手:“這道門不開的,從前邊過。”
許瞪大眼:“來不及了!”語罷,著側男人的臉,轉過去給保安看,“您瞅瞅,他就快死了!”
荊念:“……”
到的暗示,他緩緩抬起手,配合地放在自己的嚨上。
他的雙頰被得相當用力,五都看不清了,再加上淚水漣漣的樣子,活一個飽困擾的急重癥患者。
畢竟人命關天,又是大過年的,保安大叔趕亮綠燈:“進、進去吧!”
凌晨四點多,冬夜漫長,天還沒有亮的跡象。
他停完車后,臉徹底變了,不是方才的慘白,約泛青。俊秀的下頷廓不再清晰,水腫起來。
這下是徹底說不出話了,唯一安的是呼吸勉強還算順暢。
他費勁地跳下車,出手機在屏幕上打了兩個字。
【怕嗎?】
許瞄一眼,恨不能打死他算了。
他眨眨眼,五有點扭曲,神還帶著笑意。
真他媽沒救了。
“我上輩子欠你的!”氣不打一來,把他手臂駕到自己肩膀上,大概是危難關頭能激發人的潛力,許高比他矮了15公分,卻生生連拖帶抱的將其弄到了急診室。
這個時間點,觥籌錯完拔魚刺的大部隊早就散場了,酒駕出車禍的迷糊蛋們也都安排好躺到病床上了。
整個搶救室靜悄悄的。
兩個值班醫生在里頭翻著病例,偶爾抬頭流一番。
萬籟俱靜時,傳來石破天驚的一聲吼:“醫生救命!”
職業反讓他們瞬間站起。
許疲力盡,撐著搶救室的門大口氣,的鬢發全了,黏糊糊在臉上,好不狼狽。撐在他腰后的手逐漸沒力,和他一起跪倒在地。
第一醫院的職工素養不是蓋的,很快有人拿著擔架推車過來。
他神智模糊,指尖還拽著的角。
許不得不狠心拉開他的手。
醫生開他的眼皮,手電照了下瞳孔位置,邊檢查咽口狀況邊問道:“食過敏,吃什麼了?”
“花生。”許很不安,跟進去:“他不會有事吧?”
“吃了多久了?”
“半小時前吃的。”
“真胡鬧,你倆都不知道這玩意過敏?”值班醫生冷著臉,轉頭囑咐助手準備抗敏藥。
許訕訕的閉,百口莫辯。
護士拉上簾子,阻隔視線:“你在外面等。”
木訥地點頭,也沒走遠,在長椅上坐了會兒,不放心地站起來,又走回去。耳邊約聽到呼吸道阻塞,變低的字眼,焦慮起來,終于真真切切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個一直困擾的人,似乎正在生死邊緣徘徊。
他偏執,多變,沉又自私。
曾經好多次折辱,也曾經太多回拯救。
然而此刻腦子里回憶起來,卻只有幾個小時前他站在雪夜里輕聲的那一句【你沒有自作多】,不知道他喝粥的時候是什麼心。
興許是想同多呆一會兒,興許是要激發的愧疚心。
無論是哪種,他都如愿以償了。
剩下清醒的,在這里飽煎熬。
許有種被命運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無力,現在都分不清自己對他是什麼覺,三分恨意,三分無奈,三分惱怒,剩下的一分,都不敢多想。
冥冥之中,覺得有些東西變了。
當聽到心率檢測儀尖銳的警報聲響起時,的眼淚落下來,蹲在急救室門口,拿手捂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真的,不希這個人消失。
特別特別不希。
接近六點時,醫院人多了起來,許靠著搶救室邊上的墻,眼睛通紅,路過的人看一眼,目不約而同都帶了點同意味。
當然清楚自己這個狀態有多糟糕,估計頭發得一塌糊涂,臉憔悴得能直接去見上帝,但這會兒也沒心去洗手間打理自己,只能被地等待著。
半小時后,總算塵埃落定。
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生命征穩定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轉到普通病房觀察兩天,你是家屬嗎?”
恍若未聞,怔怔盯著推床,他側著頭昏睡,皮白到明,覺不到毫生命力。
幾個護工推著他到電梯邊。
許想跟上去,被醫生攔住。
“你是不是家屬?住院手續辦一下。”
搖頭:“我不是,但我現在也聯系不上家屬,手續我能代辦嗎?”
醫生默許了,走開時又補充道:“等他清醒,讓他把家屬喊過來補簽下流程。”
許點點頭,走到繳費窗口時才發現無分文的慘痛事實。巧付燁起床沒找到,打電話過來問了。
猶豫半晌,就把荊念搶救住院的況簡單描述了遍。
付燁急匆匆趕過來,他對這個年輕人還是很有好的,不單單是生意人對可利用對象的拉攏,最主要的其知恩圖報、淡泊名利的心折服了他。
幫忙繳費后,他也沒多問,侄一家居服,大半夜和對方在一塊,況非常簡單明了。
他把單據、發.票還有住院通知事項一腦塞給許,輕聲道:“需要姑父在這里不?還是一會兒過來接你?”
整個人還是懵的,按了下電梯后,言又止。
付燁笑著的頭:“別張,那就一起上去看看他。”
兩人來到病房,藥的嗜睡效果還在,病床上的男人自然沒那麼快醒。
一直到下午兩點,荊念才睜開眼。
許趴在他床邊睡著了,只有付燁坐在一邊給老婆發微信,時不時還要應付付灑灑的狂轟炸。
【我表姐呢?我表姐呢?我表姐呢?你倆一起失蹤了?】
付燁發了個省略號過去,抬頭時無意間瞥到病床,他驚喜地開口:“阿念……”
年輕人搖搖頭,瞅了眼酣睡的,擺了個噓的手勢。
付燁秒懂,晃晃手機。
兩人干脆在屏幕上打字。
付燁:【好點沒?通知下你父親那邊?】
荊念:【不用,謝謝付董幫忙。】
付燁:【醫生說你還要再觀察一天,你怎麼安排?】
大過年的,在病床上過,確實可憐。
商圈里混了那麼多年,他多多也知道荊家恩怨,當年岳向晴自殺后,荊家唯一的爺就失蹤了,逢年過節荊家祖宅一片死寂,直到荊梵外頭養的那個人登堂室后,才有了點人氣。
他萬般同,猜到對方和侄的關系后,更是直接當了自家人,多看了兩眼。
荊念面上淡淡的,疹子因為敏藥褪掉,眼睛也消失不見,又是清清冷冷的一雙眼。他笑了笑,回道:【還能怎麼安排,就住院唄。】
付燁沉默。
良久他緩緩道:【吃得消的話,要不今晚去我家吃飯?】
荊念微訝,半晌笑起來:【今天是大年初一,會打擾嗎?】
付燁挑了下眉:【打擾就不喊你了。】
……
許醒來后,已是黃昏,被安放在病床上,正主不見蹤影。了僵的脖子,下床后到手機,才看到姑父的消息——
【小我先走了,晚上你們早點過來。】
‘你們’是什麼意思?
許困地皺起眉,還沒反應過來門被敲了兩下。
男人倚在那里,病號服不翼而飛,又換回了來時的衫。過敏反應,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含笑而立的樣子,哪里還窺得見半分先前的狼狽。
“走吧。”他沖出手。
許剛醒,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去哪?”
他親昵地將抱下床:“去你家吃飯。”
渾渾噩噩上了他的車,等到下一個紅綠燈口,許總算清醒了,不可置信地道:“荊念,你真的有病吧?耗掉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搭上我姑父一整個白天,你還有臉去我家吃飯?”
“是的呀。”他好看的眼睛輕瞇:“我想過怎麼補償你們的。”
許嗤笑了聲:“你現在死皮賴臉的樣子真不像你。”
他看了眼紅燈時間,遂不及防朝靠近。
呼吸近在咫尺。
又張起來。
“這樣像我嗎?還是說你更喜歡這樣?”
許怔住,舌的記憶很快蘇醒,耳子發燙,想要撇過頭又被著下。
他低低笑起來:“放心,不親你。”
松一口氣。
“你躺了一天,都沒刷牙。”
“荊念!!!”
兩人回了付家別墅,付燁一家坐在餐桌前,瞥見他們的影后起招呼。
付灑灑興得不行,死命拉著許的手咬耳朵:“見家長了?進度飛速啊。”
“閉。”許推開的臉。
晚餐吃的是火鍋,考慮到荊念的過敏質,用了大骨湯鍋底,沒有辛辣。付燁平時應酬多,大魚大膩味,過年廚師回老家了,許曼尼難得幫忙,和姚姨一起弄了點家常菜,都是以素食為主。
付燁給自己滿了杯酒,又幫荊念倒茶,后者忙不迭站起:“我是晚輩,您太客氣了。”
他以茶代酒,同主人了杯后,又道:“不知道付董你們春節假期打算怎麼過?”
付灑灑搶話:“我們家巨無聊,往年的慣例都是死宅,毫無新意。”
許曼尼打了一下:“說什麼呢?”
付灑灑嚷嚷起來:“我同學都飛到世界各地了,朋友圈曬得飛起,就我在這里發霉,浪費青春!”
“寒假作業沒寫完的人有資格去玩嗎?”許不忘落井下石。
付灑灑翻個白眼,不講話了。
等到幾人七八舌聊完后,付燁才道:“沒什麼特殊的安排,阿念你問這個……”
“是這樣的,這次突發急病,幸好付董幫忙。”荊念慢條斯理卷高袖口,替付燁又滿上一杯紅酒,狀似不經意地道:“我想邀請各位去我島上度假,換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太棒了啊!”付灑灑立馬蹦起來,振臂高呼,扭頭抱住付燁的手臂,激道:“爹,我們會去的對吧?”
許反應也大,本來正往鍋里撈羊呢,聽到這話,勺都抓不穩,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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