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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以山河聘》 第86章 劫數

姬越看著衛斂毫不猶豫地將那藥地面,神一怔。

“……阿斂。”

衛斂半蹲在他前,雙眸泛紅,令人心憐的模樣讓姬越都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

可剛抬起手,目及臂上那駭人的,就又了回去。

……太髒了。

與塵灰。

阿斂這麼乾淨,不會喜歡的。

姬越剛收回手,就被青年輕輕抱住。

子一僵,下意識別過頭:“阿斂,別看我。”

“我都不怕你。”衛斂問,“你又在怕什麼?”

“姬越,你是是醜,我不嫌棄,是強是弱,我不在意,是貴是賤,我更不關心。但是你不可以丟下我。”衛斂哽咽道,“你是我夫君,我們本該生死與共。可你總自己擔著,你什麼都不說,擅自做了這樣的決定,你想過我嗎?”

“你是在為我好嗎?”衛斂說著就緒崩了,低頭哭得厲害,“你準備得那麼周全,可我不需要……姬越……我不需要!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為的就是讓衛斂一輩子痛苦地活著麼?你就這麼恨我?”

姬越一時慌了,手忙腳地安他:“阿斂,別哭。你這樣……”

讓他也很難

“你也會心痛嗎?”衛斂質問,“你連這一時心痛都忍不了,你怎麼敢我忍一世?”

姬越:“……”

姬越是真的慌了。

他從未見過衛斂哭得這麼厲害。青年是斂到骨子裡的人,以往最失控也不過是無聲落幾滴淚,何曾如此悲慟過。

肝腸寸斷,傷心絕。

他令衛斂這樣難過。

衛斂哭得說不出話。他兩個月來沒有流過一滴淚,終於在此刻盡數宣泄出來,趴在姬越肩上輕輕抖,上氣不接下氣,微弱的泣音聽得姬越心尖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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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後悔了。

可怎麼辦?我更不能不救你。

“是誰在欺負我小徒弟啊?”忽然,一道清越如仙音的男聲傳來,霎時連天都似乎敞亮幾分。

姬越抬眼去,只見一名謫仙之姿的青男子一手拉著淨塵,一手拽著張旭文,一進來就將被綁粽子的張旭文扔在地上。

衛斂一頓,轉過,眼睫還沾著淚,目驚訝:“……師傅?”

驚了,他八百年不出現一回隻活在回憶中的師傅竟然面了。

“真是稀奇,有生之年竟能見我這小徒弟哭這樣。”君竹,對姬越讚賞道,“難得啊難得,你小子是個人才,令我這沒心沒肺的徒兒撕心裂肺的。”

衛斂:“……”

姬越怔住:“前輩?”

衛斂的師傅,他應該稱一聲前輩的。

只是沒想過衛斂的師傅會這麼年輕。衛斂時遇見他時,君竹便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他依然容未老,不知是駐還是另有神通。

淨塵見到姬越容貌盡毀的模樣,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你這小和尚,也別張阿彌陀佛的。”君竹毫不客氣地拆臺,“我把你抓來時,你還躲著啃呢。”

淨塵:“……貧僧這是酒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他好不容易吃一隻,突然就出現這麼一位神高人,二話不說抓著他寸神行千裡,眨眼之間便到江州境,很嚇人的好嗎!

但他敢怒不敢言。

如此大的本事,想必是世外之人了。惹不起。

衛斂神:“師傅,您有沒有辦法救他?”

“玉芝真是,有了夫君忘了師傅。”君竹佯裝不滿,“見了我也不關心關心師傅近況,開口就是讓我救別人。我怎麼教出你這麼個不孝徒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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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越忍不住道:“阿斂遠赴秦國時,您並未出現。”

這個師傅當的其實也是不怎麼稱職的。不負責的師傅跟不孝順的徒弟,半斤八兩吧。

君竹瞥他:“我和玉芝說話,你別。”

姬越:“……”

衛斂垂眼,跪下道:“求師傅救他。”

君竹立刻扶他起來。

“九歲拜師禮後,你再未跪過我。”君竹輕歎,“如今倒為了這個男人……他果真是你的劫。”

劫?”衛斂和姬越異口同聲。

“是啊。”君竹道,“還記得為師給你的預言嗎?”

“自然記得。”衛斂低聲,“及冠前需韜養晦,否則便有死劫。”

“為師千叮嚀萬囑咐。”君竹恨鐵不鋼道,“你還是在二十歲生辰前兩月鋒芒畢,功虧一簣。”

衛斂抿

“我且問你,你是否將還魂丹給了他?而你,更是從那時起確定我家小徒兒本事不小?”君竹看向姬越。

姬越一頓,點了點頭。

他雖早對衛斂有所懷疑,可真正篤定時,卻是因為衛斂解去他毒的那日。

“這就是了,一顆還魂丹,害得玉芝鋒芒畢,十九年忍悉數白費。”君竹歎氣,“還魂丹可解百毒,治百病,保人日後一生康健,何等珍貴之。我這小徒兒本可用來解自己的毒,偏卻給了你,反暴了自己。”

姬越眸一變。

他竟不知……衛斂付出了這麼多。

衛斂不想多提此事:“師傅,我如今沒事,有事的是他……”

“你當然沒事。”君竹輕哼一聲,“他替了你的劫,你自然再不會有事。”

衛斂忽然啞聲。

君竹淡淡道:“你可知,今日染上這所謂瘟疫的,原本該是你。”

衛斂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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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竹懶得再解釋,將淨塵推出來:“說清楚。別再話隻說一半,騙我小徒弟。”

淨塵:“……”

兩個月前,甘泉寺。

“姬施主不必多慮,那位施主是俗世中人,且命格本應極貴。”淨塵用了“本應”這個詞,讓姬越心下一沉。

什麼本應?

淨塵繼續道,“他上沾了仙氣……大概是得了機遇,曾被哪位世外之人授予本領,恰好能在此劫中派上用場。也只有他,能化解這場劫數。”

“那他可否平安?”

淨塵搖頭:“貧僧看到……死劫纏,兇多吉。”

姬越瞳孔一

良久,姬越才問:“那又該如何化解?”

淨塵道:“施主可化。”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一朝不容二龍。施主與那位施主同為真龍命格,按歷代慣例,勢必要鬥出個你死我活。只是兩位施主似乎是個例外……貧僧只見過雙龍相爭,也從未見過雙龍相。”

“姬施主已稱王多年,龍氣旺盛。那位卻尚在長,較為弱小,方有死相。這世上唯有施主與他命格相同,能夠代替他的命運。”

“此東南一行,禍起清平。若那位施主獨自前去,必死無疑,倘若姬施主一道前去,或有一線轉機。”淨塵道,“貧僧道行淺薄,只能推演出地點,並不能推算出究竟發生何事。但倘若姬施主前往,極大可能會將死劫轉至您上。您龍氣更盛,或許能平安度過,可更有可能一龍隕落。您為君王,您三思。”

姬越靜默片刻,道:“孤知道了。”

他已有了決定。

“孤的阿斂,舍命化蒼生之劫,那孤便以命換命,化他一人之劫。”

他渡蒼生,孤救他一人。

姬越要走時,淨塵卻又住他:“姬施主給那位施主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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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越一頓,心知淨塵神通廣大大,倒也不意外:“是,我正打算同他坦白,將解藥給他。”

淨塵說:“先別急著給。”

姬越凝眉:“為何?難道與他劫數有關?”

“時機未到。”淨塵道,“等到了災厄發生之地,時機,您再將解藥給他罷。”

原來衛斂的命格是那樣解釋的麼?

一朝不容二龍。他死了,衛斂便可登位。

衛斂是天命君王,一定能在接手這座江山後收服人心……而他,大概便是要死的。

從甘泉寺回來後的姬越就變得不對勁起來。

他愈發黏著衛斂,連榻上都不再憐惜。

他把每天都當生命最後一天來過,不是衛斂的最後一天,而是他自己的最後一天。

他開始有意無意將政務轉給衛斂理,讓衛斂了解秦國的朝政,好讓衛斂日後接手時不那麼辛苦。

他在大臣面前弄出那一場鬧劇,得群臣跪請他收回命,而後讓衛斂好好在眾人面前刷了一把聲與好。他從那時起就在為衛斂鋪路,讓衛斂不至於走得那麼舉步維艱。

衛斂闖書房,主請命那天,姬越早已寫好的欽差詔令下,著更早寫好的禪位詔。

他留在永平,七日不眠不休,竭盡所能為衛斂打點好一切。而後在某一個黃昏騎上烏雲踏雪馬,消失在黑夜。

再見是夕

而當我來找你的時候,我便已選擇了死路。

義無反顧。

姬越來到江州後,一直按捺不

淨塵說禍起清平,他必須得去清平縣一趟。不然災難隨時都會降臨在衛斂上,那便為時已晚。

他那段日子借著許多由頭,送了衛斂許多東西,實則每樣都有自己的寓意。

青瓶解藥救人命,是他選擇放手。

兵符令牌贈人權柄,是他出權力。

唯有那最最稚的三生石與姻緣線,是他的一點私心。

他是真的想和衛斂下輩子也還在一起。

做完這一切,姬越在一個衛斂睡去的夜晚,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

而後轉,隻清平。

衛斂低眸靜靜聽著這一切。

他想起姬越那日擁抱著他,淚水滴在他肩頭,說的那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不是對不起傷了他。

更不是放棄了他。

是……是對不起拋下了他。

對不起將他一個人留在世上。

原來從始至終,姬越沒有放棄衛斂。

也不曾辜負百姓。

姬越放棄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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