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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褚紹陵自登基後沒挨言史的罵,但這一年來也沒有這一日早朝時的厲害。

褚紹陵早習慣了應付史臺的人,一笑道,“柳卿多慮了,不過是一小宮苑,讓衛戟伴駕間隙時歇歇罷了,哪裡就扯到社稷大事上來了。”

史臺的柳家博是今年剛提拔上來的,他出貧寒家,無黨無派,最是個無牽無掛的人,聽了褚紹陵的話後柳家博道,“聖上此言差矣,皇上家事即是國事,自來後宮沒有讓男子自由出的道理,若是在聖上邊護衛也罷了,如何能在後宮給衛國公立一宮苑,我大褚自太祖起並無此先例。”

此言一出不人都拿出了祖宗家法來,駁斥的有理有據,張口“名不正言不順”,閉口“祖制不可違”,最後連“三年無改于父之道”都搬出來了,鬥志激昂的恨不得讓褚紹陵去跪太廟請罪,褚紹陵將手中的汝窯茶盞不輕不重的放在了書案上,眾人一時靜了。

“到朕這裡就有了。”褚紹陵不大耐煩與這些酸儒周旋了,特別是這個柳家博,自將他提上來後每日有的沒的勸誡個沒完,偏生這人討厭歸討厭,但從無收贓納賄之事,就是褚紹陵也對他無法,敷衍道,“朕已命人將碧濤苑的後院封死了,前門只通前朝,已經不算是後宮了。”

柳家博依舊不依不饒:“不說後宮,衛國公並非皇族,何以居城一宮?”

褚紹陵淡淡一笑:“衛國公護駕多次,西夷一戰上的功勞更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賜住一宮又如何了?”

柳家博正道:“西夷之戰臣未能親去,當日在皇城中也聽聞了衛國公的事蹟,臣拜服的很,只是臣還有一言……皇上,距西夷之戰已期年,皇上對衛府一直多有恩賜,樁樁件件朝臣們都看在眼裡,皇上封賞了快一年了,大約也夠得上衛國公的大功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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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登時放下臉來了,淡淡道:“柳卿是在指責朕封賞太過麼?”

柳家博頓了下點頭道:“萬事過猶不及,聖上三思。”

褚紹陵冷笑:“柳卿上過戰場麼?你知道西夷一戰上衛戟到底立了多大的功麼?你知道從西夷回來後他上帶了多傷麼?!朕不過是封賞有功將士罷了,這也有錯了?你們安安穩穩的活在皇城中,用著武將們拼死拼活掙下的安穩江山,卻看不下去他們戰後的封賞,什麼東西!”

褚紹陵怒,群臣連忙拜了下去,卻沒人出言附議將碧濤苑賜給衛戟一事,褚紹陵冷冷的看著柳家博,柳家博雖也跪了卻沒有毫惶恐,直著板朗聲道:“說起西夷一戰,臣又想起一事來,臣聽聞皇上的西征大軍在熱彤與封和兩城間有過一次激戰,當日衛國公被圍,皇上曾答應西夷使者……”

“柳家博!”同為史的李敬出言呵斥道,“不得妄言!”

柳家博心裡其實已經怯了,但這個當口上頭都是一刀,只得繼續道:“割讓自喀拉卡什到閑鷗坨的十五座城來換取衛國公命,皇上當日可為了衛國公不惜……”

“放肆!”褚紹陵厲聲呵斷柳家博的話,當日的合約一直是褚紹陵不願意提起的事,那不單是他的恥辱,每每提起來時褚紹陵總會想起當日衛戟被圍困時自己的恐懼,還有前世衛戟浴而死的夢魘。

如今柳家博了褚紹陵的逆鱗,褚紹陵再沒了人前的好涵養,怒道:“朕當日並沒有下印!如今不單是喀拉卡什,就是封和城朕也打下來了,還不夠麼?還不夠麼?!”

柳家博上出了一層冷汗,咬牙接著說:“但皇上當日是了這念頭的,皇上為了衛國公幾番違祖制,臣以為衛國公當自行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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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閉了閉眼,幸得他知道今日必有一場鬧,所以早早的將衛戟打發到軍中去了,讓衛戟請罪?呵呵。

“太祖有令,史不以進諫獲罪,柳家博,若不是如此,憑著你剛才的話朕可以誅你九族。”褚紹陵冷冷的看著柳家博,“朕敬畏先祖,饒了你,好自為之吧,散朝!”

近日因為太皇太后的事褚紹陵肝火一直旺,柳家博卻非要此時撞上來,偏生自己還不能真的將他斬了,褚紹陵努力下心頭火,召了吏部尚書來代道:“尋個由頭將柳家博外放了,別朕破了祖宗的規矩。”

吏部尚書想了想點頭:“也好,柳家博此人雖剛正,但他不敬天威,朝堂之上失言失儀,確實不適合留在皇城中,臣想法子吧。”

其實散了朝後吏部尚書就跟梓君侯商議過這事了,他們倒不是真的覺得柳家博失儀有損朝臣臉面,只是怕哪天柳家博徹底惹怒了褚紹陵,褚紹陵斬了他容易,背上死言的名聲卻不好聽,為了褚紹陵想,留著柳家博終究是個禍患,還是早早打發了的好。

雖然因為此事在朝上發了一通火,但終究沒人敢再再提了,史臺只說暫且擱置,這一擱置直接到了年,衛戟也早就搬進了碧濤苑。

年下熱鬧的很,褚紹陵一如往年將衛戟留在宮中了,還哄他道:“年下你們府上人多,家裡人若是問起你娶親的事來你怎麼說?”

衛戟想了想果然是個事,且今年為了哄太皇太后高興宮裡來了不人,衛戟還擔心魚目混雜進來了什麼不該進來的人,離了褚紹陵邊他也不放心,衛戟想了想點頭道:“罷了,等人都散了臣回去看看就得了。”

“這就對了。”褚紹陵在衛戟頭上了一把,“該送的東西我已讓人給你府上送過去了,年前還請了太皇太后的懿旨給你們家老太太封了一品誥命,這可算是對得起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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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戟不好意思起來,低聲道:“皇上又說笑。”

褚紹陵好笑道:“怎麼就說笑了?初一早晨再給你封個紅包,什麼也不了你的。”

衛戟只好哭笑不得的謝恩。

為了讓太皇太后高興這次過年宮中大辦特辦,從二十三小年開始各種宴會就沒斷過,太皇太后子好些的時候會在筵席上坐坐,跟老親們說幾句話,子不好時褚紹陵就請人去慈安殿陪陪太皇太后,褚紹陵知道太皇太后喜歡小孩,年初一時特意安排讓讓宗室的孩子們去討歲錢,太皇太后果然高興,挨個賞了一袋小金子,還特特的讓人給褚紹陵送去了一封金子,褚紹陵在前朝得了賞連忙去慈安殿謝賞,惹得太皇太后樂了好久。

整個年下太皇太后子都還不錯,褚紹陵的心剛寬了寬,十五的時候,太皇太后又病倒了,這次徹底下不來床了。

褚紹陵聽到消息後先將給太皇太后診脈的幾個了過去,幾番問下醫們了實底:若能熬過春天,到了夏天即可大安了。

褚紹陵閉了閉眼,竟只有幾個月了。

慈安殿中最褚紹陵親自侍奉太皇太后用藥,褚紹陵慢慢的說著年後宮裡的喜慶事,太皇太后比之前又瘦多了,倚在榻中聽著,點了點頭笑道:“好,老王爺們若是願意在皇城裡多住些日子你就讓人好生招待著,不可怠慢了。”

褚紹陵連忙答應下,又道:“不如留叔伯們到三月,那時候春花都開了,可以陪著皇祖母一同賞花。”

太皇太后一笑:“三月?行了,哀家自己心裡明白,這病是好不了了,哀家怕是不能撐到那時候了。”

褚紹陵心中一疼,面上卻還是溫和的樣子:“皇祖母又說笑話了,醫說了,皇祖母如今比之前已經強了不了,只是近日用膳才沒神,皇祖母若能多進些怕用不了一個月就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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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失笑:“別哄哀家了,哀家自己的子自己清楚,從你父皇還沒走時哀家的子就已經不行了,幸得後來看見你登基了,這幾家子也活出個樣子來了,哀家才好了些,多活了這些日子,到底是賺了。”

褚紹陵閉了閉眼低聲道:“那皇祖母更該保重自,孫兒登基還不足一年,還有不要跟皇祖母學的……”

“能教你的,哀家早就教了,朝政的事哀家也聽聞了,你做的很好。”太皇太后憐褚紹陵的臉笑道,“哀家沒攤上個好兒子,老天就補給了哀家一個好孫子……哀家知足了,陵兒啊,哀家最後悔的,就是沒趁著子利索的時候給你定下親事來……”

太皇太后眼睛驀然紅了,低聲道:“等哀家撒手走了,這麼大的後宮給誰?淑太妃,寧太妃……哀家都不放心。”

褚紹陵心中一酸,故意笑道:“所以皇祖母可不能不管孫兒了,孫兒……”褚紹陵頭一,終於說不下去了。

褚紹陵側過臉去,狠狠將眼中淚意下,太皇太后見他這樣倒笑出來了,一把將褚紹陵攬在懷裡,低聲哄道:“都當了皇帝了,怎麼還能跟小孩兒似得?讓人看見了不笑話麼?”

褚紹陵搖搖頭:“孫兒失儀了。”

太皇太后眼淚低聲道:“沒什麼難過的,當年你皇爺爺走的時候哀家就想跟著去了,只是不放心你父皇,你麼,跟你父皇不一樣,但你又有別的讓哀家不放心的地方,陵兒啊……哀家知道你寵他,但再如何,他也是個男人啊。”

褚紹陵沉默了片刻道:“孫兒該死。”

太皇太后失笑,側額道:“還以為你會接著哄哀家呢……”

褚紹陵確實是想到最後也瞞著太皇太后的,但此此景下,看著疼自己這麼多年的皇祖母褚紹陵突然說不出謊來了,褚紹陵起,後退一步跪了下來:“我欠他良多,我……不能放下他。”

太皇太后歎了口氣:“皇帝,這是你該說的話麼?”

自登基後太皇太后還是頭一回這麼他,褚紹陵只覺得心中酸無比,眼睛驀然了,啞聲道:“孫兒該死。”

“大過年的,別死啊活的尋晦氣。”太皇太后抬手將褚紹陵拉了起來,一手抹過褚紹陵眼角的淚珠,聲道,“哀家明白的……一直沒說,是因為知道你喜歡他,你活的不容易,能有個知心意的人在邊陪著哀家其實是高興的,你父皇跟你母后過了一輩子冷冷淡淡的日子,哀家不捨得讓你也這樣。”

褚紹陵聞言心裡更難了,太皇太后慢慢道:“哀家也命人在暗探過,他待你倒真是忠心,哀家也放心了,你願意寵他,哀家也不願意多說什麼惹你心煩,只有一點,陵兒,你的後宮裡得有人啊。”

褚紹陵垂首默不作聲,太皇太后拉著褚紹陵的手低聲道:“你不要子嗣了不?陵兒,答應哀家一句話,出了孝就將淩怡接進宮來吧,你不願意立後也行,先納為妃子,行麼?”

太皇太后見褚紹陵還不說話急道:“你是要讓哀家走的不安生麼?”

“孫兒不敢。”褚紹陵垂首,“孫兒答應,待出了孝,會納淩氏為妃。”

太皇太后定定的看著褚紹陵,眼中依舊不太安心,褚紹陵閉了閉眼又道:“列祖列宗在上,孫兒不會食言。”

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氣,伏在枕上點頭道:“哀家就知道……你什麼都是順著哀家來的。”

“皇祖母什麼都為孫兒著想,孫兒怎麼敢忤逆皇祖母?”褚紹陵幫太皇太后拉高了毯子聲安,“皇祖母就放寬心吧,這病過段日子就好了呢。”

太皇太后一直掛念的事有了結果,心中一時輕鬆無比,笑了笑沒說話,太皇太后說了半日的話已經有些乏了,又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褚紹陵說了幾句話就睡著了,外面有人來催請褚紹陵去前面,褚紹陵往外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鄭重跪下來磕了三個頭才去了。

褚紹陵不會食言,他答應了會納淩氏為妃就會做到,但這個淩氏不是淩怡,而是已經去歲秋天就去了的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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