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適才大哭了一場,此刻面上難免會有痕跡,秦夫人看著那樣子,心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冷笑了一聲,干脆道:“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天就是要看看卿卿到底在不在,若在,是我不對,我明天在京都最大的春風樓擺宴,當眾給卿卿賠不是。若不在……”
秦夫人頓了一下,看了看溫氏的臉,心中得意,橫豎丈夫和兒子都不在京都,秦府就一個人做主。慢慢地道:“這麼大晚上的,一個姑娘家,能去哪里呢?這樣的媳婦,我們秦家可不敢再要了。”
溫氏氣得手都抖了,指著秦夫人的鼻子道:“你、你簡直欺人太甚!”
“卿卿到底能不能出來見我?”秦夫人也豁出去了,拼著事后被兒子責罵,也要辨個究竟。
“我在這里!秦夫人要見我嗎?”
蘇意卿的聲音突然傳過來,從門外走了進來。邊跟著一個容服華貴的年輕婦人,卻是面生。
溫氏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崔氏連忙一把攙扶住了。
“娘!”蘇意卿奔了過來,再也忍不住,撲在母親懷里大哭。甫一回府,聽說母親在宴客廳與秦夫人見面,知道不妙,急忙就跑了過來,此時見了母親,眼淚就跟開了閘似的,怎麼也停不下來了。
秦夫人剛才匆匆一眼,看見蘇意卿半邊臉頰上指痕宛然,眼睛紅紅腫腫的,心下還是懷疑,扯著角假意笑了一下:“方才不是說卿卿生病了嗎?我看神好得很呢。”
此時,蘇老夫人在嬤嬤的攙扶下,巍巍地走了出來。
秦夫人不得不上前,微微欠:“老夫人安好,這麼遲了,您還沒歇下呢?”
蘇老夫人并不理睬秦夫人,而是對著那個與蘇意卿一道過來的華服婦人客氣地道:“多謝安郡主,這個時候了,還麻煩您送我家孫回來,真是給貴府添麻煩了。”
秦夫人吃了一驚。安郡主是高淳王的兒,正宗的皇族貴,嫁朱老太傅家中為婦,其夫是尚書左仆。不過這位郡主生淡泊,平日深居簡出,京中貴婦倒很見過的面。
安郡主笑了笑,溫文爾雅地回了一禮:“老夫人客氣了,是我們要謝蘇姑娘才是,今日我母親上香歸來,在半路發了病,下人無用,幸得蘇姑娘援手。后來因一時顧及不周全,這麼遲了才送姑娘回來,原是我們的不對,在這里先給您告一聲罪,待改日另行登門致謝。”
蘇老夫人怎麼敢的禮,當下言辭懇切地互相客氣了一番,這位安郡主才告辭去了。
秦夫人被晾在一邊,心里甚是惱火。蘇意卿的模樣分明有鬼,前面蘇家人還說生病呢,這會子又有安郡主出頭說救人去了,都是一派胡言語。
秦夫人這廂還沒出聲,蘇老夫人已經轉了過來,淡淡地道:“秦夫人不是要見我們家卿卿嗎?如今人也見到了,這麼大半夜的,我們也不方便留客,您請回吧。若有事,改日讓秦老爺和秦九公子上門來和我家老二商議,我們婦道人家,也沒什麼好分說的。”
秦夫人這次出師不利,哪里敢和兒子說,聽蘇老夫人這番言語,面上訕訕的,也坐不住,趕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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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太傅府。
朱老夫人坐在上首,滿頭銀發,看過去還是神矍鑠的樣子,正聽著三兒子的媳婦和說話。
“就是這般,那小姑娘我已經送回去了,我看著是個好孩子,雖然氣了些,但形容舉止很是得大方。”安郡主道。
赫連氏站了起來,對安郡主福了一禮:“今晚真是多多勞煩你了。”
安郡主忙避,不這一禮。
“姨母如此客氣,可是和我生疏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這點小事,算什麼呢?”
朱老夫人亦出江北赫連氏,是赫連氏的族伯堂姐,比赫連氏長了十幾歲。 早年赫連宗族訌,赫連氏在時被送到京都的族伯家中養,與朱老夫人既似母、又似姐妹。安郡主剛嫁太傅府時,赫連氏還時常往來,安郡主與相近,甚是投緣,只不過后來夫婿和長子一起戰死,赫連氏傷痛之下,長居佛堂,再不外出,這些年才斷了聯系。
朱老夫人對安郡主道:“你做事向來妥帖,我是放心的,今天也晚了,你先回去歇下,我和你姨母還有話要說。”
安郡主給婆母告了安,就退出去了。
朱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和赫連氏道:“慧娘,如何,阿蠻這孩子可是開竅了?既如此,趕去蘇家提親,我家老頭子可以厚著臉皮去保個,相信蘇家不會不給面子。”
慧娘正是赫連氏的閨名。
赫連氏這些年孀居禮佛,心如枯灰,朱老夫人看在眼中,疼在心里。的兩個孩子也是朱老夫人看著長大的,長子謝楚江戰死,次子謝楚河已經二十歲了,尚未娶親,朱老夫人都急了。
赫連氏苦笑:“大姐姐,你別費心思了,蘇姑娘聽說已經許了秦家九郎。”
“咭,真真可惜。”朱老夫人扼腕,“阿蠻那個死腦殼,好不容易見他上心,怎麼偏偏是秦九郎,那還真不容易搶過來。”
要不是秦子瞻,老人家還是想撬一撬的。
“阿蠻和蘇家的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朱老夫人還是好奇。
赫連氏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倉促和我說了這事,我就匆匆過來你這邊了,究竟什麼淵源,我沒來得及細問。”
“阿蠻也老大不小了,趕給他娶房媳婦,他長年不在你邊,若是媳婦能生下一兒半,陪著你,你的心境也能寬些。”
朱老夫人說得很含蓄,但赫連氏明白的意思。武將之家,大都早早娶妻生子,沙場之上刀劍無,說不得哪天就回不來了,有了孩子也好延續香火。
但謝楚河卻是個異類,赫連氏給他說親,他聽都不聽。何況世態炎涼,自從謝家敗落,許多高門貴閥都有回避之意,那些一般宦人家的孩兒,說實話,為世家貴的赫連氏還看不太上,久而久之,這事就耽擱了下來。
“何嘗不是這個道理呢,但是那孩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年紀越大,主意也越大,我這個做母親的也說不他了。”赫連氏長長嘆息。
朱老夫人緘默了片刻。
“唉,不說這個了,這會兒也不早了,你先在我這里住一宿,你也很久沒陪我說說話了,這些年我總想著你。”
赫連氏眼眶有點發紅:“是我不好,大姐姐你多多罵我。但今晚我還是要趕著回去,阿蠻還在家中等我消息,不說給他知曉,他又要在心里悶半天。”
朱老夫人倒笑了,罵道:“就該讓他著急。”
話雖如此說,朱老夫人還是遣人送赫連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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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氏回到家中,到了兒子房里,見他正低頭拭劍。
那劍鋒上沾染過太多的鮮,約著一煞氣,劍的寒映在謝楚河的眉睫間,若高山之巔的皚皚白雪,終年不化。
赫連氏聲道:“都按你說的理妥當了,蘇姑娘如今和家人團聚,你很不必擔心。”
“多謝母親。”謝楚河終于從劍上抬起眼睛。
赫連氏還是忍不住問:“你如此盡心為,到底是何緣故?你是不是喜歡,告訴母親可好?”
“母親,你想多了,是秦子瞻未過門的夫人,我并沒有非份的想法。”謝楚河神平靜。
知子莫若母,赫連氏還能看不出兒子的言不由衷,不由試探道:“如今發生了這種事,雖說有朱家出面幫忙掩飾,但保不準有些個迂腐的人沒有想法,聽安說,方才秦家的夫人還上門去生事了,如果……”
頓了一下,猶豫道,“母親是說,如果啊,蘇姑娘和秦家的婚事沒……”
謝楚河不待母親說完,接口道:“如果沒,也會嫁給其他的好人家,和我無涉。”
赫連氏不由氣結:“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存心氣我嗎?我們就不是好人家了?”
“母親,你嫁給父親,后悔過嗎?”謝楚河突兀地問道。
赫連氏蘧然變:“阿蠻,你講什麼呢?”
謝楚河著母親,認真地道:“父親常年征戰在外,每一次他上戰場,你是不是日日夜夜為他擔心,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赫連氏扶著桌子坐了下來,怔怔地道:“是的,可是,我從來沒有后悔過,你父親他很好很好,此生能得他相許,是我之幸,我只是憾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太,很多話都來不及說,他就走了。”
謝楚河將眼睛轉向手中的劍鋒,他目溫,如同凝視最的人:“我知道母親你心里苦,所以我不能讓歷經同樣的事。是個好姑娘,這一生應當盡安樂富貴,絕不能嫁給像我這樣的武人,這無盡之苦。我此生與戎馬為伴,有什麼資格許一世無憂呢?”
赫連氏大悲:“我的兒,你這麼說,不是在剜母親的心嗎?”
謝楚河跪了下來:“孩兒不孝,請母親責罰。”
赫連氏出手,著謝楚河的頭頂。
這是的小兒子,氣宇軒昂、悍勇無敵,與他的父親以及兄長一樣,都是頂天立地的好兒男。赫連氏的心中既驕傲又悲傷,眼淚不自地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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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點打得她頭頂上的蕉葉叮咚作響,甚是好聽,胖貓蹲她肩膀上瞇著眼聽。 雨滴順著蕉葉淌入她的衣袖…… 她仰頭看向陸繹移到自己頭頂的青竹油布傘, 心中不禁有點感動,這位錦衣衛大人總算有點人情味了。 “這貓怕水,淋了雨,怪招人心疼的。” 陸繹淡淡道。 胖貓哀怨地將陸繹望著,深以為然。 “……” 今夏訕訕把貓抱下來,用衣袖替它抹了抹尾巴尖上的水珠子, 把貓放他懷中去,忍不住憋屈道, “大人,您就不覺得我也挺招人心疼的麼?” 他沒理她,接著往前行去。 傘仍遮著她,而他自己半邊衣衫卻被雨點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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