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斂走到床邊，在床頭坐下，主握住姬越的手。姬越停止索，眉心舒展開來，變得很安靜。

“傻子。”衛斂輕歎一聲，“連我的手也不認得，還敢握別人的。”

周明禮一個激靈，生怕下一刻公子斂就要剁掉他的爪子。

他神複雜地看著姬越與衛斂握在一起的手，到一不可思議。

他看得分明，陛下原本睡得很不安穩，連睡夢中都著張，一抓住公子的手，整個人就松懈下來了。

而眾人眼中清冷強大、不可直視的公子，就任由陛下攥著他的手，低著眼眸，滿目。

他有些驚異。

……說實話，他曾經是有些瞧不起公子斂的。

時下雖男風盛行，可孌寵地位極為低下。男寵不過是消遣玩意兒，若真抬進家門做正妻，那是要遭人笑話的。歸到底，好男風只是圖個新鮮兒，仍是上不得臺面。當下明正娶的，仍以男之道、調和為主流。

一國公子雌伏人下，哪怕明知是不由己，也總人輕賤。都道陛下盛寵公子斂，周明禮本以為只是對一個玩那般的喜。陛下將公子斂派來賑災，周明禮也抵萬分，覺得陛下實在胡鬧，寵人寵得不知分寸。

後來公子斂接二連三表現出不俗之，周明禮才對其漸漸改觀，而後便升起一歎惋與可惜。

公子斂驚才絕豔，秀外慧中，若是放在朝中必能大展宏圖，造福蒼生，偏卻了后宮，遭人玩。

周明禮為至今，對陛下所做的任何一項舉措都毫無異議，唯獨此事，他覺得陛下是辱沒了公子斂。

公子斂應當有更廣闊的天地。

可如今，陛下千裡迢迢追來，觀二人相方式，看公子溫潤眉眼，其間流淌的意，竟毫不遜於他與自家夫人之間的誼。

周明禮恍惚地想，所有人都以為陛下對公子斂是一時興趣，公子斂對陛下是忍辱負重。

可誰能想到……他們竟是真的相。

與世間萬千男一樣的，發生在世君王與敵國質子、兩個男人之間。

這是何等的……

周明禮一時竟找不出言語形容。

衛斂回過頭，溫和地問：“周大人還有話要說嗎？”

周明禮猛然回神，抱拳道：“沒有，臣告退。”

他再怎麼沒眼也不會去打擾陛下休息。

他同時又松了一口氣。既然屋子裡的人是陛下，公子斂也就沒有背叛之說了，昨晚想必也是公子和陛下在……

周明禮突然子一僵。

……他昨夜聽到了什麼？

他都幹了什麼？

他還拉著公子說了一堆話。

周明禮表逐漸驚恐。

陛下和公子小別勝新婚，乾柴烈火，纏綿悱惻，他摻和個什麼勁兒？

他昨天為什麼要踏出那道門！

衛斂見周明禮還在發呆，不出聲：“周大人還不走嗎？”

“……臣這就走。”

周明禮火速落荒而逃，還心地把房門閉。

怦！

關門聲直擊人心。

室雀無聲。

衛斂盯著那扇門片刻，臉上那副淡定的模樣終於維持不住。

他了自己微燙的面頰，嘟囔道：“都怪你，沒臉見人了。”

他面皮委實算不上太厚，除了調戲姬越時能面不改樂此不疲，對其他人都矜持萬分。

一想到昨夜隔著一扇門，邊被姬越欺負邊被著回話的境況，衛斂就快窒息了。

他暫時不想看見周明禮。

有心理影。

夢中的姬越並不能到衛斂的怨念。

他拽著衛斂的手死活不放，讓人不開，黏人得很。

要不是清楚姬越的確累得不輕，衛斂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在裝睡。

在出幾次無果後，衛斂放棄了。

他想姬越至還是能認出他的。方才周明禮那麼容易就出手，到他就怎麼也掙不開了。

衛斂靜靜在床邊坐了會兒，覺自己宛如一個傻子。

他想了想，掉靴子，重新鑽回被子裡，窩在姬越懷裡睡了個回籠覺。

他也有一個月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今天就給自己放半天假吧。

這一覺就睡到午後。

姬越一醒來就看到青年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他臂彎裡，墨發鋪在他手心裡，得掌心微。

他一時恍然，以為自己還沒有醒過來。

青年輕微地蹭了蹭他，悉的與溫度才將姬越拉回現實。

是了，他現在在江州知州府，不是永平秦王宮。

懷裡的這個人是真的。

他過去的一個月時常夢到衛斂。衛斂夜夜夢，又每每走遠。他手想要抓住的時候，就會在鳴聲中清醒過來，接著就是悵然若失的幻滅。

與愈發蝕骨的思念。

他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思念是一件何等煎熬恐怖的事，遠比死亡更加可怕。

生離尚且如此難忍，何況死別。

他本就……

本就舍不得。

“姬越。”衛斂惺忪地睜開眼，對上姬越微垂的目。

那其中蘊含的意味太過複雜，深沉得令衛斂心一，泛起一無以名狀的難過。

待衛斂想要看清時，姬越已移開視線：“醒了？”

衛斂眨了眨眼，坐起：“嗯，醒了。”

他撲進人懷中，毫不吝嗇地給了人一個擁抱：“一醒來就能看見你真好。”

姬越淡笑，輕輕攏了攏衛斂垂在前的發。

他們就這麼相擁著，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卻仿佛突然有了一種默契，想要將此刻維持到地老天荒。

兩人靜靜溫存了好一會兒，分開的時候仿佛無事發生。

“江州如今的況已經大好了。”衛斂一邊給姬越穿一邊道，“所有病人都集中到了清平縣，正在排查網之魚，藥方已經有了……幫我系一下帶子。”他幫姬越整理完襟，自然地側，抬了抬胳膊。

他們當然不是不會自己穿，不過人間的事兒，做什麼都是有趣的。

姬越幫衛斂把帶系上，到衛斂纖細的腰，眉頭一皺：“瘦了。”

“還說我呢，也不看看你自己，裳都寬了一圈。我給你量尺寸的時候可是正好的。”衛斂轉，上下打量他一眼，突然笑問，“你這算不算是……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姬越歎氣：“是啊，憔悴不堪，寢食難安。需要衛小斂親一下姬小越才能好起來。”

衛斂二話不說湊過去親了他的臉頰一口。

“不是這裡。”

衛斂又親了親他的。

姬越角翹了翹，卻仍是道：“也不是這裡。”

衛斂不解。

姬越戲謔笑道：“你真不知姬小越是哪裡麼？”

衛斂一愣。

隨即雙眸驚訝地睜大。

……姬越在說什麼話？！

他不是一個月理完半年公務，他是一個月搬空了彤史整座寶庫吧！

衛斂著實震撼。

淡緋一點點從青年白皙的脖頸悄悄爬上來。

姬越笑著青年赧的模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初衛斂怎麼調戲他的，他如今已經都能反調戲回來了。

衛小斂，出來混是遲早要還的。

姬越好整以暇地看著青年在原地踟躕許久，而後垂了垂眼，就跟下定決心似的，雙膝一彎就要跪下。

姬越一驚，連忙在人膝蓋未地時把人拉起來。

“倒，倒也不必如此。”姬越輕咳一聲，“逗你玩的。不用為了和我爭口氣……這麼……”

這麼委屈自己。

狠還是衛斂狠。

衛斂是真豁的出去。

姬越甘拜下風。

他大概這輩子都沒法在衛斂面前佔一回上風了。衛斂還沒靜，他便先心疼了。

衛斂垂著眼，輕聲道：“不是跟你爭口氣。”

他小聲：“……我願意的。”

姬越怔了怔。

青年抬眼，眸清澄明。

因為我你，所以我願意。

姬越靜了靜，半晌，將人攬懷裡，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麼好：“衛小斂……”

你怎麼這麼乖啊。

姬越最後還是沒有讓衛斂做下去。他清楚衛斂是個有多乾淨的人，以往沾上一點灰塵都要恨不得洗得胎換骨，能答應他這般要求，除了真二字，別無他解。

衛斂願意，他卻舍不得。

兩人穿戴好裳，剛一打開房門，門口跪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個員，見姬越出來，立即雙手高舉，行大禮：“臣等恭迎陛下！”

姬越：“……”

衛斂：“……”

姬越了眼為首的周明禮：“跪這兒多久了？”

應當是不久的，不然以他和衛斂的武功不可能沒發現。

周明禮抹了把汗：“回陛下，剛，剛來。”

他今早一出門，就迅速通知各縣員前來接駕。從各地來到主城需要時間，他們剛過來，陛下就把門開了。

姬越狐疑：“廷尉大人怎麼結了？”

周明禮又不是這些幾乎不曾面聖的地方，天天朝上打道，見他那麼張做什麼？

周明禮：“沒，沒有。”

把陛下當公子斂夫差點就要把人拽下床這種事，他無論想幾次都心有余悸。

他離當場去世就差那麼一點距離。

衛斂抿無聲笑了下，想起了姬越把周明禮當他拽著人家手的事。

姬越：“……”

總覺得他們合夥瞞了他什麼事。

“免禮。”姬越淡聲。

在外人面前，他向來是很有威嚴的君王。

衛斂也不穿他，靜靜看他表演。

“陛下。”周明禮拱手道，“這是江州六縣的知縣，聽聞您駕臨，皆來拜訪。”

姬越頷首：“還有一個呢？”他記得江州有七個縣。

周明禮道：“還有一個在牢裡。”

姬越挑眉：“……哦。”

聽起來是位有故事的知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