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收起最后一抹暖,跳云層之下,頓時整個院子一片清涼,院墻呈現著青白,不明不朗,看的讓人瘆得慌。
一如此刻顧府上下的氣氛。
大家都不知道為何突然間元寶宣顧府所有主子覲見,大家齊齊跪在花廳的院子里頭,即便是一夜老去的老太太也巍巍跪在地上,沒有任何優待。
直到大家看到顧霞被兩個小太監擒著丟到地上,三夫人瞧了一眼,頓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老太太和大夫人都唬了一跳。
顧霞穿這樣是做什麼?
這麼冷的天,穿的那鵝黃輕紗子…
老太太幾乎是一口黑涌了上來,氣的五臟六腑都在打。
是找死嗎?
自己找死就算了,為什麼要連累整個顧家!
這可是皇帝!
若是隨隨便便能被引,何至于這麼多年后宮無人,何至于那王韻和盧湘一個死一個了尼姑!
老太太面呈現一鉛白,連忙著子告罪,
“老婦有罪,老婦有罪…沒有教養好這等孽障,驚擾了圣駕,還陛下看在皇后娘娘份上,給顧家留點面,這個孽障,老婦一定狠狠懲罰…”
老太太話還沒說完,元寶皮笑不笑喝了一句,
“有陛下在此,還能到你來置!”
老太太滿臉驚恐看了一眼皇帝,坐在上方紫檀坐榻上的明黃男子,面一旁漠然矜貴,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淹沒了的意識。
嗓子跟啞了似的,頭點地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皇帝看都懶得看老太太一眼,
目落在顧文忠上,長袖擺了擺,手在膝蓋上,淡聲問道,“顧侍郎在家中是兄長,府上諸事該是你做主吧?”
顧文忠早已冷汗涔涔,聽了這話連連點頭,“是臣主家…”
“嗯…”皇帝語氣平淡的很,可話卻很不客氣,“既然顧侍郎不會理家,那朕只能代勞了!”
顧文忠心若死灰的閉上了眼,頭遁地,
“臣……有罪…”忍不住泣不聲。
皇帝隨即面鐵青,擲地有聲道,
“皇后有孕在,詔書才下兩日,你們顧家就鬧出這等事,試問還有十四日,皇后能否安然無恙出門?朕把皇后給你們顧家,你們就是這般對的!”
“臣等不敢!”
眾人齊齊哭泣求饒。
“顧侍郎,你在朝中多年,朕問你,妄議皇后是什麼罪名?”
顧文忠猛地抬頭看向顧霞,
這個丫頭不僅試圖在顧曦懷孕的時候勾引陛下,還妄議了皇后?
顧家三老爺顧文賀也唬了一大跳,面若死灰盯著跪在一邊的兒,整個人癱倒在地。
皇帝冷笑盯著顧文忠,
“顧文忠,你說話!”
“是…是死罪…”顧文忠渾都在抖,
依律不僅是死罪,顧家還要牽連!
顧文忠很想求,可話到了邊怎麼開不了口,這位皇帝的子他也算了解,伴君如伴虎,若是了逆鱗,后果難料,頓時不敢作聲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旁的顧文佑,顧文佑目平靜盯著地上,臉毫無波瀾。
顧文忠就知道這位二弟是不準備以岳丈份求了,心中更是惶恐不已。
那頭的顧霞聽了“死罪”二字,登時瞪大了眼睛,辯駁道,“陛下,臣沒有…臣說的是實話…陛下要信臣啊…”
話還沒說完,最邊上跪著的顧蕓猛地撲上去,一把捂住了的,哭著跟皇帝道,“陛下,是臣的錯,臣為長姐沒能教導好妹妹們,是臣沒有照顧好皇后娘娘,顧霞愚不可及,是咎由自取,陛下罰臣和顧霞好了,還請陛下看在皇后娘娘面子,寬宥顧家其他人,陛下,求您了!”
顧蕓哭著拼命的磕頭,不多時額頭已經磕出了一條痕。
大夫人瞧著泣不聲卻不敢吱聲。
皇帝看了一眼顧蕓沒有立即作聲,目落在顧霞上時,見裳凌不堪,一削肩出一半,他眼底滿是嫌惡和冰冷,“元寶,不會說話,就別說了…”
“奴婢領旨!”
元寶使了個眼,兩個小太監將顧霞的賭上,擰著人就帶走了!
顧家其他人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皇帝視線重新落在眾人上,
“皇后有孕,又是大婚在即,不宜見,朕饒一條命,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割了的舌,丟去城外尼姑庵,不許踏出半步。”
“顧家三房永不仕,其母教無方,惡意慫恿,貶為庶人,幽不得出。”
“臣等遵旨!”
幽幽轉醒的三夫人聽了這話,徹底暈死了過去。
皇帝最后看了一眼顧文佑,起朝外走。
顧文佑心領神會,連忙跟了上去。
可是這對翁婿一路從花廳到了前院,再沿著回廊到了大門口,卻是半句話都沒說。
顧文佑等著皇帝指示,皇帝等著顧文佑求。
結果顧文佑始終跟在一側,一言不發。
皇帝暗道這位岳丈還真是沉得住氣!
也難怪,沉不住氣如何跟他掰手腕,生生著三省宰相讓步,沉不住氣如何在邊境留下赫赫威名。
到了門口,顧文佑躬一拜,
“臣恭送陛下!”
皇帝扭頭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顧尚書,顧將軍,顧國丈,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顧文佑抬頭看向皇帝巍峨的背影,心中猛地一驚。
他明白了。
等到皇帝一走,顧文佑立即回了花廳,大家都還在等著他。
顧文忠心中忐忑著他,
“二弟,陛下怎麼說?可有說如何置我們?”
顧文佑冷淡的看了所有人一眼,
“分家!”
顧文忠狠狠閉上眼,說不出半個字來。
當夜,顧家三兄弟便把院子給分了出來。
顧府一分為二,東邊歸二房,西邊歸長房和三房,老太太跟著西府。顧文佑底下的人辦事極為利索,當夜圍墻該筑起的就筑起。
兩府之間開了一個角門來往。
至此顧家徹底安寧了下來。
到了夜里顧曦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的石頭徹底卸下。
二房總算是安生了。
次日清晨,楚恒和霍山搬著兩塊大匾問顧文佑,
“將軍,咱們到底掛哪個?”
顧文佑正要騎馬宮,看了一眼,隨口道,
“就尚書府吧。”
永璋侯府的爵位是歸顧文忠襲爵。
楚恒二人喜滋滋的把“顧尚書府”給掛了上去。
顧家就這麼悄悄的分了家。
西府被皇帝親自敲打了,顧文忠又再三耳提面命,沒人再敢生出什麼心思。
兩府雖然開著角門,可連著兩日都沒什麼來往。
二房人不多,公中銀兩也不多,分的很快,沒什麼可牽扯的地方。
唯獨顧蕓在晌午過來探顧曦。
進去時,面憔悴,眼睛依舊紅腫的厲害,只見顧曦在打發時間繡花。
“曦曦……”哽咽著喚了一句。
顧曦看到出一個明的笑容來,
“長姐…”目落在額頭的傷疤上時,神頓時一暗,“你這是怎麼了?”
昨日皇帝囑咐不許告訴顧曦細節,所以只知道皇帝置了三房,下令分家,其他的便不得而知。
顧蕓眼眶一紅,搖著頭坐了過來,
“沒事的,謝謝陛下寬宥我們長房,還是沾了你的…曦曦,我其實都沒臉來見你,我都不知道我娘居然挪用了二嬸的嫁妝…”
顧蕓自打知道自己的首飾都是來自二嬸嫁妝時,現在看著那一柜子的首飾只覺得惡心。
顧曦釋然的笑了笑,
“長姐,其實整個顧府除了春梅,我就喜歡和你說話,你本不壞,人只要子不壞,其他的都還好。”
顧蕓被說的哭笑不得,
“能皇后娘娘的眼,是臣的福分!”
“噗,哈哈哈!”
顧曦被一本正經的樣給逗笑了。
一笑泯恩仇。
顧蕓不是個扭的子,見顧曦沒跟計較,便如往常那般了。
兩姐妹開始打起了絡子。
“你別繡花,傷眼睛,咱們來打絡子,對了,我也得給小外甥繡個什麼,我手藝沒你好,比不得宮里的繡娘,回頭你別嫌棄哈。”
“嗯,不會的,最多就是不用而已!”
“喂,你可過分了哈!”
“哈哈哈!”
顧曦開懷大笑。
春梅在一旁瞧著,暗暗松了一口氣,就怕大小姐和二小姐生了嫌隙,如今瞧著才人放心。
春梅伺候過們兩個,雖然大小姐子不如二小姐討喜,可人也極好,本善良純正。
皇后再顯赫,也需要有娘家人,春梅希們姐妹相得好,也能相互幫襯。
顧曦大婚在即,每日都有人來添妝,甭管以前跟顧曦不,甭管認不認識顧文佑,總之皇后大婚,鉚足了勁給撐臉面就好了。
就是皇帝那頭也高興。
因著東府無主母,顧文佑便請來蘇夫人持,這樣顧蕓和蘇夫人就日日在東府接待人往來。
雖說先前有蘇銘一事,可毫沒有影響顧曦和蘇夫人的。
蘇夫人已經準備住到顧曦出嫁,每日母倆總是摟著睡,蘇夫人到底是過來人,見顧曦孕吐厲害也出了不主意,顧曦明顯比先前好多了。
皇帝聞訊還特地嘉獎了蘇夫人,蘇夫人名聲大噪。
“曦曦,你爹爹五日后會抵達京城,說是要看著你風風出嫁。”
“太好了,兒想爹爹呢!”
顧曦從小是蘇大都督捧在手心上長大的,父倆十分的要好。
“娘,哥哥還好嗎?”
顧曦其實不太相信蘇銘真的對有什麼,自從聽顧文佑那麼說了之后,還沒見過蘇銘。
蘇夫人眼底閃過一暗,隨即笑道,
“沒事的,過一陣子就好了……”
顧曦瞪大了眼睛,這話是什麼意思?
哥哥對真的……不可能的!
“娘!”
蘇夫人忽然后悔跟聊起了蘇銘,畢竟現在顧曦邊都是皇宮的人,萬一被知道了……不對,已經被知道了,如果不是知道了,又怎麼會在那麼關鍵的時刻帶走顧曦呢。
蘇夫人心底暗暗冒出一寒氣。
天子之怒,浮尸千里。
萬一皇帝不喜蘇銘,蘇銘前途堪憂。
很努力的出笑容,“傻孩子,你別多想,什麼事都沒有,你哥哥好著呢,如今在翰林院當學士,今后前途一片明朗。”
顧曦這才放心下來。
蘇夫人擔憂的不無道理。
此時此刻,蘇銘便在皇帝書房。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里,以往面見皇帝都在大殿,遙遙著,只覺得皇帝一黃服,尊貴無比。
可這個時候,他看到皇帝穿了一月白的常服,那樣兒清俊的讓人難以直視,與普通世家子弟無甚區別。
他心里忽然間難起來。
如果先前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的話,后來顧曦被帶走后,蘇銘和蘇夫人都猜出來,那個讓顧曦失的男人,只可能是皇帝。
如果是別人,他還能爭一爭,可他是皇帝。
蘇銘跪在地上閉上了眼。
皇帝正在跟李元朗說話,蘇銘是被李元朗帶來的,李元朗很喜歡這個年輕人,有意提拔,所以帶了他來。
蘇銘給皇帝行禮后,就一直跪在那里。
皇帝跟李元朗說完話,才看向蘇銘,
“平。”
威嚴又溫和的聲音。
蘇銘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和,
“謝陛下!”于是站起來,依舊微微躬著等著示。
皇帝手里拿著折子,淡淡看著他,忽然朝李元朗開口道,“李相先回去吧,朕想留探花郎說幾句話。”
蘇銘心登時一。
李元朗完全不知二人之間的“過節”,笑呵呵告退。
等到李元朗一走,書房的氣氛陡然凝了起來。
元寶眼觀鼻鼻觀心,拿著拂塵的手都在抖。
到底要不要撤離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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