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卿不慨:“秦家的嫡,那可是真真高貴的玉葉金柯,難得他們舍得送人,真是怪可憐的,算是便宜了趙將軍。”
唐氏的眉眼間帶著一子說不出的輕蔑:“那算什麼呢,我看是便宜了他們才是,原本大將軍代長盛好好演一出殺駭猴的戲本,如今看他們識趣,不免就從輕發落了,在這世之中,他們能夠保得住命,可算是祖上積德了。”
黎黎在一旁道:“趙將軍的后院又多了一個人,唉,唐姐姐你要顧不過來了吧?我們鎮南王府上有兩個側夫人,我每天看著們都很是心煩,男人可真是討厭的很。”
唐氏帶著漫不經心的神道:“王妃,依我說,那是你拿不住鎮南王爺。比如我家長盛,雖然一個又一個的人往回帶,但他也就貪個新鮮,過些日子就丟開了,無一例外,還要我來安排照料們的一應日常,所以如今啊,留在趙家的那些侍妾,個個都結著我,可比結長盛上心多了。”
趙家夫婦真是天作之合,蘇意卿對他們是佩服得五投地,湊過去道:“唐姐姐,你平日里是怎麼管教趙將軍的,說來聽聽。”
黎黎也眼地著唐氏。
唐氏“咭”了一聲,笑道:“夫人你走開,別拿我打趣,若說管教得好,誰能比得上你呢,看看大將軍被你管得,嘖嘖,說出去都沒人會信哪。喏,王妃你過來,我倒是可以和你說道說道,夫人你不許笑話我們呢。”
唐氏和黎黎湊在一起唧唧咕咕,蘇意卿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走了兩圈路下來,也不覺得累了。
這邊送走了唐氏和黎黎,蘇意卿回到房中,見謝楚河已經坐在那里了,手中拿著一張紙,見蘇意卿進來,招了招手。
“卿卿,你來看這個。”
“什麼呢?”
蘇意卿走過去,謝楚河自然而然地把抱在膝頭。如今蘇意卿的子已經很沉了,但謝楚河卻抱得輕松自如,不過更加小心了。
謝楚河道:“這是膠東秦氏的當家人寫的,放逐秦子瞻出族的文書。”
蘇意卿駭笑:“怎麼會有這東西?”
拿起來看了一下。
“夫秦子瞻者,心不端,慢侮天地,悖道逆理……此布告父老,逐其出族……”
一邊看一邊吃吃地笑:“這是誰寫的?秦子瞻若是見到了,莫約要氣死了,他畢竟是秦家這幾十年來最出的子弟了,秦氏的人肯給你寫這個?”
“當然是他們自己寫的,我不過了一點口風,那老頭子就迫不及待地自己跑到我面前,呈上了這個,據說他們闔族上下都是一力贊的。”
謝楚河淡然道,“他若不寫,我讓秦氏換個當家做主的人即可,總算他還機靈,一點就,故而就讓長盛對他輕拿輕放了。”
以秦子瞻的出和地位,如今卻被放逐出宗,自此后,無祖無宗,死后不能歸,這種奇恥大辱,無異于在天下人面前把他的臉都踩在了地上。
蘇意卿忍不住看了謝楚河一眼,嘆道:“唉,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麼壞,你真的要把他上絕路了。”
謝楚河過來,和蘇意卿咬耳朵:“我現在想起來,他當初居然還和你有過婚姻之約,我這心里就越發地不舒服了。”
蘇意卿笑著擰他:“多年的老陳醋了,你居然也品得出味道,聽了讓人笑話。”
謝楚河亦笑:“這麼說起來,好像是有點酸酸的味道,原來我也是個心狹隘的。”
蘇意卿朝著謝楚河勾了勾小指頭:“過來,讓我嘗嘗有多酸。”
謝楚河謹遵夫人之命,湊了過去,吻上的。
一點兒酸味都沒有,滿口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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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瞻拿著那份文書,低著頭,手都在發抖。
妻子何氏沒有注意到夫婿的異樣,還在一邊絮絮叨叨地道:“老家那邊送信過來說了什麼呢?年前說要修繕祠堂,我還吩咐賬房支了五百兩銀子送過去,不知如今修好了沒有,我們的平哥兒都六歲了,還沒回過膠東呢,娘說,若今年回去祭祖,不如帶他一起……”
“出去!”秦子瞻厲聲打斷了何氏的話。
何氏嫁給秦子瞻八載,為他生下了嫡子平哥兒,素日里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秦子瞻從未與臉紅過,這下子忽然如此聲俱厲,倒把唬了一跳,一時怔住了。
聲問道:“相公,你怎麼了?”
“出去!”秦子瞻抓起了案上的一卷書砸了過去,“我你出去,聽見沒有!”
那一下力道極大,何氏躲避不及,被砸中了額角,火辣辣地痛。
何氏倒退了兩步,捂著,哭著跑出去了。
書房里再沒有其他人,秦子瞻扶住了書案,他連都開始抖,臉孔猙獰得近乎扭曲。
“謝楚河!你夠狠,好!很好!”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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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明睿最近很是煩躁。
圣人近來不知為何忽然對他冷淡了起來,這些日子來,都不再傳喚他閣議事了,前幾日,還抓住他一個無心之失,當著朝中眾位大臣的面,把他痛斥了一頓,讓他甚是難堪。
他的幾個弟弟都在虎視眈眈,原本他是圣人的嫡長子,被冊封為太子已經二十多年了,一路雖有風浪,但始終沒有搖過他在圣人心中的地位。
而如今,他卻嗅到了不詳的氣息,他甚至不知道究竟了為了什麼緣故。
皇后也曾經委婉地向圣人提及此事,卻惹得圣人大怒,當場拂袖而去。
太子這幾日都沒有睡好,眼睛有點紅,死死地盯著手中的書卷,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東宮的監在外面輕輕地叩了叩門:“殿下,尚書令秦大人求見。”
“不見!”李明睿一肚子邪火無發泄,咆哮了起來,“孤誰都不見!”
話剛出口,他就后悔了,又喝道:“且慢。”
監不知所措,弓著腰等候吩咐。
李明睿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臉上的表,盡量用平常的聲音道:“請秦大人到書房去,孤稍后即到。”
“是。”
過了片刻,李明睿終于勉強鎮定下來,去了書房。
秦子瞻已經在里面候著了,他見了李明睿,臉上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拱手道:“見過太子殿下。”
李明睿現在疑心病很重,他看著秦子瞻的神,總覺得對方似乎有一點嘲諷的意味,心里剛剛按住的火氣騰地又涌了上來。
他冷冷地道:“秦大人深夜造訪,有何指教?”
秦子瞻看了太子一眼,用淡然的語氣道:“我此來,是為了救殿下于水火之中,殿下似乎并不太歡迎我,那可糟糕了,不若,我還是歸去吧。”
李明睿想起了圣人今日莫名的冷淡,不由心中狂跳,心念急轉之下,顧不得矜持,連忙深深地拱手彎腰:“是孤失禮了,給秦大人賠罪,孤有何不妥,請大人教孤。”
秦子瞻趕過來雙手扶起了太子,語氣懇切:“殿下多禮,折煞子瞻,我若無心,今夜便不會過來,即已來此,自然是打定主意要與殿下同舟共濟,殿下且放心。”
李明睿聽得“同舟共濟”一語,臉又有些不好看:“秦大人有話請明說。”
秦子瞻不再繞彎子,直接道:“殿下近來可發現圣人對殿下頗有微詞,不知殿下是否心中有數?”
李明睿急道:“孤實在不明所以。”
“殿下應當知道,臣日前去了一趟株州,面見了謝楚河那逆賊。”
李明睿聽見謝楚河的名字,心頭了一下,臉微變。
秦子瞻察覺到了李明睿的異樣,他不聲,繼續道:“謝楚河讓臣轉達圣人,他愿以休戰五年為籌碼,要圣人允他一樣事。”
李明睿覺得有點口干舌燥:“什麼事?”
秦子瞻眼睛注定李明睿,慢慢地道:“太子殿下的項上人頭。”
李明睿倒退了兩步,跌坐在椅上,臉灰敗。不用秦子瞻再說,他已經明白了這其中緣由。
秦子瞻卻不肯放過他,近了一步:“臣那日向圣人陳說此事,圣人當時未予置喙,而眼下,殿下觀圣人言行,焉知圣人不是對謝賊的提議心了。”
當然,不用秦子瞻提點,李明睿知道,圣人是要取他的人頭去換取那五年之約了,如今尚未手,或許,還在顧及著那點可憐的父子之吧。
但是,這點分能維系多久呢,今日?或是明日?
太子渾如墜冰窟,不自地抖了起來。
秦子瞻不再言語,冷眼旁觀。
李明睿忡怔了半晌,忽然又跳了起來:“秦大人今日來此,必然有救我的良策,請大人不吝賜教,我念大人高義,來日定予厚報。”
他急之下,連“孤”也不說了。
秦子瞻手一攤:“圣人是一國之君,天下人的生殺予奪都在其手,圣人是君、是父,他若要殿下死,殿下又怎能不死呢?”
李明睿的牙齒咯咯作響,不知道是怕的、還是恨的。
秦子瞻慢吞吞地道:“除非……”
“除非?”李明睿一激靈,“除非什麼?”
秦子瞻冷冷地笑了起來:“太子殿下曾領軍上過沙場,也是殺伐果斷之人,當知先下手為強的道理,除非什麼,還需要臣明說嗎?”
李明睿幾乎站立不穩,搖搖晃晃的,但他的目中卻出了瘋狂的芒。
他喃喃自語:“不、不行,我不能做那等不忠不孝之人、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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