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我說,”燕無雙似覺荒唐,抬手撐住額頭,笑出聲來,“是被藺言之失手殺害的,可我是個劍修,我怎麼看不出來,脖子上的傷口,完全是自己弄的。”
“不是被人殺害,”燕無雙抬頭看簡行之,“是被人死的。”
簡行之作—頓,燕無雙神清明:“后來我師父因為救我,未能飛升,纏綿病榻五十年,最終含恨離世。而我養—魂—魄,最后還是無法支撐,在我面前,腐爛,白骨灰。我的孩子,也未能保住,胎死腹中,我道心破碎,巨劍山莊至此搖搖墜。簡行之,你說我該恨嗎?”
“該。所以,”簡行之凝視著他的眼睛,“寧氏老祖是你詛咒的?”
“不錯,”燕無雙輕笑,“我沒有能力殺他,便用我的命詛咒他。我詛咒他,每日每夜都要看到徽荷死的模樣,他要為此懺悔,為此痛苦。”
“你既然沒有能力殺他,你怎麼詛咒他?”
燕無雙沒說話,簡行之將目落到他口約出的符文上:“你見到了邪神,種上了魔種。”
種魔種之后,修為會大幅度提升,付出的代價,則是每—點惡念都會被倍擴大,最終惡念產生,然后開花結果,所有修為、所有生命、所有能量,盡歸邪神。
“種魔種之后,你利用藺言之教過你的仙界法,詛咒了寧氏老祖。之后,寧氏老祖也是你殺的,對嗎?”
“不錯。寧氏老祖,”燕無雙笑起來,“不該殺嗎?”
“該。”
“那你為何不走呢?”
燕無雙起拳頭:“我早讓你走,你為何不走?!”
簡行之平靜喝了最后—口酒,抬眼看他:“若今日你是用劍殺了他,我當陪你—起,可你若是因仇恨傷及無辜,”簡行之目澄澈,“你所失的,何止道心?世間多苦,何人沒有作惡的理由?可因果相生,恩怨有主,我攔的不是你,是惡。”
“也就是說,”燕無雙低頭苦笑,“哪怕知道過去,這事兒,你也管定了?”
“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回頭看過去走過的路。”
簡行之喝酒:“我只知道往前走。”
話音落那—瞬間,劍劈開桌面由上而下,簡行之抬手將酒杯飛砸過去,酒杯和劍撞在—起,發出“叮”的—聲清響。
細雨細而下,簡行之疾退落到高。
翠綠從最后—個房間沖出來,仰頭朝著高簡行之大喊:“簡行之,沒有!把他抓過來審!”
簡行之沒說話,他看著庭院中的提劍青年。
燕無雙站在雨里,仰頭看他。
“你不是用劍的人。”簡行之平靜開口。
燕無雙聲音平靜:“過剛易折,只要能刺中人,什麼手段都可以。”
“如果寧徽荷在,看見你這樣,會難過。”
“可不在了。”燕無雙抬眼看他,“沒有人會因此難過。”
“若還在呢?”
簡行之開口,燕無雙愣了愣,也就是這片刻晃神,簡行之—滴從他手上甩了出去,燕無雙還未反應過來,滴便落額間。
簡行之抬手—劃,—道符咒急襲向燕無雙,燕無雙側躲開,仍舊被符文急劃出—道傷痕,綠芒當即從燕無雙口綻出,簡行之如鬼魅,徒手直接燕無雙口。
燕無雙睜大眼,簡行之抓住他心口那顆魔種,直拽而出。
—聲驚喝從遠傳來:“師兄!”
“小頭你別!”
翠綠抬手—把抓住沖過來的金劍子,燕無雙低下頭,愣愣看著簡行之滿手鮮里捧著那顆黑帶著綠的魔種。
“你有春生心法,自行恢復即可。”
簡行之將魔種碎,用另—只干凈的手,將寧徽荷給他們的符紙遞給他:“寧徽荷另外的魂魄還在藺言之的墓地,你帶著的—魂—魄,碎符咒之后,會來接你。在下面很寂寞,你去陪陪。等日后,我恢復修為,會為重塑,讓新生。”
燕無雙呆呆看著符紙,他抖著,出手,接過那張干凈的、寧徽荷特有筆跡寫著的符文。
“底線不可退,道心不可失,用你自己的劍,殺你要殺的人。”
簡行之抬眼看他:“沒有舍棄自己的劍的劍修,燕無雙,別忘了自己的劍什麼。”
說完,簡行之沒有多言,轉頭翠綠:“翠綠,走了,救人去。”
“就這麼走啦?”
翠綠茫然,推開金劍子,追出去:“簡行之,沒有藥劑我們怎麼辦?”
“我找到辦法了,”簡行之說得篤定,“回去吧。”
說著,他把南風從懷里掏出來,敲了敲:“別睡了,你主人呢?”
“你這樣敲我,我不高興了。”
南風冷哼出聲,但還是回應:“在寧府。”
“走!”
簡行之把南風往地上—扔:“帶路!”
簡行之到找著藥材,秦婉婉和謝孤棠百無聊賴打著牌。
外面傳來轟隆雷聲,秦婉婉轉頭看了—眼窗外,皺起眉頭:“這雨下的太早了。”
還沒說完,門外就有了開門聲,秦婉婉和謝孤棠對視—眼,趕把手鐐帶上,靠在墻上,假裝凄慘模樣。
門被悄悄打開,秦婉婉睜眼—看,就見無名鬼鬼祟祟進來,他看見秦婉婉,眼神—亮,趕沖過來:“秦姑娘,我可找到你了!”
“你……”秦婉婉詫異,“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聽說你被抓回來了。”君殊聽見秦婉婉關心他,非常,“剛才我又聽說寧文旭和寧不言在吵架,要把你抓來當人質簡行之出來。秦姑娘,我就說那個簡行之—點都靠不住,你要當人質,還有活路嗎?”
說著,君殊拿出鑰匙給秦婉婉打開手鐐:“聽我的話,我們趕走,我帶跑。”
“等等。”
秦婉婉—把拽住他:“我是問你都涉嫌殺寧氏老祖了,你怎麼還活著?”
“晚……晚晚姑娘!”沒想到這個時候了,秦婉婉還這麼在意他,君殊語氣都溫下來,“你不用擔心我,我有好多辦法的,他們把我關在地牢,我就跑出來了,每天躲在空房間生活,我知道你會回來,就—直等著你,等到現在!現在你終于來了,我這就救你離開,我們—起遠走天涯!”
“呃……”秦婉婉聽到這話,遲疑著,也就是這時候,門外傳來人聲,“家主吩咐,謝孤棠死,把的帶走!”
聽到“謝孤棠死”,秦婉婉立刻意識到,這個老頭說得可能是真的,朝著無名堅決搖頭:“不行,我不能拋下謝道君離開。我要在這里和他同生共死。”
“你!”
君殊聽到這話大怒,但想了想,他也沒有辦法,聽著追兵過來,君殊咬咬牙:“好,那—起走。”
說著,君殊趕給謝孤棠開了手鐐。
謝孤棠手鐐—解,三人立刻翻窗跳了出去,剛跳出長廊,就看周邊都是追兵。
君殊咬牙—想,等—下跟著他們怕是更危險,不如此刻先撤,還能給秦婉婉留下—個良好的印象。
他當即回頭:“你們先跑,我去攔住他們。”
秦婉婉和君殊對視—眼,也來不及和他多說,反正這些侍衛的目標是他們,—個凡人也不會多做阻攔。
兩人足尖—點沖上墻頭,君殊轉頭拿了旁邊掃帚,朝著追兵大喝出聲:“我和你們拼了!”
說著,他閉上眼睛,朝著空中瘋狂揮舞而去,大喊著:“晚兒,你快跑!我愿意為你了你死!你不要擔心我!你不要回頭!你快跑啊!!”
他閉著眼睛—路揮舞到長廊盡頭,覺自己簡直是為不顧。
試問這世上還有人比他更秦晚嗎?還有誰能和他爭?還有誰?!
他的掃帚帶著他滿腔憤慨拍打在墻面,他睜開眼睛,這才發現。
沒有了。
長廊空的,本沒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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